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苏笑悄悄绕到船尾，船上的人围在一起，苏笑望去，他们发髻高梳身穿和服，正是倭寇。苏笑慢慢潜到水里，顺着船上垂下的一条麻绳上了船去。“嗨，老子饿啦。找些东西吃。”一矮胖倭寇摇晃着身子走来。苏笑大惊，爬在船板上用力一滚，躲到一块木板后面。那矮胖倭寇站在船边，解开腰带，看样子是要小解。苏笑见他眯着双眼，憋着小嘴，两撇小胡子长得讨巧，模样煞是滑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苏笑毕竟年少，童心未泯，这一笑引起了那倭寇的注意。矮胖倭寇提起裤子慌忙系紧腰带左寻右探往苏笑这边踱来。苏笑见他走过来，心下一凉，额上渗出了汗。
“这下可遭了。”苏笑暗道，心里想着要怎样躲过这倭寇。矮胖倭寇愈来愈近，眼见便要发现苏笑。苏笑灵光一闪，猛吸口气，就在矮胖倭寇走到木板前不远处，苏笑用力推倒木板。那木板宽四五尺，高丈许，被苏笑猛一推，直直压向矮胖倭寇。矮胖倭寇没料到木板会向自己压来，半点防范也无，瞪大眼珠，哇呀呀惊叫，砰的声，大木板压下，矮胖倭寇被压晕过去。苏笑长长嘘了口气，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又听见了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想是这里的动静把他们引来，苏笑东瞧西看，却也找不倒藏身的地方，想了想正欲从爬上来的那条麻绳爬下船，先躲一躲，侧旁的小门吱嘎开了，苏笑被人猛一拽，拉了进去。
苏笑猝不及防，神情慌张的看着拉他的那个人。那人模样极丑，左边脸皮松弛，似要从脸上掉下来，左眼也眯成一条缝。嘴也歪长着，一身麻布衣衫，长长的头发辫成一条细辫垂在前胸，是个小女娃，看年岁和苏笑相仿。苏笑倒吸一口气，这侧舱光线本就暗，这一看还以为瞧见了鬼。那丑女子坐在一根小板凳上，道：“你没事吧？”脸上的肌肉竟没动得半点。那女子模样虽丑，说话的声音却如白瓷相撞般清脆似玉佩相临般好听。苏笑心里凉凉的，半天挤出句话，道：“我没……没事，你是……是谁啊？谢谢你救……救我。”那丑女子听苏笑这般说道，不禁想笑，瞧向苏笑，见他发如堆乌，眉毛细长，脸虽略显消瘦，但也生得煞是俊俏。苏笑见她笑又不笑的模样，心里也明白原由，淡淡道：“要笑就……就笑吧，我知道自己结巴，你笑我我不会……会怪你的。”那丑女子瞳孔微收，道：“那你见了我的模样会笑我吗？”苏笑摇摇头，道：“爷爷说过，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模样是天……天生的是父母给……给的，我怎么会……会笑你。”那女子点点头，道：“你还有爷爷啊？看来你爷爷这个人很好。”苏笑听她这般说，又想起寂和尚，想起了以前开心的日子，而现在却孤孤单单一个人，眼圈不禁红了。那丑女子见他模样，也猜到些许，安慰道：“你爷爷出事了？没事的，你想想，你好歹也有个爷爷疼你，可我却连爹妈都没有。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爷爷再天上面看见你哭鼻子会担心你的，会替你难过的，你想要他难过担心吗？”苏笑听她说自己无父无母，看看那丑女子，见她星眸含泪向前移了几步，道：“我不伤心了，你……你也不要……不要难过了。”那丑女子站起来，道：“我才不难过，我一个人过得快活自在，我干嘛要难过。”苏笑不明白刚才还泪眼朦胧怎么一会就似变了一个人，摇摇头蹲了下来。
“喂，开门，快点快点……”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叫喊声和敲门声，丑女子一惊，对苏笑道：“把那个鱼筐套在身上，躲好，快点，”又大声对外道：“来了，来了。”丑女子打开门，两个倭寇一把推开她，急冲冲进了来。一瘦矮倭寇用生疏的华语道：“有没有人躲进来？”瞪着眼珠，气势逼人。丑女子道：“没有，没有，我一直在这里面，没有瞧见有人。”‘啪’瘦矮倭寇狠狠扇了丑女子一个耳光，吹着胡子道：“山泽多丸被人袭击了，是不是你们这些人干的？”丑女子摸着左颊，低着声音道：“我一直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个倭寇见丑女子嘴硬，强前一步，揪住丑女子衣襟，‘啪啪’又是两耳光，苏笑在鱼筐里瞧见，拳头拽得吱吱声响，那倭寇抬起手，又欲打来，苏笑提起一口气，便要过去阻拦。那丑女子一个劲地冲他摇头，苏笑明白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出去救她，怕自己犯险，示意自己别动。那倭寇挥手直下，另一个倭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日语道：“鸠治，住手，你看她的脸。”那个叫鸠治的倭寇放下了手，向丑女子瞧去。只见她脸上一块皮翻起，皮下又露出了皮。鸠治嘿嘿直笑，道：“佐藤，你看这皮下是什么？”佐藤一把拉过丑女子，手一撕，那丑女子脸上竟生生掉了下一块皮下来。“这皮下嘛，嘿嘿，自然是个小美人儿了。”手一拽，便要搂住那女子。女子突然张开嘴，狠狠咬了左腾一口。佐藤抬手向女子挥去，鸠治却拉住了他：“佐藤君，这俊俏的脸蛋花了，我可没兴趣了。”佐藤阴笑，对那女子道：“小美人，要是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便放了你，你可答应？”用的是生硬的华语，这般话说出来，却也听着别扭。那女子吐了他一口唾沫。佐藤脸一绿，一把把女子按到在地。鸠治见佐藤撕扯着那女子的衣服，在一边淫笑道：“佐藤，你奶奶的太不够兄弟了，把我晾在一边自己玩起来了。对对，先拔下她的外衣，哎，你看，拔那里……”却只顾看着，也不动。
苏笑在日本长大，赤井烟教他日语寂和尚便教他华语，是以鸠治说的这番话，苏笑全听见了。苏笑脸涨得紫绿，掀起鱼筐，一个箭步上去，身法奇快，左脚出去，佐藤脑袋已被狠狠踢中一脚。佐藤抱着头哇哇直叫，鸠治拔出长刀，喝道：“你就是袭击多丸的那个家伙？好，老子把你先解决了。”苏笑看着地上救他的那个女子，瞪着鸠治道：“你……你们太无耻了，我……我先解决了你。”鸠治一愣，不料这愣头小子竟会说日语，道：“你是日本人？自家人不打自家人，等我们玩完了这小美人，再给你玩玩，怎么样？”苏笑牙齿咬得声声作响，后退一步，前踏艮位，右移三步，后踩离位，他虽身子孱弱，练不得内功，但寂和尚教他的这十七路拈花身法却也到了火候。鸠治还没有反应过来，苏笑便绕到了他身后，手刀劈下，直中鸠治玉枕，便昏了过去。地上的佐藤见状，慌忙大叫：“来人啦，快来人啦……”突然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那女子手里拿着根木棍，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佐藤。
苏笑正欲说话，那女子一把抓住佐藤的脚，将他拖了出去，对苏笑道：“把他也拖出来。”苏笑哦了声，把地上的鸠治也拖了出去。那女子将佐藤拖到船边，用力一推，‘嘭’把佐藤丢到了大海。苏笑被吓了跳，怔怔道：“你……你干嘛？”那女子道：“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好了，快把他也丢到海里。”苏笑后退一步，道：“不……不可以，不能杀……杀人。”那女子急道：“你不杀人，难道就眼巴巴让别人杀你啊？何况我也没杀他们，把他们丢到海里，要死要活是他们的事。你快点，不然一会人过来了，丢海里的可就是我们。”苏笑一个劲摇头，他怎么也下不了手杀人。“哼，我杀人是为了救人，他们这些倭寇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行，你好心，就你好心……”那女子说着，在鸠治身上用力一推，‘嘭’，鸠治也被丢到了海里。苏笑呆在那里，‘杀人是为了救人’想起了赤井烟也说过这句话，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子，突然觉得亲切许多。
“喂，木头，快到舱里来。”那女子进得舱去，叫道。苏笑回过神，道：“叫……叫我吗？”那女子道：“你要是再不进来，一会儿他们人找过来了，我们都要喂鲨鱼。”苏笑傻傻笑了笑，进了舱去。那女子道：“你先呆在这里，我去找点吃的。记住，千万不要出去，要不然我可救不了你。”说着便拉上舱门出去了。苏笑一个人坐着小凳上，这侧舱本是退杂物的，苏笑环顾四下，只见歪歪斜斜的堆放着箱子鱼筐等东西。“那位姑娘相比就睡在这里吧，唉，她也是个可怜的人。”苏笑一番感叹。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舱门开了，那女子提着一个小篮子进来：“诺，先吃点东西。”苏笑莞尔道：“谢谢你。”女子坐下，道：“谢什么，你不是也救了我吗？”苏笑见她又戴上了那个丑面具，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你长得那么好……好看，干嘛要……要戴上那个怪东……东西？”那女子俏脸微红，不过隔着假面具，苏笑瞧不见，继而道：“你也看见了，刚才那两个倭寇见了我是怎样一副德行。”“她一个女孩子，容貌生得好看了可能还是种劫呢，戴上这怪东西也好，这样就安全些了。”苏笑虽然嘴笨，但心里却清楚明白，看着那女子戴着丑面具也不害怕了，微微笑了笑。那女子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也总不能老叫你喂或者木头吧。呵呵。”苏笑道：“我……我叫苏笑。”那女子神色一缓，道：“听你这名字，那你不是东瀛人了？”苏笑道：“恩。我不是日本人，但我……我是在这里长……长大的。”那女子奇怪，道：“你怎么会是在这里长大呢？”苏笑想起了寂和尚给他说的自己的身世，悠悠道：“爷爷说，我们……我们是被一个大……大恶人逼到这里的。”那女子知道了个大概，也不多问，也明白了何以苏笑会东瀛话，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觉得心里舒坦。苏笑看着她眼眸里泛起柔柔的光，心头一热，问道：“你叫……叫什么名字呢？”那女子道：“真名还是假名？”苏笑不明所以，奇道：“什么真……真名假名？”那女子一哂，道：“是朋友就用真名，其他人就用假名。呵呵。”苏笑道：“当然是……是真名。”女子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做朋友了？”苏笑脸一红，道：“不……不可以做朋友吗？”那女子扑哧笑了，道：“我叫南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