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把出城收货的人集中起来,然后不紧不慢将众人训斥了一番,他说,府里出了许多银元,叫大家出去收东西,结果却听了日本教授川次郎的话,去了什么麦积谷、麦积堡,他一个日本专家,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些文物重器,这种文物重器是要进国家博物馆的,我们吉府,开了个小当铺,碰着了天,也只能弄些明、清两朝的小东西,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些小乡镇小乡村,进到镇里村里,首先得找富裕人家,或者去找曾经是富家,但现在开始败落了的那种人家,特别是后面一类人家,要多找多跑,见了东西,要压低价钱,往死里压,少一个银元也是好的,你们出去十来天,一件东西没收到,这叫我如何向彩主儿交待?是不是都辞了你们才感到自在?二先生说了一通,便叫小厮去屋里端自己坐的椅子来,坐好后,从衣服兜里取了个瓷瓶出来,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几乎在同时,酒的香气就溢满了当铺后院。
站在院子里的郭、王两人也是贪杯之人,他俩闻见二先生那满口酒气,只得低下头,偷偷往肚子里咽口水。
“说呀,怎么都不说话啦?”二先生对在院子里站着的人说。大家都没话说,怕在二先生怒气上升时,冲犯他。只有芳儿敢在院下说几句话:“二先生,你的瓶子是漏的,吃一半酒,漏一半酒,浪费不浪费?”二先生闻言,嘿嘿几声笑,回头让小厮接了瓶子,拿去给芳儿看。芳儿说:“不用,我走上去自己看。”芳儿跑上台阶,继续让小厮拿着瓶子,自己围着瓶子转圈看,还低头看瓶子底部,说:“不是这只瓶子,这瓶没漏。”“早换过啦,”二先生仍然坐在椅子上,扬起手指着芳儿说,“早换掉了,你替我去库里找来的那只明早期的梅瓶才是一只漏酒的瓶子,这只瓷瓶不漏的,是我自己去库里寻来的,只是比那只漏酒的瓶子大了点,也是明代的东西。”“二先生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装酒,弄毁了,可就晚了。”“你这个小鬼精灵,是你先引起了我的兴趣,现在又来说本大爷。”“你是二爷,大爷是燕先生,又胡说。”芳儿又拿老过说闲话。老过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扭住芳儿耳朵,狠狠说:“你把明早期的梅瓶撞破了,怕惹事上身,假意从库里找来送我装酒,现在又在这儿胡扯什么大爷、二爷的事,废话。”芳儿的耳朵被捏得十分疼痛,哇哇乱叫,他想立即讨好二先生,嘴里一急,把“郭托子”说成了“王托子”,芳儿疼得在二先生手下转圈,大声喊:“二先生,我们不是空手回来的,王托子手里有东西。”就是这样,想说“郭托子手里有东西”,却说成了“王托子手里有东西”,芳儿发觉自己说错了,没来及得纠正,王托子却已经走出队伍,手有点颤抖,斜着身体,让自己右手钻入胸前内衣口袋,从里往外掏出一件东西,东西用布包着,王托子走到石阶下,不敢往上走,二先生在石阶上放了芳儿耳朵,起手朝下面王托子招着,叫他上来,王托子走上石阶,把东西放在二先生刚才坐着的椅子上,再把布片儿打开,让里面东西暴露在众人面前。芳儿手捂耳朵,跟二先生一起走近椅子看东西。两人不懂。芳儿和二先生不懂这是件什么东西。看表面,东西的年代很久远了,像是用泥土塑成。芳儿站在二先生身边,抬头看大家,看完了,觉得二先生是真不懂,于是问二先生:“二爷,这件东西是什么?”二先生心里虚呀,不懂,看外形也许可以胡诌一词出来,但古玩不能光看外形就定名称,不懂,二先生抬头,嘴没张开,但王托子知道,自己要将东西跟二先生说明白了:“这是一件宋代古玩,是当时的儿童玩具,泥塑,人形,名称叫‘摩喝乐’,不值几个钱的。”“完啦?”二先生对正在往石阶下面退去的王托子说。“我在麦积谷一家农户家里,用一个银元收了这件东西,我知道自己不对,不能私收东西,还望二先生原谅,原谅……求二先生别把这事跟大先生、彩主儿说去。”“是向他们说去?”“不,不,是不要向他们说去。”“向大先生、彩主儿说去?你们看,是不是要把王托子私收古董一事向吉府里人说去?”院里的人沉默无语。王托子退到石阶下,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对二先生说:“二先生,求您了,您怎么罚我都成,扣我这月薪水,扣我的薪水。”“你那点薪水,扣下来也没啥意思,不,我寻思着还得要向彩主儿说去。”二先生坐在椅子里想笑,但没照直笑出来。“我以后多为当铺出去收货,多为当铺收货。”王托子丑态毕露,看得旁边的芳儿欢喜万分。再看郭托子,早已吓得脸色都变成了紫色,缩在院里人群中不敢出声。直到后来,全院子人都看出二先生只是在与王托子开玩笑,并不想真处罚他,大家的心情才活跃起来,慢慢都笑出声来,连王托子也在阶下站起身,发出了几声笑。可郭托子脸上仍然充满了恐惧神情,他知道芳儿今天被二先生逼得急,把私收古董的事供了出来,王托子收的那个宋代摩喝乐,只是一件小东西,而自己现在藏在胸前内衣口袋里的汉代玉璧,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文物,这事要是让彩主儿知道了,赶出府门不说,可能还要被送往警察局,或者动用家法,被打个半死。但郭托子根本不知道,今天他没被芳儿供出,是天意如此安排,是芳儿一时口误,芳儿一路上只是在怀疑郭托子私收东西,芳儿不知道王托子也收了东西,芳儿把“郭托子”说成了“王托子”,这真是救了郭托子一条命。
到晚上歇业,郭托子偷偷将芳儿拉到自己家中,到家后,立即叫吉妈做了几样小菜,在炉上烫了一壶老酒,去桌面上摆下两只酒杯,请芳儿吃起酒来。芳儿除过大年,会跟大人胡嚷着要酒喝,平时从不喝酒,郭托子让他喝酒,他感到很突然。酒过三巡,郭托子说话有些糊涂,他一边说芳儿今天救了他,一边说再冒多大的风险,像这种汉代玉璧,也还是要收的,要收就是私收,将来变肥了,一定拉芳儿入伙,让他来郭家做个管家什么的。芳儿问郭托子:什么叫管家?郭托子说:像大先生、二先生就是管家。芳儿说:我是管家,是大先生、二先生,你郭托子是彩主儿,我们将来要睡在一起,要生小孩。又说:雪姐说的,等身体里有了白浆儿,就可以生小孩了。郭托子舌头不听使唤,但手还是好使,他去床头柜里取那块汉代玉璧出来给芳儿看,一条被老酒熏得麻木了的舌头又红又大,舌头拖在郭托子的牙齿间,郭托子指着玉璧,舌头一吐一缩,说:看,看,这就是汉代玉璧,两千年以前的东西。芳儿看见玉璧,见它是圆圆薄薄、颜色泛黄的一块石头,觉得没什么好,说:郭托子,你请我喝酒,我不会喝,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头晕,这石头也不行,这石头还不如酒呢,酒还有点味儿,这石头有什么呀,你今天能拿一些糖年糕给我吃,就很不错了,把这石头送我,我可不要。郭托子拖着厚嘴唇大舌头,猛烈摆头,说:石头不送给你,这可不是石头,是汉代玉璧,这玉璧不能送给你的。“我又不要这石头,”芳儿的头晕得厉害,快撑不住了,他说,“这石头我不要,石头这么薄,打在人头上,石头自己就要碎了。”“你敢看中我的玉璧?我打死你这个不懂事的小鬼。”“我说过了,不要你的石头,我要吃糖年糕,我吃了就去睡觉了,我不要你的石头。”“你还想看中我的玉璧?我这就过来打死你。”郭托子喝得大醉,举手打芳儿,却全打在了芳儿映在墙面上的人影子上。芳儿手捂着发晕的头,勉强走到门边,突然倒在门旁的小桌子上,睡着了。郭托子还在喝酒,两只手轮流击打着墙面,因为芳儿刚才站起走向门口时,身体影子就映在那面墙上,当时芳儿的人影显得好巨大,占据了整个墙面。现在墙上人影不见了,郭托子就低了头在桌面上找芳儿的人影,在桌子上找不到,就眯了一只眼,让张开的那只眼去盛着酒液的酒杯里找。而那块汉代玉璧此时正静静躺在桌子上被泼翻出来的大片酒液中间。
川郎听川次郎说了,在麦积谷里有大量古代坟墓,而且都是南北朝时期的,这么一个古坟集中地,在世界范围内也是少有。川次郎要川郎拿出相当大的一笔资金,让他组成一个团队,去麦积谷老坟头那儿进行考古活动,他说,资金一定要大,有机会,还要组织当地农民对大片古坟进行挖掘,挖掘时,那块场地要被圈起来,当地人都比较贫穷,给些钱,他们还是能听从我们安排,去开挖古坟的。“这也用不了多少钱,雇几个民夫去墓地里挖土,这难道要花费许多钱吗?”川郎听川次郎说罢,对川次郎这样说。川次郎直摇头,心想要跟川郎说明白这事,需费点口水,想到要费口水与川郎说清事由,川次郎不禁从嘴里冒了不少浓稠的口水出来,他咽了一阵口水,重新对川郎说:“用钱的地方多了,挖坟要花钱,围场子、雇人当警卫要花钱,从坟中起了古董,就要雇车往城里运,这沿途……”“往城里运东西,这事不用我们操心,你要是真能在坟中掘出了重要文物,我可以与山本司令官说去,让他派出军车,派出日本士兵,一路上的运输、护卫都由我们皇军来做,这一点,先生可以放心。”“在麦积谷内外有抗日武装活动,进了谷,我们只能利用当地居民,要是让日本兵直接去了麦积谷、麦积堡,抗日武装定会下山来骚扰,我们的考古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了。”川次郎还在不停咽着口水,他说:“而且我此次进谷,不能挂起日本考古人员进山谷进行文物发掘这样一杆旗帜,我们硬让中国人为我们大日本做这类事情,人家也不愿意,谷里人也怕担汉奸的恶名声。抗日人员在山上、谷里频繁活动,被他们了解了情况,他们派人,在谷里做工作,到那时,谁还敢跟着我去开挖老坟头?”“那依先生之见,此事该怎么做呢?”“是教授,是帝国大学的著名文博教授。”“是教授,先生您是一位杰出的古代文化研究行业中的教授。”“不是这样说的,是文博教授,我研究的是亚洲古代文明、古代文化,研究人类过去的文明发展史,而来中国大陆进行考古活动,只是我的工作的一个组成部份,我是受帝国大学、受日本文化机构,不,是受亚洲文化研究机构委托,来这儿展开工作的。”“您是日本的著名教授。”“不是什么行业,不是。”“不是。”“说我的工作是什么行业,这也太……太……”“太什么?”“下面的话难说了。”“川次郎教授,我跟您说,您进谷去做事,所用花费,应由日本政府来支付,让我们商人……”“川郎君,你作为日本商人,也应为日本文化建设,为亚洲文明进步作一些贡献。主要资金由日本国内几个机构解决,你,川郎先生,应该为此次中国麦积谷考古工作资助部份资金,我会代表我们的研究学会向你川郎先生表示敬意的,我还将把你的善举上报给日本政府及首相本人,为川郎你争取到政府给予的表彰。”川郎听他说到这些,心里起了腻,想日本政府和首相大人都急得像巢里的蚂蚁似的,都在日本指挥日本军队打圣仗,哪里还会顾及到川次郎在中国麦积谷里的挖墓工作?这个书呆子,话越说越离谱,像是受了坟墓里的什么毒瘴之害,犯了痴心症,中国的叫法:痴心症。“你说什么?”川次郎突然如此问川郎,“你刚才在嘴里嘀咕什么?”川郎记不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让川次郎听不明白的话了。
隔了几天,川次郎又跑到川郎那儿,问资金筹措情况。川次郎听川郎报出的资金数目,点点头,点点头。川郎除了见他点点头以外,还接受了另一个安排。川次郎说:“川郎先生可以去物色一个中国人,本地中国人,让他出头,挂他的名义去坟墓……不,不是这个意思,让这个人去老坟头那儿发掘古墓,不要以日本人的名义去,我们日本人在中国做事,引来的麻烦很多,人家多数都不愿意配合。川郎先生,你在这儿呆得时间长,请川郎先生去物色一个中国人,我们付他工资。”川郎想想这事情真烦,自己出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现在又要去替川次郎找个什么人出来。
又是吉府的二先生被选中。川郎已让吉府入了股,现在又让二先生出来做考古活动的空头领导人。
二先生将此事与彩主儿、大先生商量。彩主儿不懂内中的出入,只要赚钱就行。而川郎答应的,等考古工作结束,参与者二先生可得每月的薪水,吉府可得更多股金,这些钱由日本公司出帐。此事一点没坏处,彩主儿说,我们应了。大先生可不管这等事儿,况且这是跟日本人一起做事,平时大先生与毅司令、医生他们交往,多少受了一点反日、抗日思想的影响,所以大先生现在不表态,但真要是让他表达看法,他是会提出反对意见的。最后商议下来,由二先生做考古技术总监兼事务管理人,而其实二先生一点事都不管,全部活动都是由川次郎掌握,但在众人面前,二先生得被摆在最前面,也就是被放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川次郎还要服从于他。
老过提了个建议:川次郎应该扮成中国人,他的生活起居,也由吉府轮流派来的小厮服侍,而且小厮不得多打听川次郎的根底,如果不小心,川次郎本人,或是旁人将秘密泄露,小厮也得遵守秘密,严把口风,不然的话,小厮会受到严厉处置。
日本教授川次郎提出要与吉府签一份合同,彩主儿、二先生对文书之类的东西都不甚明了,来问大先生,大先生闻言大惊,当时就差点没把手中茶壶掉在书房地上,大先生说:“既然是吉府独家进行了此次麦积谷老坟头的考古活动,哪来的签约之说?你们都得清楚,日本人在咱中国是呆不长的,迟早要滚蛋,纵观中国历史,有哪个外国侵略者到头来不是被我们打得大败而逃出中国去的?都会失败的,日本也不例外。此次进谷考古,算在我们吉府头上,这事还好说,要是签了约,将来被人翻出来,吉府上下都成了汉奸,到那时,可是犯了杀头的罪,谁都逃脱不了。”“那怎么办呢?”彩主儿和老过都问大先生。“只有跟日本人讲清楚,虽然是他们日本出钱来做这次考古,但起码在表面上,在李唐城全体市民眼前,这考古一事跟日本人是一点瓜葛都没有,完全是我们吉府在做此次考古,这是一。第二,你们别忘了,我们毕竟是中国人,中国的文物应由中国人来发掘研究,文物也应归中国所有,像小小一个日本国,一时逞强,占了中国部份土地,就想把我们祖宗的东西全拿去……就这一点而言,我们吉府里的人都应该暗暗使劲,借着这趟考古活动,偷着把某些重要文物收进府里,将来再归还国家,可不能真的就跟了去和日本人瞎胡闹,做汉奸。”“钱是日本人出的,我们不是此次交易的主人,这怎么说?”彩主儿说。“但文物是我们中国的,不能让这些古代的东西流落到外国去。现在日本人有军队在李唐城周围驻扎,我们吉府无法与之抗争,让日本人出钱去搞,我们只在暗处候着,毕竟都是中国人,明着斗不过日本教授,我们可以在暗地里等机会,真有好东西,先下手,偷他个精光,反正出了事,都推在谷里山贼身上,他一个外来的教授,到哪儿去找山贼算帐?他呀,只得自认倒霉。”彩主儿听大先生这么说,拍手叫好:“这个办法好,我们不出钱,还有古董捞。”“他们平日为府里出去收货,也要为自己捞几件东西,就让他们去偷着收几件从坟里出来的古董,这事由我来督办。”老过说了具体的操作办法。彩主儿听完,觉得在老过话里有别的内容,问老过:“谁平时偷着出去收东西了?谁用了我的钱去私收东西了?”老过没法回避,只得把王托子私收宋代玩具摩喝乐一事跟彩主儿、大先生说了。彩主儿听罢,暴跳如雷,在书房里大喊起来:“反了他王托子了,居然敢做出这样下贱的事来,我非剥了他的皮,把他送局子里去不可。”说完,就要叫人去办王托子。“是件小东西,”大先生说,“彩主儿,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严办下人,这个王托子和其他几个托子,以前都是一起在外走江湖的,后又一起入了吉府,他们四人像一个人似的要好,现在府里也缺不了这四个托子,我如今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出去收东西,虽然进了大物件、好物件,还需要我去掌眼,但每年两次出远门收货,还得要由老过和四位托子轮着去跑。”老过也点头,说大先生讲得对:“对,是这样,彩主儿,那件摩喝乐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古玩,王托子只花了一个银元就将它收了。”“贵了,已经贵了,”大先生说,“像此类东西,几个铜板就能收了,这个傻子,肯用一枚银元去换这东西,亏大了。”彩主儿一笑,马上收住,说:“谁知道他是用了谁的钱。”又说:“不管他,把他找来训一顿,停他两个月的薪水。”老过心里最虚,他已经在私下里把这事了结了,现在再把它翻出来,他老过脸上有何光彩?所以说:“彩主儿,这事就算了,由我去训他一顿,扣他一个银元,这样也甭管他用了谁的银元,府里没吃亏。”“那件东西在哪里?”彩主儿问老过。“已被我没收了,进了库房。”“扣王托子一个银元,太便宜他了,需扣这月的薪水。再让他来我这儿,这种贱货不骂他是不行的,处理得太宽了,将来犯事的人会更多。”彩主儿将事情关照完毕,一人走出书房。但她马上又返回,说:“跟日本人的事,就照大先生的意思做,是不能稀里糊涂就做了汉奸。”
当天,王托子被彩主儿骂得趴在大厅地上直求饶,并且晚上在宿舍里哭得成了一个泪人儿。郭托子也是越想越怕,抽空他把汉代玉璧用块厚布包了,把它藏在自己屋里某处夹板层里,从此,他不敢把玉璧从夹板里取出来把玩,但每天都要去屋内夹板那地方看几眼,并用手去摸,看看有没有异样情况出现。
川次郎最后全盘接受了吉府的提议,让二先生扮作考古总头目,自己扮作在二先生身边行走的随从,身上自然是中国人的装束。
川次郎选定一日,带了几百号人,还带了长短枪械、马车、骡子和十来匹让人骑坐的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直奔麦积谷里的老坟头而去。在这之前,川次郎已与当地中国政府联络,让政府出个文书,批准了此次考古活动,文书上写得清楚,是让吉府来承办老坟头的考古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