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晴上楼后没去敲父亲的书房,先回了自己房间。
刚推开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密实的窗帘被拉开一角,有个人站在窗前,没开灯,夕阳的余辉从那一线里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投射到她脚边。
她有点哭笑不得:“你不是和爸爸在下棋?”
他转过身来:“刚下完一盘,老爷子要休息,叫我自己出来转转。”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圈,金红的光芒映得他脸上也是明暗不定。
她不知怎么就心慌意乱,摸到墙上的灯打开了,屋子里霎时明亮。
他看得清她手里的花束,指了指窗台上的花瓶,说:“你还真喜欢这花。”
她“唔”了声,走上前,将里头的鸢尾拔出来,换上他买的这束。
连他也看出她不太对劲,拉住她问:“怎么你看起来不大高兴?回去被老板骂了?”
她摇头。
他起了兴:“那是秦阿姨唠叨你了?让我来猜猜啊,她一准是催你相亲,结婚生子什么的。”
她白了他一眼,倒叫他猜对一半。
“你这屋里一点女孩子气息都没有,我就猜你还没有男朋友。你也不小了,难怪秦阿姨催你。”他摸着下巴一脸得意,“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下回看中哪个带过来,让我给你过过眼。”
饶是她脾气好,也不由恼羞成怒:“你不知道不能随便进女孩子家闺房吗?”
“呦,真恼了?”他揉揉她的头发,“是我的不是。”
从前他惹了她就总爱揉她的头发。带她翻墙爬树,他自己跳过去了就不管她,结果她从矮墙上栽下来,扭到脚,哭得眼泪成河,他一点办法没有,就怕回到家她还是哭,老头铁定得狠狠的修理他。
他个子比她高,就仗着这身高优势,伸出手来在她刘海上揉来揉去,算是安慰:“好了囡囡,别哭了,是我不好。”
如今想来,他果然从小就有欺负她的潜质。
她冷冷拍掉他的手:“别弄乱我发型。”
一直到两人下楼去吃饭,气氛还是紧巴巴的,一个走在前,一个走在后,一声不吭。
秦书兰热情的招待陆子鸣坐,李婶一道道把菜端上来,秦书兰挟了一筷子牛柳到他碗里:“尝尝,这是阿姨拿手好菜。”
母亲有好一阵子没有亲自下厨,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立刻遭来母亲的白眼:“吃饭呢,像什么样子。”
她撇撇嘴:“妈你就是偏心。”
秦书兰又是瞪她一眼,雷少功执起筷子,淡淡瞥了一眼,问:“允泽呢?又不回来吃饭了?”
“在外面应酬呢。说是做生意,也不知道是跟谁鬼混,回头找林秘书问问……”
雷允晴瞟了陆子鸣一眼,果然见他低着头偷笑。她这个弟弟,她还是有几分了解,要说鬼混,面前这个才是吃喝玩乐的鼻祖。所以说妈就是偏心。
吃完饭,母亲又殷勤的留子鸣下来喝茶吃水果。他又是极其会讨长辈开心的,与父亲聊着曹素功的墨砚也能聊上大半个钟头,眼看着快十点钟了,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戳他的手臂:“不早了,你不回去陪着老太太?”
话音刚落,已经被母亲呵斥:“不懂礼貌。”
他倒是知分寸,笑着欠欠身:“是该回去了。那我下回再来看阿姨。”
母亲脸上顿时绽开了笑,一直将他送出院子外,将一只碧色的小绣囊塞到他手中:“下面送上来的新茶,老太太喜欢淡口味的,拿给她尝尝。要是喜欢,叫允晴多送点过去。”
她在一旁蹙了眉,母亲打的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这么快就叫她上陆家去,难不成真要逼婚不成?
她一回房就赶紧拨电话给江措:“江湖救急,赶紧腾个地方!”
那边电话里,女人声音懒洋洋的,卡嘣咬了片薯片,才回她:“你说来就来,当我这小旅馆呢?”
她皱眉,撇下架子央求:“好姐姐,我被逼上梁山啊。”
“呦,我就不信你这乖宝宝,还能反了不成?”那边嘻嘻笑了一会,终于问她:“你妈又逼你相亲呢?”
她叹了口气,这回不是相亲,是直接逼婚了。
江措还算够义气,隔天就打电话说地儿挪好了,她随时能搬进去。她连东西都不敢回去收,临下班挂了个电话回家,她故意没打母亲的内线,反而打给吴秘书,说是最近工作忙,晚上经常要加班,住在家里不方便,先在同事家住一阵子,等项目完了再回去。
雷家在城东,离她上班的地方是有那么一段路程,要不是当初母亲坚持,她一早就打算搬出去住。毕竟考虑到弟弟在忙生意,常年不沾家,父母身边没个照应也不合适。
打完电话她算舒了口气。
下班后先去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江措那还留了些她的衣物,应付几天是足够了。这女人十分的会享受,一个人,却在三环边上租了间两室两厅的公寓,初看房的时候,还指责过她资源过剩,后来却觍颜常去蹭吃蹭住。
停好车,电梯上六楼,按了几声门铃没人应,在门前的地毯下面找着钥匙,开门进去,江措果然还没有回来。
雷允晴兀自走到留给她的房间,里头一直空着,可空气很好,没有半点湿气霉味,房间里纤尘不染,新换了床单被褥,桌案上还摆了只空花瓶。
她会心一笑,显然是江措昨晚才收拾过的。
在超市一并买了些食物,将蔬果速食塞进冰箱,杏仁薯片放进储物柜,然后是牙刷毛巾一一在洗脸台上摆好,看看时间,八点过半。
正琢磨着是自己弄点吃的,还是等江措回来请她出去吃一顿,某人的电话已经风风火火的打进来。
“女人啊,我九点下班,宵夜啊宵夜!”
“行,想吃什么随你点。”
“哇噢!”那边叫了一声,随即道,“簋街簋街,我馋小龙虾很久了。”
想到鲜红油亮的小龙虾,雷允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此敲定。
九点半,跟江措两个人,在红顶白棚的排挡下坐了,桌子上铺着薄薄的塑料皮一次性桌布,两人抵着膝盖,带着一次性手套,频频下手去抓,吃得狼吞虎咽,形象全无。
这季节早过了吃小龙虾的旺季,可人就是这样,上市的时候总没空去吃,等到要下市了才惴惴的觉得惋惜。
江措给她又倒了杯啤酒,晚上一直有风,吹开啤酒浓稠的麦香。
听得她问:“这次逼你跟谁结婚?是上回那北大的双学位博士,还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
雷允晴噗哧笑了,与她碰杯:“都不是,一位世交伯伯家的哥哥。”
江措眼睛一亮:“那挺好啊,你们俩,一个奸商,一个苛吏,正是绝配啊。”
江措在国家地理杂志做专栏编辑,活泼有趣,言语玲珑。
苛吏……雷允晴褪了手套,端着酒杯偷笑。只听见马路上低沉的引擎声,像是极速跑车的声音,她扭过头去,一辆白色的跑车刚好踩着红灯飞驰而过,带起呜呜的风声。
江措骂了声:“这些个富二代,生怕别人不知道。”
雷雨晴却默默的不出声。刚才那车子闪得极快,一眨眼,连车牌都模糊了,她眼尖,还是瞄到了几个数,0033……她怔怔的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措见她心不在焉的,戳了戳她,问:“吃饱了吗?那就结帐吧。”
“哦,”她这才回神,站起来叫买单。
拿了找零回来的时候,发现江措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她身后笑。
她推她一下:“笑什么呢,一脸花痴相。”
她只不动,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那边那人,你认识吗?”
雷允晴略略侧头,瞧见隔了几张空桌,有一个男人独自坐着,正直直的看着她们,不由诧异。
江措说:“我发现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你了。”
雷允晴笑道:“你怎知他看的是我不是你?”
“不信你冲他笑笑。”
她一怔,索性转过头直直的看向那人,那人倒不意外,很自然的抬起脸,微微一笑,任她看着。
江措说:“觉不觉得他忒像一人?”
雷允晴迷惑了,莫非真是故识,她一时想不起了?
却听江措说:“阿信啊,台湾唱歌的那个。我从刚才起就觉得他像,不知道他会不会唱歌。”
靠。
回到家,雷允晴仍觉得不放心,拿出手机拨给陆子鸣,电话那边却始终是无人接听。
洗了澡,再回来打,索性是变成关机了。
她想了想,找出温家老大的名片,温辛一接到电话,只觉得诧异:“小晴,你可是一年半载的不打我一次电话,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
雷允晴歉意的笑笑:“也没什么,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呦,你可别这样,有话直说。”
她只好问:“哥,上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那边倒是愣了一愣,反问道:“能有什么事?”
他这么说,该是风平浪静了。依旧是问:“陆家……没事吧?我今儿看到子鸣在街上飙车,那样子,怕是有什么急事。”
这么说温辛反而笑了:“那小子能有什么急事?不就是香车美女……”说到一半,自觉失言,只安慰她:“你放一百个心,大不了我明天一早去上头问问,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兴许是她多心了。
给男二露个脸。OO,像阿信啊,他到底会不会唱歌捏?
前阵子看到有一位作者说,前几年的高干文,男主都姓江,这几年,又时髦姓温,姓胡,现在,居然还有姓习的。我不由想到温大,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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