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了筋骨,倒是没有什么损伤,显然宪兵队虽然刚刚组建,但是下手仍有轻重。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陈玉成尝试着下地走了走,虽然每一步都带着一阵疼痛,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但愿今天这顿打没有白挨,能起到警示的效果。”陈玉成心里想着。
此时天已黑了,王恭前来报告道:“外头的突击连官兵们都不肯散去,要见了英侯才肯走。”
陈玉成沉吟了片刻,道:“扶我出去。”
雨越来越大了,天穹处闪过一道道电光,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指挥所的大门却没有动。
陈玉成终于出现,所有人开始沸腾,大家又是向前挤,让近卫连的人墙又紧绷起来。
陈玉成望着雨线中的少年,沉默了很久,才道:“大家各自回去吧,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有人在黑暗中狂煽自己的耳刮子:“英侯,我们对不住您,要杀要剐,我柱子决不皱眉头,英侯惩罚我们吧,这样我们的心里才好受点。”
陈玉成笑了笑,幽深的眸光中散发出深邃的光芒:“坚守自己的岗位,听从命令,就是对我负责,现在,全部回去!”
他转过身,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雨线中。
这个时候说再说都没有用,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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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们逐渐散去,而陈玉成的屋子里却迎来了一个客人,仍然是那个传教士,德贞!
德贞这一次之所以来见面,完全是李星沅几个逼来的。
没有办法,时局已经变了,先前李星沅等人还不断的催促德贞去请求陈玉成放人,可是现在,他们突然预感到了什么,这种感觉。
这些人虽然被看押起来,但是德贞能够自由行动,所以许多消息都可以从德贞口中得知。
乌兰泰率旗兵入桂,随后督促向荣攻夺上桥,战争已经打响,上桥之外,已围满了绿营、乡团、八旗。
这意味着什么?
李星沅、周天爵都是老狐狸,岂能想不透这事儿。
这说明朝廷已经不再投鼠忌器,也不再顾他们的死活了。
七八个朝廷大员,还有不少六品的官员,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有错综复杂关系的,单李星沅一个人,在朝廷里至少就有三四个尚书、侍郎说话,可是此刻,朝廷竟对他们不管不顾了。
只有一种可能——购买军火的事朝廷已经知晓,拿出银子为发匪买西洋人枪炮,这本身已算是资贼了,这是大罪。
一下子,这些官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现在就算陈玉成放了他们,他们又能怎么办?说不定旨意下来就是杀头的罪名。
可是不放的话,难道一直和这群发匪混在一起?
这件事,得再想想,要见一见这陈杀头,和他摊牌。
于是,德贞又赋予了新的使命。
陈玉成趴在铺位上,歪着脑袋看了看德贞:“怎么?德贞先生这么有空?”
德贞倒是没有想到陈玉成此时带了伤,拘谨的坐下道:“李星沅、周天爵几位官员委托我请您去见一见他们。”
陈玉成笑了笑:“恐怕他们不能如愿了,你看,我现在下地都有些困难。”
德贞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无担忧的道:“我一直在想,您是否在挥霍我对您的信任?”
“这话怎么说?”
“您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德贞倒是没有忌讳:“否则按照约定,现在他们就应该被释放了。”
陈玉成笑了笑:“这是政治,谎言有时候也是政治的一部分,因为我要考虑的不止是一个人,还要考虑我这个团体的利益。当然,他们对我已经没有了作用,释放他们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德贞似乎颇有感触的道:“在从前,教皇的恩泽之下,是没有人撒谎的。可是现在,为了金钱,所有人都为自己的谎言辩护,商人们没有诚信,市民们趋炎附势,国王和他的贵族们谎话连篇……”
似乎是触动了德贞心事似的,德贞发出一声叹息,一阵感叹。
陈玉成倒是被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感触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说的是英国?”
“是的,将军,是我的祖国。”德贞笑了笑道。
陈玉成道:“你的话让我有些不太明白。”
德贞道:“您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因为我的国家,正被一群魔鬼控制着。”
陈玉成笑了笑:“恐怕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吧?”
德贞痛苦起来:“不,你们只是被异族奴役而已,而我的国家却从神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去拥抱了魔鬼。”
“据我所知,英国似乎并没有你想得那样不堪,如果可以替换的话,我宁可我的国家去拥抱魔鬼,也不愿意它被外族奴役。何况在教权大于王权的时候,英国也没有你想象中的美好。”
“这是整个道德体系的崩溃,人们已经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异教,其实他们披着这一层外衣,不过是为自己的堕落辩护罢了。您去过伦敦吗?那里已经乌烟瘴气了,所有人满脑子想得就是钱,没有上帝,没有道德,为了钱,人们什么事都愿意干,就是出卖他们的妻子,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们也绝不会犹豫。贵族们也失去了自己的良心,他们把可怜的农民赶出来,只因为养羊所赚取的利润更丰厚。上帝的子民们就这样被饥饿和疾病缠绕,这个国家,是我见过最恶心的国家,如果教会的势力依然还在,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绝对不敢作出如此亵渎神灵的事情来的。”
德贞让陈玉成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陈玉成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家伙之所以是天主教徒,原来还有一层这个原因。其实在这个时代的英国,政治的反对者们往往都皈依天主教,而德贞明显也是这群反对者中的其中之一。
“您说的是圈地运动?”
“对,它就是圈地运动,您对它的定性实在太正确了。”
陈玉成笑了笑,宗教改革与圈地运动奠定了整个英国工业革命的基石,也正是这两项改革,使得工业革命的条件开始成熟,资本萌芽逐渐壮大。
其实圈地运动并非英国所特有,在德国、法国、荷兰、丹麦等国都曾先后出现过,而以英国的圈地运动最为典型。所谓圈地,即用篱笆、栅栏、壕沟把强占的农民份地以及公有地圈占起来,变成私有的大牧场、大农场。大批丧失土地和家园的农民成为一无所有的雇佣劳动者。这是英国资本原始积累的最重要手段之一,海外的贸易和掠夺是另一个重要手段。
当时的欧洲,由于远洋掠夺的兴起,西班牙人得到了第一桶金,原先籍籍无名的西班牙开始在欧洲耀眼起来,他们从世界各地带来了无数的珠宝、黄金,让所有欧洲国家垂涎。
只不过作为后发国家,如英国这样的岛国,虽然有心参与到这个利润丰厚的行当中去,可是现实却让他们止步了,当时的英国并没有太多的船只以供他们出海,除此之外,西班牙人是绝不会允许他们在这个有前途的事业上分一杯羹的。
面对这样的现实,英国只好另谋出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商机。由于西班牙人的财富越来越多,奢侈品市场开始繁荣,西班牙显贵和暴发户们对高档衣料的追求抬头。
于是,英国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给西班牙提供纺织品。纺织品需要羊毛,而养羊需要大片的土地。贵族们纷纷把原来租种他们土地的农民赶走,甚至把他们的房屋拆除,把可以养羊的土地圈占起来。一时间,在英国到处可以看到被木栅栏、篱笆、沟渠和围墙分成一块块的草地。被赶出家园的农民,则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这就是圈地运动。
圈地运动首先是从剥夺农民的公共用地开始的。在英国,虽然土地早已有主,但森林、草地、沼泽和荒地这些公共用地则没有固定的主人。一些贵族利用自己的势力,首先在这里扩大羊群,强行占有这些公共用地。当这些土地无法满足贵族们日益扩大的羊群需要时,他们又开始采用各种方法,把那些世代租种他们土地的农民赶出家园,甚至把整个村庄和附近的土地都圈起来,变成养羊的牧场。
曾经有一群农民在向国王控诉一个叫约翰·波米尔的领主的上诉书中写道:“这个有权有势的约翰·波米尔用欺骗、暴力占有您的苦难臣民——我们的牧场,这些土地是我们世代所拥有的。他把这些牧场和其它土地用篱笆围上,作为自己所有。
后来,这个约翰·米波尔又强行夺取了我们的住宅、田地、家具和果园。有些房屋被诉毁,有些甚至被他派人放火烧掉,我们被强行驱逐出来。如果有谁不愿意,波米尔就率领打手包围他的家。这些人手持刀剑、木棒,气势汹汹,凶猛地打破他家的大门,毫不顾忌他的妻子儿女的号哭。
约翰·波米尔为了圈占我们的土地,不惜将我们投入监狱、毒打、致残,甚至杀害,我们现在连生命都难保全。”在这种强行的圈地运动中,农民以前以各种形式租种的土地,无论是以前定下的终身租地,还是每年的续租地,都被贵族强行圈占了。这些成为牧场主的贵族们还互相攀比,使他们的牧业庄园变得越来越大。
圈地运动引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在农民起义的打击下,圈地运动有所收敛。都铎王朝与早期斯图亚特王朝考虑到兵源、财政和社会治安诸因素,基本上采取反圈地政策。1489年,亨利七世下令禁止圈占20英亩以上的农庄。1515年亨利八世限令在一年之内将改为牧场的耕地复原,但这些法令均没有实施,形同虚文。为压服被剥夺了土地的农民,政府一方面颁布“血腥立法”,禁止流浪,用监禁以至死刑强迫农民充当雇佣劳动者;另一方面,于1601年颁布济贫法,规定各地教区开征济贫税,规定只有在教区居住一定年限并曾从事劳动的失业者,才能领取救济金。目的在于以点滴的救济金来涣散失业贫民的反抗情绪和把他们束缚在一定地区,以便商人雇佣。
被驱除到城市的农民生活极惨,他们没有房子,只好在城郊搭一块破布安家,运气好的可以得到雇佣,赚到极微薄的薪水,可是一旦找不到工作,那么就惨了,根据当时英国的法令,任何没有工作的流浪者都必须严惩,轻者鞭挞,重者将被送上绞刑架绞死,以儆效尤。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农民不得不争先去寻找工作,甚至有些商人只需要每天两个黑面包就可以得到一个合格的劳动力,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得到雇佣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如果得不到这份工作,被警察视为‘懒惰者’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噩梦。
血腥立法的发布,让整个英国哀声连连,饿死、绞死的人数不胜数,在相当长一段时期,英国人的人均寿命甚至比之前中世纪最黑暗时期还要低得多,无数失望、无助的人不得不进行抗争,不过很快被镇压下去,国内的反对派不得不寻找另一条出路,开始将希望寄托于教廷的干涉,也正因为如此,反对派大多开始向欧洲大陆流亡,成为最虔诚的天主教徒。
德贞就是不满者,他对英国贵族和新教厌恶到了极点,他表面上睿智幽默,可是在骨子里,他却是个极端主义者,甚至他认为,如果代表教廷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成功击败英国海军,或许整个英国也会比现在要好的多,被西班牙王室统治的英国也比英国王室更加温柔。
这种极端的思想,此刻在陈玉成面前崭露无疑,而陈玉成,只怕也只有苦笑了。
当然,他没有试图说服这个反对者的意思,每一个人的思想都根深蒂固,再多的道理也是说服不了一个人的。
只不过这个现象倒是让陈玉成想到了一种现象——朦胧产生美。
其实这种现象古今中外到处都是,譬如美国的茶党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在一七七三年十二月十六日,英国殖民地政府及英王乔治三世征收茶叶进口税,每磅高达三便士,但在国会中,没有代表可以出头代人民说话。一群波士顿人起来反抗,假扮红番,控制了三艘载满茶叶的英国商船,将三百多箱茶叶全部倒下海去,这群人被称之为茶叶党。之后,在南卡罗来纳的查尔斯顿、费城等地也有类似事件,美国独立战争因而展开。当时领导茶叶党的其中一人名叫保罗·里维尔,他是家传户晓的英雄。他那骑马狂奔,马儿抬起前蹄在叫的剪影,是美国人熟悉的形象。他是波士顿人,有份参与倒茶叶到大海。
英国人在波士顿进行大屠杀,向示威群众开枪,原是打银匠及牙医的他,在晚上十时冲出大街,徒步而跑,一路通风报讯,向居民大叫道:“红衣英军来了”。当地到达列克星敦时,已是半夜,他借来一匹马,以更快的速度前往康科德一带传达讯息,许多居民因而逃过厄运。为此,他被称为“午夜骑士”,这夜,成了美国脍炙人口的历史故事。保罗·里维尔后来更应召入伍,驻守波士顿海港的威廉城堡,保卫家园及人民,他成了美国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也是茶党的典型。
茶党在美国独立时期属于激进党,可是在南北战争时期,却摇身一变成了保守党,他们是南方庄园主的主要支持者,这来自于他们的一种观念,他们认为,美国不应该存在大政府,要解决问题,靠政府不如靠个人。他们担心政府过多干预造成权力过度集中。
其次,他们的民粹色彩浓厚。茶党运动中,对非主流族裔的歧视性发言往往赢得喝彩。
这就是他们支持南方的原因,因为北方的联邦政府由于工业化的影响,已经开始逐渐渗透入各行各业,大政府主义已经开始显现雏形,而对于以庄园经济为主的南方来说,大政府对他们并没有益处,反而有害。
南北战争之后,由于对立,使得整个南北双方相互仇视,相当多的南方人并不认为自己属于美国人,他们更喜欢那杆被北方佬燃烧成灰烬的南方旗帜。这个状况,直到日本人突袭珍珠港之后才得以改变。
若是南方战争,只怕这个国家最多只会变成一个资源国而已,变成西方列强的附庸,而代表工业的北方无疑是正确的,他们彻底的铲除了工业化的最后一道障碍。没有北方的胜利,就没有后世显赫一时的美国。
只不过茶党们却不这样看,他们仍然怀念着南方,所有的美好都加诸在当时的南方身上,他们对政府不满,宁愿回到过去,也不愿在这超级强权下生活。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