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信楠向学校申请重返讲台,遭到各位领导善意的拒绝,大家都认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组织上会考虑他回来,但不是目前。
胡老师的脾气变得极端得暴躁!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而胡先生却做不到,他害怕孤独,从心里惧怕那种形单影只的感觉,整天无所事事,世界似乎变得一点没有分量,轻飘飘的,突然在他眼中陷落了一大片,在它消逝的过程中,痛苦无数次折磨他的心智,似乎一把锋利的快刀,把他暮年的幸福一块块切下。
没有人能够感知到他的痛苦,他的儿子也罢,学生也罢,同事也罢,朋友也罢,他只相信冉萧萧会懂他到底需要什么!现在,连萧萧都不在了,他好怕,好怕这种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孤独!他只是一味地向学校申请,他要工作!可是学校一直不能批准,他们只是从人性和道义上担心老人的身体健康,而没有考虑到学者对知识的精神依托。
南方的城市一如既往地散发着身体被季节蒸发的热量,胡老师毅然拒绝了同外界的交往,他把自己所在自己的书房里,不吃也不睡!小保姆怎么也叫不开门,没有办法才给梅琮佳打电话。
龚潮和梅琮佳再次赶到的时候,小保姆正在收拾东西,她操着朴实的家乡方言,姐姐,爷爷都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很怕!我打算另外再找一份差事,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你们还是好好地劝劝爷爷吧,不吃不喝,身体是要垮的!
就连她都明白这个道理!老师啊,您为什么就忘了呢,这是生命的要义。梅琮佳从兜里翻出一百八十元钱,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上就这些了,改天我再付给你,你有我的电话!”
小保姆摆摆手,“俺不能要你的钱!”
“拿着吧,你这段时间伺候爷爷,爷爷也没少骂你!希望你不要怪罪他,他的是坏人!”
“俺知道!俺也希望爷爷快点好起来!”小保姆浅浅地笑了,提着包走了。
龚潮撞开书房的门的时候,胡先生坐在书桌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本《苏东坡传》,默然不语,他的目光游离不定,一副灵魂出壳的样子,而且比前几天他们来看他的时候更消瘦了!
梅琮佳走到胡老师的身边,她一条腿跪在地上,趴在老师的腿上,看着老师的眼睛,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老师,您这是怎么了!您知道不知道,在我的心里有多么崇敬您,您就是我心目中第二个苏轼!您和他一样,是月下的漫步者,是个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永远都不老的!说着,她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落。
胡老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她,浅浅地笑了!他的目光却是呆滞的。
梅琮佳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老师,您说话好吗?
胡老师嘴巴张了又张,模糊地说:朝云她没有死……
梅琮佳的眼泪唰地又下来了,她活着呢,老师……你的萧萧也会回来的!
谁也没有想到,老先生在病魔面前创造了一个生命的奇迹,然而今天却在生命的真空状态中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