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提醒了湘云,倒踌蹰起来。李纨道:“这个我已经有个主意。我们府里有个伙计,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儿送了几斤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太太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因为有事还没有请呢。你如今且把诗社别提起,只管普通一请。等他们散了,咱们有多少诗作不得的。我和太太说,要几篓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再要上几坛好酒,再备上四五桌果碟,岂不又省事又大家热闹了。”
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她想的周到。李纨又笑道:“我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咱们两个就白好了。你若不多心,我就好叫他们办去的。”
湘云忙笑道:“好嫂嫂,你这样说,倒多心待我了。凭我怎么糊涂,连个好歹也不知,还成个人了?我若不把嫂嫂当作亲嫂嫂一样看,也就不到你这里住了。”
李纨听说,便叫一个婆子来:“去和太太说,史大姑娘来了,现住在我这里。太太要请老太太赏桂花、吃螃蟹要带上我和宝兄弟,还有姑娘们。明日饭后就好,你说太太好歹别忘了,史大姑娘难得来,大家难得一聚的。”
那婆子出去说明,回来无话。
这里李纨又向湘云道:“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你看古人诗中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和那极险的韵了,若题过于新巧,韵过于险,再不得有好诗,终是小家气。诗固然怕说熟话,更不可过于求生,只要头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词就不俗了。究竟这也算不得什么,还是纺绩针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时闲了,倒是于你我深有益的书看几章是正经。”
湘云只答应着,因笑道:“我如今心里想着,昨日作了海棠诗,我如今要作个*诗如何?”
李纨道:“*倒也合景,只是前人太多了。”
湘云道:“我也是如此想着,恐怕落套。”
李纨想了一想,说道:“有了,如今以*为宾,以人为主,竟拟出几个题目来,都是两个字:一个虚字,一个实字,实字便用‘菊’字,虚字就用通用门的。如此又是咏菊,又是赋事,前人也没作过,也不能落套。赋景咏物两关着,又新鲜,又大方。”
湘云笑道:“这却很好。只是不知用何等虚字才好。你先想一个我听听。”
李纨想了一想,笑道:“《菊梦》就好。”
湘云笑道:“果然好。我也有一个,《菊影》可使得?”
李纨道:“也罢了。只是也有人作过,若题目多,这个也夹的上。我又有了一个。”
湘云道:“快说出来。”
李纨道:“《问菊》如何?”
湘云拍案叫妙,因接说道:“我也有了,《访菊》如何?”
李纨也赞有趣,因说道:“越性拟出十个来,写上再来。”说着,二人研墨蘸笔,湘云便写,李纨便念,一时凑了十个。
湘云看了一遍,又笑道:“十个还不成幅,越性凑成十二个便全了,也如人家的字画册页一样。”
李纨听说,又想了两个,一共凑成十二。又说道:“既这样,越性编出它个次序先后来。”
湘云道:“如此更妙,竟弄成个菊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