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向荣磨刀霍霍,尾随太平军出击,谁也不曾想到,在他身后,学生军却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上桥陷落,广西大小官员尽皆落入贼手,一夜之间,广西一省的时局便翻转过来。
对于向荣来说,眼下追击太平军已没有了任何意义,整个广西已经群龙无首,各州府已经乱成了一团,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向荣已陷入两难的境地,这一边要追击太平军,另一边又是后方不靖,不管哪一方令贼子坐大,局势亦将糜烂。
犹豫再三,向荣分兵两路,一路继续往永安州追击,自己则亲率五千余人折返回武宣,欲一举拿下上桥。
此时已过月余,秋风飒爽,绵长的夏日已经过去,天气逐渐凉爽下来,只不过对于向荣,这天气却是燥热的可怕,五千绿营驻扎武宣,眼看发匪们嚣张挑衅,却不能动,只能龟缩堵截。在上桥,广西一省重要官员悉数被俘,这些人在上桥,向荣不敢轻举妄动。
他向荣是什么人,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些钦差、巡抚、府道的官员之中,哪一个不是树大根深,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人际关系都是盘根错节,一旦自己冒失进攻,就算一举歼灭了这伙清妖,可是这些人若是出了闪失,其后果可不是向荣能接受的。
因此,虽说朝廷已经严令进剿,不必有任何顾及,可是向荣却只能继续耗着,巴望着上天眷顾,时局扭转。
可是永安州的消息却越来越遭,先是有败兵带回消息,说是发匪石达开一部设伏奇袭追兵,追兵损失惨重,另一边永安州又来求援,原来发匪已至永安州城下,结队攻城,州城如今已是危在旦夕。
向荣哪里想到事情会恶化到这个地步,此时也唯有苦笑而已,一面上疏请罪,另一面继续等待时机,对于他来说,不管作出何种选择都极为艰难。
只能等下去,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向荣也说不上,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寄望于天时了。
而另一边,陈玉成借着德贞的掩护,已回到上桥,葡萄牙人的军火也如期交货,在钦州沿岸由法国商船运至海关,再由钦州本府的官员居中斡旋,将其私运至上桥,一路上关隘重重,却无人阻拦,无惊无险。
这种事原本就是轻车熟路的事儿,毕竟广西刁民多而田亩少,别说三年知府十万雪花银,单凭那点诉讼银和火耗银子,只怕上下官员们早就喝西北风了。因此,各府各道但凡有点儿头脸的人物都私运一些鸦片、盐巴贩卖,利润丰厚的很。
各处关隘哪里敢查验这些人的货物,因此上百辆蒙着牛皮的大车堂而皇之的一路过来,如入无人之境。
等军火运至了上桥,陈玉成早已将这批军火分配殆尽,除开留着一批备用之外,各突击连全部分发步枪一支,连长、指导员各分发短枪一支,工程连全部分发短枪和工兵铲,侦察连则配备骑乘所用的轻便式卡宾枪。
学生军大多都是年轻人,对新事物都有好奇心理,听说这些洋玩意厉害,一时也是兴高采烈,只不过这雀跃也只是开始,真正的苦头也要来了。
过了七八日,从兰芳而来的两名军事顾问总算来了,在天地会的护送之下抵达上桥。
陈玉成立即组织了一次欢迎会,表达了对他们的重视,随即,便开始讨论训练事宜。
这两名军事顾问一个叫刘正龙,一个叫刘文喜,兰芳共和国虽然施行推举大统领制,却也等级分明,刘姓人家大多占了统治地位,因其家族财力丰厚,连续几任的统领都由刘姓把持,因而选派的留学生中,刘姓人员倒是不少。
刘正龙是步兵教官,刘文喜则是炮术教官,二人的理论基础倒是扎实,都曾在普鲁士学习,之后又进入陆军实习一年,这才回了南洋。
当时的普鲁士陆军已是欧洲的佼佼者,早在腓特烈大帝时期,其陆军已成为欧洲典范,学习者如过江之鲫,之后拿破仑虽然一举击败普鲁士,其名声也并没有坠落,普鲁士的陆军主义传统甚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其苛刻的操典更是脱胎于当年声名赫赫的瑞士。
对于当时的兰芳来说,选择留学地也是个头痛的问题,当时的陆军圣地是法国,作为欧洲第一陆军强国,它的可圈可点之处实在太多,只不过法国一直有染指远东的企图,对兰芳亦不友好,因此只能放弃。
而其他欧洲各国也不在考虑之列,最后还是普鲁士人成为了首选,普鲁士已经开始致力于德意志的统一,陆军至上主义开始抬头。另一方面,对兰芳也表现出友好的态度,其原因自然是因为普鲁士并没有对外殖民的能力,而同时,又寄望于对远东增强影响。
只不过刘正龙、刘文喜虽然学成回到兰芳,却一直处在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尴尬处境,他们所学得的大陆军主义思想以及操练方法对于兰芳这种连一千人都凑不齐的小国来说并不适用,所有的战术除了纸上谈兵之外,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如今到了这里,对于这二人来说,也总算是有了着落,对于操练,自然是刘正龙率先发言,将自己的观点道出。陈玉成对专业人士虽然不至于到顶礼膜拜的地步,但是也十分尊重,并不轻易反对。
等刘正龙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悉数道出之时,陈玉成站了起来,笑呵呵的道:“训练的事我不懂,一切由正龙顾问负责,至于其他的,在训练时,你就是最高长官,不管是连长、指导员,都必须听从你的命令,至于其他的,但凡你有什么需求,大可以提出来,我尽量帮你们解决。”
刘正龙霍然而起,道:“有您这句话,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随后是刘文喜,作为炮术顾问,刘文喜反复的强调了火炮的重要性之后,也提出了一些训练的要求,陈玉成点头道:“困难是有的,新的训练方法刚刚开始,只怕要辛苦二位了。”
二人连忙客套了几句,这时李秀成进来,道:“玉成,清妖那边的斥候频繁出现,只怕最近会有攻势。还有,那些清妖的狗官也屡屡抗议,要我们遵守承诺释放他们。”
陈玉成道:“只要这些狗官一日还在上桥,向荣就不敢轻举妄动,不必理会他们。至于那些狗官的要求,暂时可以放到一边,时机一到,自然放他们走。”
随即向李秀成极少了两名顾问,道:“从此之后,你这个参谋长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这两位南洋来的兄弟都已分派到训练处去,你调派几个参谋到这个处去做训练参谋,由他们调遣。”
李秀成点点头:“人选已经有了,就等他们去看看。”
陈玉成笑了笑,心里的大石落定,他现在的想法十分简单,上桥之外是向荣的绿营军虎视眈眈,现在当务之急,是抓住时间努力操练,将枪炮的威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时机一到,便与向荣决战,之后再率部前往永安州与太平军会合。
该做的事他已做了,现在能否见效,就看这两位顾问的本事。
其实陈玉成也明白,将一支封建军队向近代军队进行转化,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加快这个进程,摆脱眼前的困境。
从此之后,上桥的营房、校场枪炮大作,顿时令武宣的向荣心惊肉跳,派出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也是说法不一,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分不清。
向荣不知道,学生军的操练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早晚都没有停顿,各连、各班都在督促下不断的反复着操练动作,没有一丝的停顿。
刘正龙强调的只有两个词,纪律和规范,每一个连、每一个班、每一个人都必须恪守他的纪律要求,射击的动作纲领,战斗前进的步骤,都必须整齐划一,不能有丝毫的遗漏。
这个时代的军队重在纪律而不是勇敢,勇敢固然是战斗必要的组成部分,但是,军人的勇敢不同于普通人的勇敢,普通人的勇敢是一种天赋的品质,而军人的勇敢也可以通过锻炼和训练培养出来。军人的勇敢必须摆脱个人勇敢所固有的那种不受控制和随心所欲地显示力量的倾向,它必须服从更高的要求:服从命令、遵守纪律、遵循规则和方法。
这就是两个军事顾问的重心思想。
从事战争的人只要还在从事战争,就永远会把同自己一起从事战争的人看成是一个团体,而训练的精神要素,主要是通过这个团体的制度、规章和习惯固定起来,使他们在战斗中发挥威力。
一支军队,如果它在极猛烈的炮火下仍能保持正常的秩序,永远不为想象中的危险所吓倒,而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也寸步不让,如果它在胜利时感到自豪,在失败的困境中仍能服从命令,不丧失对指挥官的尊重和信赖,如果它在困苦和劳累中能象运动员锻炼肌肉一样增强自己体力,把这种劳累看作是致胜的手段,而不看成是倒霉晦气,如果它只抱有保持军人荣誉这样一个唯一的简短信条,因而能经常不忘上述一切义务和美德,那么,它就是一支真正的近代劲旅。
关于这一点,两名军事顾问与陈玉成很早就达成了一致,而现在,正是实现它们的时候,有陈玉成和李秀成这个参谋总长撑腰,刘正龙、刘文喜拿出了最大的热情,也表现的极为苛刻。
清军遗留下来的校场上,各突击连排好了方阵,每连分为三纵,在刘正龙的吼声中不断的进行着各种操练。
遂发枪的出现在欧洲也出现了改换战术的,燧发枪的装弹程序简单了,同时,在装填过程中,枪手不需要专门注意防备点着的火绳所造成的意外事故,因此,燧发枪带来了步兵战斗队形的重大变化。火绳枪步兵,人与人之间的间隔至少要1码,以便装填弹药,隧发枪步兵却可以肩并肩挨着一起进行装填,每个人只要有22英寸的空间就足够了。这就是说,在每一列队形中,装备燧发枪步兵的人数要比装备火绳枪步兵的人数多一倍多。这种更密集的步兵战斗队形,不但大大增加了每米正面的火器密度,而且也使抵抗骑兵攻击的刺刀屏障更密集。由于隧发枪装弹速度快,步兵的战斗队形纵深可从以前的6列横队变为3列横队,同时还能保持1/3的人装填好弹药准备射击,因此,指挥官就可以在正面宽度不变的情况下,将步兵组成一个更加密集的战斗队形。
尽管燧发枪的出现,要求战术队形做出相应的变革,但在实际过程中,这一变革过程却是很缓慢的。直到18世纪中期,许多国家的军队在作战时,还没有采用适应隧发枪射击特点的3列横队队形,而仍然采用4列横队队形。不过普鲁士人开了这个先河,率先使用了这个战术,刘正龙现在所采用的正是眼下最为先进的三列横队队形。
这种队形在射击时,第一列跪着,第二列弯腰半蹲着,第三列则完全站着。还有一种同时的射击的方法是,第一列仍跪着,第二列完全站立,第三列移动一下,从第二列士兵的间隙进行射击。然而,采用第一种同时射击的方法,第二列士兵的锁骨很容易被击伤,而采用第二种方法,第三列士兵射击时又很容易伤着第二列士兵的手和胳膊,因此,三列士兵同时射击很难完全令人满意。唯一的办法只有进行苛刻的训练,只有所有人保持一致,才可以防止这种意外发生。
而且,平时的训练虽然有助于士兵在战斗中保持整齐的队形,但是,整齐划一的队列行进,或者其他平时多么“精彩的队列动作”,在实际的作战中实施起来都是困难的。“一块耕种过的庄稼地或者深翻过的牧场,就足以打乱整齐的队形。当一些士兵的步子走错时,为了和其他士兵步子保持一致,就得赶紧调整,而当他们调整步子时,就可能掉到后面。而当他们赶上步伐前进时,其他人则又很快走错了步子。这样,整个前进的队形就变得混乱,以致停下来。”平时的军事训练可以使士兵熟练掌握装弹的技能,提高射击的速度。
但是,当两排士兵彼此相距100码开始对射时,本来有指挥的射击就会变成单个自由射击,因为,一旦射击开始后,指挥官就再也不能有效控制他的士兵了。“特别是在持续时间长,战斗又十分激烈时,当不少士兵被击毙时,指挥官们就控制不住士兵们的随意射击。
各连排刚开始射击时,或许只有二三个士兵没有参加齐射而独自射击。紧接着队形中就出现一片火海,各排与各列的士兵们混杂在一起,士兵们装好子弹后就自行立即开火射击,第一列的士兵也不再跪着射击了,虽然他们也想那么去做。此时,上至将军,下至排长,面对这混乱局面,谁也无能为力。只有等待部队自行进退。
近代战争的要求,使得纪律和规章制度进化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枪炮并非万无一失,重要的还是人,一个个由血肉筑成的士兵,必须像钢铁一般在任何条件下执行各种命令。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从训练着手。
陈玉成围着校场漫步,在他的身后,是德贞在一旁低声的请求,那些官员已经照办了陈玉成的要求,现如今,按照承诺,陈玉成也该放人了。只不过现在陈玉成这边还没有松口,令李星沅、周天爵这些人心急如焚,以为陈玉成出尔反尔,于是又托德贞前来交涉。
陈玉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德贞闲扯几句,却绝口不提放人的事,他的目光向着校场中央不断眺望,可以远远的看到一列列战士正在按刘正龙的要求列队前行,刘正龙手中拿着标尺,不辞劳苦的测量每一列战士步伐的间距,这种标准,几乎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这种标准甚至在西欧都尚未普及,只有普鲁士人开始尝试,欧洲长时间的目光都放在了海军和舰艇方面,在陆军方面,甚至不如普鲁士这样一个半封建国的水平。
陈玉成所要奉行的,只怕也只有普鲁士流传下来的军事传统了,要推翻满清、要抵御外侮这双重使命,也只有大陆军主义才能实现。而现在,这校场上的战士,则成为了一粒粒种子,时机一到,就有生根发芽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