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山。
石川鹤男站在山头上的一块青石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台北城,如果不是桦山资纪命令他切断基隆到台北的通道,可能他就已经率先打响攻城的第一枪,此时看到台湾的心脏离自己是这么的近,他兴奋得满脸油光闪闪,两只小眼睛像两颗绿豆在滚。
“这一带怎么不长树,竟长这些绿乎乎的茅草?有什么缘故吗?”他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身边的军官。
没有一个人回答得出来,他们也觉得十分的奇怪,自从进入阳明山区以来,他们便发现这儿的山峰似乎与台湾其他地方的山峰不太一样,山坡上树木稀少,但却整片整片长满了这种叶背为绿色,叶缘有锯齿,极易割伤皮肤且非常疼的芒草,在山坡、道路两侧、溪流旁及开阔地成群滋长,遍布广泛,日军士兵一不留神碰到这种芒草边缘,手脚和脸部立刻就被割得道道血痕,就像是被小刀割过一般,痛得呲牙咧嘴,连连嗷叫。
许多日军士兵还没碰见清兵,就已经拜这种芒草所赐,浑身伤痕累累,疼痛难忍,甚至都产生了对这种芒草的恐惧症,如果不用开山刀劈出一条路来,根本就不敢往前走,这也让石川感到极为好奇。
看到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石川鹤男有些生气,大声吼道:“八格,你们还不赶快带个清国俘虏过来问话?”
旁边一个少佐小声道:“大佐阁下,我们抓的那些清国俘虏已经全部斩首,一个不留,一个不剩!”
石川鹤男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给部下们下达的命令就是杀光所有清国俘虏,离他几百米的小山凹处此时正堆满了清兵无头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第一旅团第一联队自从进入阳明山之后,分别在大屯山、七星山、纱帽山、小观音山连破清军几个营寨,所抓俘虏累计足有五、六百人,全被他一声令下给杀了,现在再想找个清国俘虏问话都找不到人。
“那就把后面的清国奴民夫抓来问话,如果他回答不出来,就拖出去斩首,直至有人能答得出来!”他俯下身来,在身边的草丛中折了一支芒草凑到鼻前闻了闻,然后将它折断,抛在风中。
听到命令,便有少佐领命退下,过不多时,一个瘦瘦小小的民夫被推了上来,满脸的惊恐和慌张,不停地左顾右看,仿佛头顶上随时有把刀就要落下来,将他斩死。
“跪下!”一个略懂中国话的日军少佐狠狠一脚踢那民夫的大腿,只一脚便将其踢得摔倒在地上,看到他狼狈恐惧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民夫不敢喊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扑通一声便跪下给周围的日军军官磕头,大哭道:“大君饶命,大君饶命!”
那个会中国话的日军少佐抓着民夫的辫子,像抓羊一样便将他按到石川鹤男的面前,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大喝道:“大佐阁下问你话,你的,要老老实实回答,不老实或是答不上,死啦死啦的,听明白没有?”
那民夫早吓得魂飞魄散,大小便失禁,哪里听得清那日军少佐含糊不清的中国话,但他哪敢说个“不”字,跪在地上拼命给石川鹤男磕头,磕头额头上全是血,一个劲地哀嚎道:“是是,大君饶命,大君饶命!”
石川鹤男鄙夷地撇了这个卑下的民夫,对周围的军官道:“大家看到了吗,这便是卑躬屈膝、毫无尊严的清国奴!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便可抛弃尊严和颜面跪地求饶,他们不讲礼义谦耻,不讲人格身份,他们就是一群贪婪自私的贱民!就是这么一个从里烂到外的腐朽民族居然占据了这么美丽的岛屿,实在是一种玷污和践踏!真正的中国人,早在南宋灭亡时就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全是没有希望没有尊严的人,这样民族就应该从我们大日本帝国身边消失!”
周围的日军军官听到这话,无不纷纷点头赞好,对于那个曾经受他们尊严甚至是崇拜的中国文明现在已然面目全非,无不嘘咦感叹
从秦朝开始到隋唐时代,日本还将中国当成演习的对象,在唐代,日本对中华文明的崇拜更是达到了顶点,而宋代的中国更是令日本心驰神往。
不仅是由于当时宋朝生产力大幅提高,增加了煤炭的使用增加了钢铁的生产,也使得陶瓷器在质量上呈现空前的发达,甚至宋代的铜钱都可以大量输出到日本,至今在日本的各地的佛寺废墟中,还经常可以发掘到装著宋钱的坛壶,更不用说被当作兵器使用的火药在宋代也得到了极大的改良——将发射器从抛石器改良为筒形发射器,并将纸容器改良为铁容器(十三世纪初),据说后来蒙古军利用宋代的火器攻击镰仓幕府时,以勇武著名的镰仓武士也被这种“铁炮“吓得惊慌失措。
宋代的活版印刷术、茶道、朱学、禅宗、枯山水、水墨画等等更是传入日本,对日本的文明进步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甚至可以说使日本以极短时间整整提升了一整代的文明进程,但随着南宋被元代所取代,汉人被蒙古人奴役,日本的精英们开始察觉到了中国人落后的时代观念,以及为政者统治意识的欠佳,由此产生了“要作为政治大国成为东洋的领袖”的意识,再加上,元军的两次侵日都惨遭大败,铩羽而归,使得日本的自信心更加强大,开始认为能把汉人中原王朝给消灭的蒙古人也败于己手,由此证明日本是一个比中原王朝更加强大的国度,南宋之后的中国已经没有了“真正的中国人”了,尤其是现在的中国人,已经变成只是生命力和繁殖力旺盛的清国奴,变成了再不值得尊敬和崇拜的“劣等杂民”。
“这儿的山坡为何看不到什么树木,全是由这些茅草长成的草山?”石川鹤男看也不看那个跪在地上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的清国民夫,如果日本武士受到此等羞辱,他宁愿不借助介错,而用最痛苦的十字文切剖腹结束自己的生命,保存尊严。
那个懂中国话的少佐将这话翻译给那民夫听,民夫仰着头,脸皱巴巴地挤成一团,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不停地“哦啊哦啊”,最后连那少佐都烦了,劈头一个巴掌骂道:“八格牙鲁,你的,到底听懂没有?”
民夫急忙点头,但看到那少佐已经拔出指挥刀,吓得浑身颤抖,又急急地摇头摆手,哭道:“大君饶命,饶命啊!”
石川鹤男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道:“换下一个清国奴来问话吧!”
那少佐听到这话,立刻举起指挥刀,一刀便将那民夫摆手的手掌连同人头一起斩了下来,然后从袋中取出白巾仔细地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看也不看那尸体一眼,转身令人再抓一个比较机灵的民夫过来问话。
第二个民夫很快便被推上前来,他一路走来时,弯着腰拼命地向周围杀气腾腾的日军点头陪笑,等见到石川鹤男,再看到地上趴着的无头的尸体,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还没等那个懂中国话的少佐说话,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他人倒是极为乖巧,知道面前站的是这儿日军最大的官,急急地给石川磕头哀嚎道:“大君饶命,大君饶命!”
那个懂中国话的少佐一巴掌拍了一下那民夫的后脑勺,喝道:“大佐阁下问你可知道这儿的山为何都没什么树木,全是这些讨厌的茅草,这是什么缘故,你的,要老老实实回答,否则,死啦死啦的!”
那个民夫很认真地倾听少佐的话,虽然他也听得不太清楚,但大致也明白问的是什么,他急忙跪着手舞足蹈,献媚道:“这阳明山原名草山,盛产硫磺,因为此地在以前官府忧虑贼寇可匿于林中窃取硫磺制造炸药,故定期放火烧山,逼贼寇远离此地,因此整个山区都只能长出五节芒这类的芒草,所以大君们所看到山上都不怎么长树,而长茅草,正是这个缘故!”
那个懂中国话的少佐将民夫的话原原本本地翻译给石川鹤男,听得这位大佐连连点头大感满意,看来这儿遍地芒草还真是有典故来历,不过他倒对此山盛产硫磺相当感兴趣,台湾矿产资源丰富他早有耳闻,如今亲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大本营对台湾垂涎三尺并不是毫无道理,如果占据了这个巨大的岛屿,对帝国的发展与壮大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大军不要停息,继续向台北前进!”石川将手中捏着的芒草抛到风中,看它摇曳着飞到空中,直至不见踪影,这才从青石上走了下来。
那个懂中国话的少佐看了看地上仍然埋头跪住的民夫,又看了看刚刚从身边走过的石川鹤男,忍不住问道:“大佐阁下,这个清国奴如何处置?”
石川鹤男听到少佐的问话,稍稍地停顿了一下,侧过头道:“杀了!”
“什……什么?”那少佐似乎没听清楚,禁不住道,“杀……杀了?他回答得很好啊!”
石川鹤男嘿嘿冷笑道:“对,他回答得很好,我很满意,但还是要杀了,就因为他没有尊严地跪地求饶,这样一个卑劣贱民还有什么值得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我想到他跪地哭嚎的样子都感到羞耻,我绝不希望我的部下有人在敌人面前也这样跪地哭嚎,那是对武士道精神,对大和魂的亵渎和羞辱!这个清国奴,必须死!”
他顿了一顿,突然笑了起来,接着道:“不过你可以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也算是回报他刚才的诚实回答!”说着,再不回头,带着诸多军官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个呆若木鸡的少佐以及还不知自己即将性命不保的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