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丕的巧遇,还有进而的同行,可着实把姜游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今时今日的姜游毕竟是个快三十的人了,就本身而言并不缺少应急的小聪明,而且前前后后也经历过了不少的事,所以很快的就调整好了心态。
为了争取到思考的时间,还有为求分散曹丕的注意力,姜游是跳下了马车并且邀曹丕一起步行,然后就指点着道旁的农田开始向曹丕滔滔不绝的讲解了起来:
“NND,俺就不信你曹丕曹大公子真的会对种田的事感兴趣!”
一如姜游所推测的那样,曹丕对姜游所讲述的那些诸如整地、翻土、牛梨、撒播等等的事,虽谈不上反感或是排斥,但也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因此只是脸上挂着微笑,很勉强的在听着姜游的解说而已。而这种情况吧,到挺像是一个学生在课堂上,明明听不进老师所讲述的课程,但却仍然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好像是很认真,实际上脑子里却在神游四海的状况。
姜游又不是笨蛋,或者应该说他自己原先还是学生的时候就经常这样,所以很快就查觉到了曹丕的这种状态。心中暗喜之下,姜游又加大了“解说”力度,甚至拉着曹丕到农田里检看土壤与种子什么的。
“哼哼哼……让你曹大公子尝尝本人特技‘绣口锦心咒’的厉害!你小子要是识像点,觉得不耐烦就赶紧滚,不然看我不把你说残、说废、说石化!”
实话实说,如果曹丕真的被姜游这么一直“咒”下去,还真有被姜游给“咒”得石化掉的可能。不过姜游到忘了一件事,就是你可以攻击,曹丕也一样的可以攻击。
“真想不到农耕之艺竟有如此之多的讲究,小子今日真是受教良多。啊……”曹丕止住了姜游的话头,再一指不远处道:“那边有座凉亭。先生一路巡督过来,又细心的为丕讲解农事,此刻想必也有些倦乏了吧?不如且在亭中小歇片刻,丕这便命从骑煮茶敬奉。”
“啊,这个……”姜游看曹丕现在的样子,十有**是已经架不住自己的口水特技,有些不耐烦了。要辞别曹丕,现在可正是时候,所以故作犹豫的道:“公子啊,这里还并不是在下所司领的屯垦之处。而在下与公子这一路讲谈而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在下只担心屯中各长正在等在下去下达诸令。若再有延误,只怕会误及政事,不如公子与在下就在这里……”
“哎——”曹丕那张才十四、五岁,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往上一扬,探出手去扣住了姜游的手腕笑道:“先生此言差矣!不过是小歇片刻,喝碗清茶,误不了什么时间。若是先生心中担忧,着一随从之人先行去往屯中授命也就是了。啊,先生请!”
说着曹丕便恭敬的向姜游施礼,却不知道姜游此刻可着实在心里面把曹丕给骂了个透:“我靠!你小子心机也太深了吧?拉拢人心的事能做到这个份上,也难怪曹植会斗不过你了……”
拒绝?人家曹丕是什么身份?如此礼数周全、恭恭敬敬的,你姜游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点。而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姜游怕惹毛了曹丕,那回过头来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可就不好说了。
曹丕的为人,人前有礼、人后记仇可是很有名的,像曹洪就因为小气,当初不肯借百匹绢帛给曹丕,结果到曹丕掌权之后就把曹洪给投下了大牢。当然现在的曹丕还没有什么权力可言,限制不了姜游什么,姜游也没打算在老曹的手底下混,不需要去讨好曹丕,而且再忍一忍就能逃出曹境去了。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正是因为马上就能够逃出去了,姜游才更应该越发的小心一些。比如说姜游在某个时间段开始表现出一副想在老曹的手底下谋取高官的姿态,那在任何人看来,如果得罪了曹丕就无疑是在自断仕途,如此就与姜游之前的表现不符了,搞不好还会被人看出什么破绽。
除此之外,姜游主要是担心这个时期的曹丕年纪小、性子急,一惹毛了马上就想报复,那回过头会不会派人盯着自己就很难说了。曹丕手上的十来个从骑,姜游看得出是虎贲军中的精锐,搞不好就是许褚弄来的那些剑客。这真要是翻了脸再动上手,自己手上的人根本就不够人家打的,更何况再算算时间,之前留在府坻里的那十个人这会儿可能才刚刚走出许昌城门?
所以当下姜游也不好推辞,只能还礼之后与曹丕在亭中坐下。动了动嘴皮子刚想继续施放“绣口锦心咒”,曹丕见状却小吓一跳,赶紧的先姜游一步开了口道:“丕久闻先生乃是一代琴之大家蔡侍中门下高徒,虽未承琴技而修之以笛,然音律之精、乐赋之高却也是世所罕见。不瞒先生说,丕亦颇好音律,今日既与先生于此偶遇,愿厚颜斗胆拜请先生吹奏一曲,以慰相慕之渴。”
姜游心说要坏,但又不好拒绝。事实上在那个时代,文人士子之间玩什么“谈曲论文”是很普遍的交流方式。姜游“论文”当然是不行,但是音乐方面由于有版可盗,却也还说得过去。曹丕可能是知道姜游在文学方面不行……看过姜游抄出来的那些资料,想不知道都难。而这会儿既然是想视之亲近的与姜游结交,那就只有和姜游“谈曲”。可这曲真要一论起来,姜游就不知道要被担误掉多少时间了。
脑中急转数回,姜游觉得不能让曹丕得寸进尺,该说重一点的话还是得说,于是脸色就稍稍的沉下来了一些,正色道:“公子,并非姜游有意冒犯,只是姜游受曹公之命司理屯田农事,便当以公事为重。而公子时下虽屈尊求音,却是偏颇于私事。公事私事,孰轻孰重?”
曹丕笑道:“亭中少歇,香茗一碗,趁着煮茶之时拜请一曲,不会误及先生行程的。”
“……”姜游心说你曹丕的脸皮果然够厚!
再想拒绝,姜游可真没那个胆子。来个甩袖而去不是说不行,但还是那句话,姜游怕惹毛了曹丕再被曹丕给盯上。再转念一想,现在吹首曲子给曹丕听是要不了多少时间,一般都不过是几分钟的事而已,而吹完之后再和曹丕说真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也说得过去一些。另外嘛,曹丕这会儿说不定也就是想做个亲近人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怕姜游再来个“绣口锦心咒”呢?
不过为了避免万一,姜游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既然如此,姜游献丑一奏便是。只是公子,姜游毕竟有公务在身,不可因私而忘公,只此一曲之后公子便莫要再为难姜游,如何?”
曹丕点头:“正该如此!先生请!”曹丕又哪里不知道事情要适可而止,不能行之太过?
姜游道了声罪,起身去车中取笛。另外在取笛的时候刻意的向某个侍从吩咐了几句,侍从点头应命之后就先去了。然后姜游又来到了韩柔的车旁,探了个头到车中向韩柔与甄氏姐妹小声吩咐道:“之前没机会交待你们,现在我可跟你们说清楚。来的人是老曹的长子曹子恒,你们千万千万不要露面,否则会出大事的!”
回到了亭中坐下,曹丕也有问及姜游刚才派人先去是要干嘛,姜游的回答是让这个侍从先去农屯那里报个信,说自己晚些时候才到。当然了,这个只是明面上的话,姜游是让那个侍从绕个路,到集合的地方去知会另外的十个人先安心的等一等。与曹丕这一路的讲谈过来,算算时间那十个后发的侍从差不多该到地方了。至于韩柔那边到不用解释什么,按当时的礼法,曹丕知道是姜游的夫人也不好多问。
接下来姜游挑了一首自己比较熟,而且比较合现在的春意景致的《晨晓煦风》吹给曹丕听。没办法,姜游这时也不能乱吹胡吹,万一被曹丕认为自己是在胡乱敷衍,那就是不给曹丕面子,然后被曹丕记恨就会是肯定的事了。
曲并不长,也就是几分钟的事。而曲过之后,曹丕连声叫好,说了一通诸如“韵中春意昂然,颇有意境”之类的话。再接下来那边的茶也煮好了,与姜游就着茶再聊了几句,而姜游则不失时机的又开始施展“绣口锦心咒”,把个曹丕给整得又是脸上勉强挂笑,几近于石化的边缘……
终于终于,这二位到了要互相说告辞的时候。姜游是巴不得曹丕快点滚走,曹丕也着实怕了姜游的“绣口锦心咒”,所以一看时间差不多了都没再挽留什么。于是乎在离亭见礼之后,两拔人一东一西的分开了。
马车在徐徐前行,姜游却在暗暗擦汗,心说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把曹“痞”给哄走了。再抬头看看天,吩咐一应从众加快些步伐,先到预定的农屯去与其余的人众会合。跑路归跑路,一些门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按姜游的计划是要先在那个屯露露头,装样作样的督导一下农活,起到一个安定人心、不惹人怀的效果,然后再马上开溜。直接开溜的话,姜游怕农屯那里会因为没见到姜游的人而差人去找,结果会是如何就不必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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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游司领的农屯在许昌城西南方向大概二十里的地方,本来姜游是打算在早上十点钟左右抵达的,可是由于曹丕的出现,担误了一大段的时间,到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了。
农屯中有姜游的临时住处,抵达之后姜游仍然是和之前一样,让韩柔带从众去收拾一下,作出一副要在这里住上几天的样子,自己则找来了几个屯长问话与安排工作。而再稍迟一些,其余的十一个侍众也相继赶到,在没什么人留意到的情况下也收拾住所去了。
一个来时辰之后姜游回到住处,看看一切都还算正常,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想想别的事也没有,在人前又得尽量的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和往常一样带着韩柔去农屯中散散步。当然了,韩柔的房舍是交给了那二位“侍女”去收拾。总而言之,这二位“侍女”还是尽量的别在他人面前露面的好。
二月的春阳很明媚,不过多少也有点晒人,姜游也是怕韩柔晒着了,就让韩柔撑着把纸伞当是遮阳伞。二人走在屯间道上,韩柔看着田中的人等,却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思归,这世上若无争战之事那该多好啊?你看现在这田间……”
姜游扫了眼田中耕种的百姓,也只能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官渡战事一起,老曹属境里的青壮男丁几乎全都被抽调去了战场,而剩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老幼妇孺,因此这会儿在农田之中耕种的人也几乎看不到什么青壮男丁,到有大多数是妇人与孩童。
再叹口气摇了摇头道:“没办法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哎,我们说这些干什么?小柔,现在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尽可能的放松一点,那就不妨好好的休息一下,而接下来的事……”
韩柔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必多言,小柔心中明白。”、
姜游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的这个屯距离逃亡目标的襄阳大概是六百公里,换成汉里可就是一千四百里以上,换句话说他们马上就要再来一次当初的千里大逃亡。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有过之前的经验,知道这一路上的苦头是少不了的,等到正式出发之后,再想像现在这样悠闲轻松的享受一下清宁之乐,可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既然是这样,当然是要趁现在还能放松一下就赶紧的放松放松。
闲话少说,只说姜游与韩柔在屯中逛了一大圈,算是好好的享受了一番田园之乐后,在日头偏西的时候这才准备回住处去。回来的路上韩柔不小心扭到了一下脚,姜游也是一时兴起,就背上了韩柔往住处走。反正这是自家的老婆,旁人见了也没什么话可说。
二人笑笑闹闹的走到离住所还有个百来步的地方的时候,却突然见有一个手下的侍从神色惊慌的迎了上来。一望见姜游与韩柔,那侍从就急赶到跟前,那惊慌的神色令姜游的心情当时就为之一沉,也不待侍从开口就先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惊慌?”
侍从缓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主公主母,大事不好!一刻之前,丕公子到了此屯,说是今日不想回许都,就在屯中暂住一夜。眼下、眼下正在主公的驿舍之中闲坐!”
“咦——!!”姜游当场就倒吸了口凉气,心说曹丕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十四、五岁的小屁孩一个,打完了猎早点回家去不好吗?干嘛非跑到我这里来?
再一转念,姜游心中暗叫不好,急问道:“丕公子身份尊贵,纵是闲坐亦当有人侍立于侧……现在我的舍馆之中是何人在丕公子身旁侍立?”
“是、是小米姑娘!”
“我的天啊!”姜游以手捂额,低声惨吼道:“这回惨了!!”
旁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底细,韩柔却是很清楚的。当下急忙从姜游的背下跳了下来,伸手一推姜游道:“快去,莫误了大事!”
姜游点点头,吩咐侍从扶着韩柔慢慢过去,自己则发足狂奔向了临时住处。到靠近了一些,姜游远远的就看见了马厩中的那十多匹战马,心念愈发的下沉。再到门前时,曹丕的从骑见是姜游赶了回来自然也不会加以阻拦,让出道路请姜游入舍。
疾奔入舍,姜游一眼就看见曹丕还算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中,但身子侧着、头也歪着、目光斜着,反正就是死死的望定了侍立在身旁的甄宓。再看甄宓,低埋着的头都快埋到胸口去了,人则在尽可能的避开曹丕的目光。要说这会儿的甄宓扮相,咋看过去其实很普通很平凡,但她身上的那种水火结合的气韵毕竟是很难掩盖住的。所以真要是细看几眼的话,总有吸引住旁人的眼球的时候。
此刻的姜游真有一种想抽刀砍人的冲动,心说老天爷不带你这么玩人的!当下勉强的按捺住火头再疾赶到厅中向曹丕深施了一礼,到双方各自礼罢,姜游就板起了脸向甄宓喝骂道:“你怎么出来了?你有什么资格伺候丕公子?还不快进去!?”当然了,这会儿是背对着曹丕向甄宓眼色连甩。
曹丕却笑而唤道:“且慢且慢,是丕失礼入舍,偶见此婢很是顺眼,故唤她侍立在侧的。”
姜游心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很勉强的回转过身再向曹丕干笑道:“公子,她……”
曹丕再笑:“不过一侍婢而已,先生何故如此?丕虽冒失来访,但先生不至于会小气到连一个煮茶奉酒的侍婢都不肯遣之吧?”
韩柔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公子有所不知,此婢乃是带罪之人,若由她侍立于公子之侧,只怕会有损公子清誉,平日里妾身也只是差她做些粗重之事而已。若公子不弃,不如容妾身为夫君与公子煮茶奉酒吧?”
韩柔的出现使曹丕楞了一楞,然后看看韩柔再看看甄宓,有些不解的一指甄宓问道:“她是带罪之人?却不知所犯何罪?”
韩柔的俏脸稍稍一寒:“公子,此乃我家家事,公子不何多问。”
“哦、哦……”曹丕还不至于失礼到那种地步,见韩柔这么一说,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韩柔来到了甄宓的面前,冷言喝道:“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退下!”
甄宓也不敢出声,略施一礼就跑了。曹丕刚想向甄宓的身影追望过去,姜游却不失时机的在曹丕的跟前坐了下来,出声拉回了曹丕的目光:“公子出城射猎,而现在天色已晚,公子为何不早归许都?若是有何闪失……”
曹丕笑而摆手道:“无妨无妨,丕平时出城射猎,三、五日不归府亦是常事。到是今日与先生结识,又得先生赠曲,深感无以为报。正巧今日射获颇丰,择出了些野味奉与先生权作回礼。”
姜游心说我要你的礼物干毛!?你TMD赶快给我滚回许昌城里去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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