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兵来,横行处,杀烧抢掠。城内外,废墟片片,人寰惨绝。三十万人尘与土,长江滚滚尸和血。满江红,大恨与深仇,铭胸?。
――《满江红:南京大屠杀》
残阳,如血,梁飞虎的心在滴血。
此役,梁飞虎打鬼子的信心大丧;此战,飞虎帮伤亡惨重。如果不是邓晓龙拔刀相助,可能会全军覆没。梁飞虎的脸庞由于悲愤而错位,扭曲。他“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用两支驳壳枪撑着地面,面对着兄弟牺牲的方向狠狠地磕三个响头。
其他的兄弟也纷纷跪在地上,受伤的帮众在兄弟的扶持下,倔强地跪下来,为牺牲的手足磕头。
飞虎帮总部飞虎山庄愁云惨淡万里凝,所有帮众都如丧考妣。外出参与行动的帮众都头耷耷眼湿湿,就像被严霜打蔫了的茄子。
梁飞虎咬着一根削尖的树枝,铁青着脸坐在露天大天井的一张长凳上,左脚踏着地面,右脚脚板撑在凳面上,而他的双枪则“嘭”的一声砸在四方桌子上。
“扭计师爷”向手下打个眼色,手下连忙把在天井上的几张四方桌搬走,然后就像变戏法似的搬来四个烂铁锅和四个铁架。铁锅放在铁架下,跟着两个飞虎帮众抬着一个鼎,把鼎放在铁架上,再搬来一筐从英德连江口运来的木碳,把碳倒在烂铁锅中,最后,在大块大块的碳上浇一些煤油,用柴草生起火来。碳烧得旺旺的,炙烤着铁架上的鼎,从鼎里飘出一股股扑鼻的肉香,令人垂涎欲滴。
“扭计师爷”对队中的美食大师――为食张(广东方言“为食”的意思是贪吃、馋嘴)打个眼色,为食张连忙坐在梁飞虎的旁边,指着鼎,笑着说:“为了迎接大佬回来这一餐,我费煞苦心。这是我们清远正宗的乌鬃肥鹅,是精选成长至不再生蛋的黑鬃鹅鹅?。一般的鹅头呈扁圆形,而真正的黑鬃鹅头比较圆满饱和的,鹅冠也比较大,鹅的肉色相对来说也比较黑。说起做生焖鹅,首先将蒜头和姜在锅中爆香一盏茶功夫,接着将鹅倒入锅中,放进胡椒粉、盐、味精、酱油、南乳、少许党参和白糖等调料,接着盖上锅盖焖上至少一炷香时间。焖时间一定要够久,这样才能将鹅熬到收汁入味!”
梁飞虎粗犷的脸阴云密布,就像连底裤也输掉的老女人,一身寒气,宛如西伯利亚的寒冬。他没有刮胡子,满脸虎须仿佛刺猬的刺。
梁飞虎就这样黑着脸呆坐着,目光呆滞,耷拉着头不说话。
“为食张”为了分散梁飞虎的精神,自个儿说下去:“今晚天寒地冻,我们就打鹅?煲(母鹅火锅)。我焖熟鹅肉之后,汤汁加进了香叶、八角、香菇等狗肉煲常用的十几种调料一起煲,另外还有用桂皮、花椒、八角等做成的秘制调料,在吃的同时还放在炉上打火锅,那独特的甘香中带甜的美味,在清远可是独此一家哦!”
“拿连山老乡送给我的秘制地蜂酒出来,那几个衰仔早就想喝大佬珍藏的地蜂酒,今晚大佬就让你们喝过痛快。”岳龙尖着声音大喊。
几坛梁飞虎不轻易拿出来的地蜂酒摆在天井,几十只大搪瓷碗摆成三列。梁飞虎拍开酒坛封盖上的泥巴,再用飞刀撬开封盖,然后捧起酒坛倒满一碗黄澄澄的酒,酒中还有一些地蜂。
梁飞虎双手捧起碗举过头顶,然后把这碗酒缓缓洒在天井上。他虎目含泪,咬牙切齿地说:“兄弟放心,大佬一定会找小鬼子出这口气,挣回这个面子的。等打跑了小鬼子,我会让兄弟入土为安。兄弟们,好好喝。”
洒完一碗酒,梁飞虎狠狠地把碗摔了。他连洒了三碗酒,连摔了三只碗。最后,他捧起第四碗酒,面对望着他的兄弟怒吼:“兄弟们,拿起酒,干!”
大只佬受伤的手绑着绷带,他单手拿起一只碗,大吼:“大佬一向最重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视我们如亲兄弟。我相信大佬一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请兄弟们一路走好。喝!”
梁飞虎吃相极不文雅,他的右脚还是搁在长凳上,一仰头,一碗酒就下了肚子,一动嘴,一大块香喷喷的鹅?肉就吞下胃了。
晚餐显得很沉闷,只闻喝酒和嚼肉的声音,不闻平常猜拳的欢声笑语。
酒足饭饱,梁飞虎拿起四方桌上的双枪,用沙哑的声音大喊:“丢那妈,我们飞虎帮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伤亡,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面子,现在我们就去干那些狗日的小鬼子,为兄弟报仇,找回面子,带把的就跟着大佬去。”
“好,狠狠干那些狗日的小鬼子,为兄弟们报仇。”只有大只佬、岳豹、鹩哥等几人在叫,显得势单力孤。
“扭计师爷”最清醒,他把梁飞虎拉到一旁,低声说:“大佬,本帮只有七十多号人,二十多条长枪还是杂七杂八的,武器装备非常落后。今天大佬率领本帮大部分精英拿着本帮最精良的武器去打鬼子,结果怎样?在下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是草莽流寇,根本不是鬼子正规军的对手,若莽然出击,徒增伤亡而已。”
梁飞虎粗着脖子,圆瞪着虎目,喘着粗气大声说:“难道兄弟们的仇不用报?”
“扭计师爷”摇头晃脑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而已。我们应该从长计议,不应轻率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