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夜闯驰道

目录:大唐李承明| 作者:过油肉| 类别:都市言情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大风劲疾,雪粒子吹在脸上,让人微感疼痛。厉君长略整理了行装,翻身上马,转过街角,就见十余个金吾卫府的巡骑们已在大道边等着他了。为首一人冲厉君长喊道:“小厉,这是你第一次巡夜,怎么就敢来晚?这差事还想不想干了?再这样,我便告到窦大人那里,叫他来收拾你!”

    厉君长,太子李建成的亲随,两年前受李建成之命,保护东宫舍人张永出使西突厥,玄武门事变的第三天从西突厥回来。这时太子已死,薛万彻和冯家兄弟也保着李承明逃出了长安。他本来躲在乡间,想打听清楚李承明等人的下落以后去投奔的,可惜被李世民派出追捕李建成余孽的游骑抓获了。

    本来照长孙无忌的意思是要将李建成余孽全部斩杀的,但李世民为了稳定大局,将他们全部赦免了,也包括厉君长在内。李世民为了表示不计前嫌,还给那些东宫旧部们重新安排了职位。厉君长被安排在了金吾卫府,当了一个什长。当然,作为回报,他也将西突厥同意与大唐结盟的消息告诉了房玄龄。

    厉君长只是憨憨地笑了笑,赶上了队伍。

    十余人分成四列,每列三人,俱是高头大马,练甲锦袍,看上去极为威武。马蹄整齐地踏在空旷的驰道上,发出闷雷一样的巨响,各人马鞍上都挑着一盏硕大的灯笼,上书“金吾卫府巡”字样,明晃晃地照得四下一片通亮。

    厉君长靠近为首的那人,轻声说道:“王大哥,咱们好威风啊。”

    那人瞟了厉君长一眼,哧了一声,说道:“那是自然,京师驻军有谁能威风过咱们金吾卫府的兵。没听人说过“居官要做中书令,从军要当金吾卫”这句话么?那就是说咱们哪。小厉”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从废太子的侍卫变成金吾卫的府兵,也算不错了。不过,以后一定要守规矩,第一次巡夜便来晚,成什么话。幸亏遇到我王泽,若是碰上个不讲情面的,将你告到窦大人那里,你今后还怎么混!”

    厉君长也不辩解,只笑着“嗯”了一声。那王泽微微叹了口气,又说道:“小厉,你初来乍到,我该多教你一点东西的。你知不知道咱们巡夜都要办哪些差事?”

    厉君长说道:“咱们的差事?咱们的差事不就是禁民夜作以防火,禁人夜行以防盗么,还有什么?”

    王泽笑道:“还有什么?还有的就是顺带着自己发点小财。”

    厉君长一愣:“发点小财,咱们能发什么财?”

    那王泽看着厉君长,讳莫如深地一笑:“发什么财?不发财咱们靠那点子月俸怎么活?干得时间长了你便知道了。”

    他向后转了转头,说道:“看见没有,后面那哥几位都在宏德坊买了房子了,那里可是京师最有钱的人才能住的地方,他们几个凭什么住那里?嘿,这就是门道了。”

    厉君长一听这话便留了心,问道:“都有什么门道?”

    王泽不屑地撇了撇嘴。“门道可多了去了。”

    他凑近了厉君长,慢道。“大唐律法,宵禁以后,没有官府行文,任何人不得在街上行走。不过几乎每天都会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我们抓到,现下马上入冬,许多人都喜欢聚在一起饮酒御寒,喝多了以后更容易犯律,我们更能多抓几起,财不就来了么?”

    厉君长疑惑地看着王泽,问道:“这罚金是要上缴府库的,咱们哪里拿得到?”

    王泽哈哈一笑:“那被罚之人若是非要符券作凭证,咱们便结结实实地罚他四两;若是他不要符券,咱们便只罚他二两。哪个多哪个少他还算不清么,没有凭证的钱,咱们为何一定要交到府库里?”

    厉君长听明白了,闷声不语。

    王泽说得兴起,又道:“这些都还是些小钱咱们走驰道那是差事,是朝廷的王法,别人走可就犯杀头的大罪了。不过偏偏就有那不怕死的人,以为夜里没人看得见,总想偷偷在驰道上遛上一遛,抓着这样的人,咱们可就发大财了,为了自己活命,多少钱他不肯掏?咦”

    王泽仿佛突然间见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说大财大财真就上门了!”

    他回头问后面的人:“今天有诏令说皇上要夜出么?”后面的军士都摇了摇头,王泽阴阴地一笑:“弟兄们,亮家伙。我倒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驰道,不想活了。”

    驰道始建于秦朝,也就是古代的国道,规定的宽度是五十步,两旁种有树。那时是皇帝的专用车道,皇帝下面的大臣、百姓,甚至皇亲国戚都是没有权利走的。到隋唐时期虽的话,任何人也还是不能随便在驰道行走的。

    转眼间,金吾卫府巡夜的十余名巡骑便一字排开,将驰道封了个严严实实。

    前方车声渐响,远远能看出形容,那车由两匹马驾着,正向这边飞奔而来。厉君长和众巡骑们持刀亮剑,高声呼喝着叫车停下,然而王泽却犹豫起来,只盯着那车,一个劲儿地捻着胡子,却不说话。

    那车奔到近前,倏然停住,驾车的车夫见有人拦路,颇为恼怒,凭空甩了下鞭子,骂道:“哪里来的野狗,给我滚开。”

    王泽是带队的什长,见一个车夫竟这般跋扈嚣张,视众人如无物,心头亦自有气,下了马,上前说道:“我们是金吾卫府的巡夜官兵。你深夜驾车本就犯了朝廷律法,居然还敢驾车上驰道,你要命不要了?”

    说着便伸手去抢那车夫手里的鞭子。那车夫毫不示弱,一脚将王泽踹了个趔趄,大声:“不长眼的狗崽子,也不谁的车!我是陈相爷里的。相爷的爱妾得了急病,叫我赶快去请太医操你娘的,敢拦我的道,相爷的爱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得霉”

    他这番喝骂将众人都震住了,方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巡夜游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厉君长冷眼看着自己的同伴,狠狠地“呸”了一声,走到那车夫的跟前,问道:“陈叔达家里的?”

    那车夫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话未说完,下颌上早重重地挨了一拳,从车上直摔下来。

    厉君长揪住那车夫的衣领,贴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陈叔达又怎么样?他算个鸟,大的过皇帝吗?他的爱妾生病了两边的道不能走么,非得走驰道,当自己是皇上了?说着,又抬起手来噼里啪啦扇了那车夫四个耳光。

    众巡骑们见那车夫挨揍,谁也不来劝阻,只是一个劲儿地起哄。

    王泽怕厉君长将事情闹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过去拉住了他,说道:“小厉,让我和他说。”

    那车夫先前被打愣了,这时才缓过神来,边擦着鼻中流出的鲜血,边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敢打我,有种的就报上号来,说呀,你叫什么?我让陈相爷免了你!”

    王泽将鞭子拾起,递给那车夫,冷笑道:“兄弟,今日事就算了,我们也不打算追究,你赶紧走吧。”

    那车夫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说道:“走?你还说要追究?哈,你做梦哪。你听到他说什么没有?他说陈相爷算个鸟!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马上将那小子抓起来,保不准我还能在陈相爷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否则哼”

    王泽转过身来,阴着脸问道:“你们都听清了么,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有几个巡骑早已会意,齐声道:“我们都听清了,是他自己说的。他说陈大人是是那什么,完了非得安到小厉身上。”

    王泽笑道:“兄弟,你看那句话我们都听清了,是你自己说的,就算将来官司打到皇上跟前,我们也是敢作证的。还有,我想问兄弟你一句,你深夜驾车在驰道上大模大样逛来逛去,之后又不听劝阻殴打巡夜官兵,这些事莫非是陈大人叫你做的么?”

    那车夫悻悻地白了王泽一眼,没有吭声。王泽笑道:“我就说么,陈相爷他老人家是国之重臣,向来深明大义,怎会叫家人做这样的事。这事真闹腾出来,他老人家知道是你给他抹了黑将来教不教训我们还是后话,先就得拿你撒气,何况你是去请太医的,耽搁的工夫长了,误了你家夫人的病,这事就是不怪你也怪你,你掂量掂量这里面的轻重。”

    那车夫思谋了一阵,也觉得王泽说得有理,但又实在不甘心,一咬牙,夺过鞭子,怒视着厉君长,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说道:“小子,我记着你的样子啦,你给我等着。”转身上车,用鞭子使劲地抽着马,依旧从驰道上疾驰而去。

    厉君长问道:“王大哥,像这样的王八蛋你怎么就放他走了,拖回衙门去先狠揍他一顿再说,叫他再敢这么嚣张!”

    王泽说道:“小厉,你哪知道这里的厉害,当兵的不能与当官的斗,斗来斗去还不是咱们倒霉。就算我们拖他回衙门去先狠揍他一顿,又能怎么样?陈叔达那种身份的人,他要想找咱们的茬儿还不容易!当官的么,最要紧的是一个面子,不能太让人家下不来台唉,京师这地方大官太多,人家随便动一动指头就能要了咱们的命,是以咱们当起差来也要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