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黑雾的二人自然不会晓得林前发生的那幕,事实上云海在追逐那只小狐的时候就猜测可能发生的意外,也在揣测这只狐狸的用意。不过纵然这小狐又设了另一局,面对如此窘况,云海也不得不跳入局中。
他虽料到这黑雾诡异非常,但真正进入雾中时,发现林里林外恍若两个世界,这黑雾弥漫遮无天日,伸手竟不见五指,而更令他无所适从的是,他明明感觉到背上北宫破凤一阵接一阵的起伏声,偏偏他连叫了他数声却不应答,这世界静寂的仿佛就他一人。
而同样困惑的是他背上的北宫破凤,他此刻气息近无,体内的真气早已压不住肩膀上的异物,那蛇藤一般的细小枝条正透过他的脉络朝他心口聚去。那异物吸了他体内近半的血,早将他吸得脸色一白如纸,而且在吸收了这么多血液后,已心为据,慢慢繁衍出无数细小的枝条朝四周延伸出去。
若不是凭借心头的一股念头,他多半已死去。而心中这念头便是他刚才在海边遗漏掉的细节,那颗水灵珠!
正是,那颗水灵珠!
他确定那颗珠子能帮他镇住体内的异物,偏偏那时未曾想到,而此刻念及时,手却无法触及云海腰间的香囊!
“云兄弟,云兄弟。。。”他竭尽所有力气,朝云海连呼数声,不过和云海同样的,他除了感觉上身下有个人背着他缓步移动外,也听不到任何回应,而他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那只小狐一入雾中仿佛消失了一般,云海也料到这般,也隐约猜测到此间的黑雾对林外的怪树蛇藤有克制作用。可行走在这雾林中足足半个时辰,莫说那只小狐,便是原先林前长着白果的黑树也不曾见着一株。
他这样漫无目的地行了一炷香时间,隐约感觉前方有到微弱的光照来,朝着这道弱光徐徐行了会儿,他和北宫破凤的身影这才从黑雾中显现出来。
眼前是一处周遭数百丈的平地,空旷无树木,地上皆是赤褐色的土壤,在这近百丈空地的中心地带,不知何人搭建了一个方形平台,宽数丈,高亦是数丈。这所谓的微弱的白光不过是平台上方露顶的光亮罢了,也不知这处平台有何禁制,将这百丈外的黑雾悉数抵挡出去。
“北宫大哥,我们从黑雾中出来了!”云海对背上的北宫破凤言道。
“北宫大哥?”他一连喊数声无应声,伸手朝他鼻前一探,他的气息几无。这一下令他脸色大变,他原本对宫雪就怀有愧疚之情,再加上北宫破凤因他在此岛上多耽搁了一日才落得这般田地,若他因他死在此岛上,怕是云海也无那脸面再去面对那四年之约。
他突想起那日帮宫雪疗伤的事,此时虽没有百花酒,但若以真气引之,或许还能救得性命。一念至此,他连忙将北宫破凤背上平台。
这平台看似平淡无奇,表上只用了一块巨石构成,其上虽布满灰尘,但这块巨石明显被其他巨力击打过,在巨石的中心有一处巨大的裂纹。除了这巨石外,平台上唯一能入眼的便是一块丈高黑色石碑,石碑并无一字,却被人断成不规则的三截。
云海也只是稍稍留意了下,待他将北宫破凤放到平台上时,眼前这个脸色白的可怕的人让他都不敢相信这个还是他在林中初见的美男子。云海徐徐地将真气从他的背部注入,偏偏他体内的真气刚接触到他的经脉,那些几乎延伸到北宫破凤体内各处的藤条像受了刺激一般,在他背部不停地翻滚着,甚至一些藤条划破肌肤破衣而出。
而北宫破凤受了这一刺激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过来,他一手指着云海腰间的香囊,气息弱弱地念叨:“珠子,珠子。。。”
珠子?
云海略一犹豫,突然就明白过来,他不假思索地解开腰间的香囊,取出那颗被、北宫兄妹呼为水灵珠的珠子来。这颗珠子在遭遇了一番变化后,不再像初时那般荧光流转,但纵是如此,此珠一出,北宫破凤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如数日未食的恶人一样,急促道:“这珠子!快,快给我!”
随着水灵珠上的荧光慢慢地流入北宫破凤体内,他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明显体内的异物渐渐又被他压制了下来。几柱香时间,他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滴涌出,浑身好像也被浸湿一般,随着最后一口精血碰出,北宫破凤仿佛大病初愈,气息倒反而强了起来。他略带不舍你看了看手中的愈发黯淡的珠子,随手又仍给了云海。
“幸好得了此珠之力,体内那异物终于又压制下去了。此番又是云兄弟救了在下一命!”北宫破凤松了一口气。
“北宫大哥说重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那蛇藤咬中。只是现在我们身处黑雾中心,就是不知道怎么出去了!”云海晒然一笑,嘴里说不出的苦。
“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北宫破凤叹了口气,接着言道,“这异物我一时能压制得住,若不能在半月内回到族内,我还是难以扛过这关。不过为今要做的,便是从这鬼地方出去!”
是了,离开此地,去寻回宫雪,还有猴子,还有那四年之约,我也绝对不能葬身此处!云海心中暗暗念道。
二人言语间,未曾留意到的是,刚才北宫破凤那口精血不偏不倚刚好射在那块石碑上,这口精血如石牛入海悉数被石碑吸收过去。石碑上立即起了常人难以看见的变化,原先两道断开的裂纹正以飞快的速度愈合着,裂痕处一丝丝白光慢慢地被石碑挤出。
而在黑雾深处,那只三尾狐狸伏拜的地方,又传来那声深沉之音:“魅儿,你带上这件咫天尺,速速去祭坛处取来那宝贝,记得将那二人斩杀在那人出现前!”
这深处之音刚落,自黑雾深处箭般地射出一样通体发着碧色光芒的东西来。这东西一落到小狐眼前便光芒尽去,露出的本体只是一把碧色尺余的尺子,偏偏此狐一见这尺面露狂喜之色,朝着黑雾深处恭声道:“是,姥姥,魅儿定幸不辱命!”
它说完,这咫天尺其表又发出那道碧光,三尾小狐的身影在碧光中渐渐暗淡了下去。
而另一边,随着那块石碑渐渐愈合完成,那丝白光也尽乎全部被挤压出来。而言谈中的二人也早已发现了身后石碑的变化,莫说这块无字石碑,就连眼前出现这缕如丝似尘的白光也让二人忌惮不已。
随着石碑上最后一丝裂纹的愈合,四周被压制的黑雾仿佛失了禁制一般,悉数朝着平台中心涌了过来。北宫破凤心中一惊,暗道不妙,正欲提醒云海小心其中名堂时,云海早二话不说背上他便朝外面跑去了,他经历了这么对鬼怪的事,如何不知眼前这变化于他只坏不好。
可惜他半脚尚未离开平台,那层层的黑雾早将他和北宫破凤笼罩其中,唯独石碑前那缕白光在黑暗中一如既往地发出强光来。那块无字石碑在强光的照耀下同样又起了新的变化,石碑上一道金光沿着某种纹理慢慢显现出几个奇形怪状的文字,这些文字随着金光一闪而过。
但就这间隙功夫,这道金光形成的文字却被云海看得分明,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出来:“忽,败,于,此!”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黑雾突然一下子浓了起来,黑雾中渐渐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平台上二人恍若掉进一个乌黑的血池中,而须臾之后黑雾中刮起一阵阴风,阴风中还伴随着凄凉的鬼哭声,这声音听得云海心神都止不住的颤抖。
顿时仿佛天穹上有股无形的气息莫名地压来,重压之下身出平台上的二人连一丝反抗的余力也没。而就在此时,平台上又有一道绿光闪过,那只三尾小狐手中持着那把咫天尺刚好落到白光前,眼见便可触及那道白光,却同样被天穹上的这道气息压的动弹不得。
而它心中其实早已波涛汹涌不已,那人怎么会提前出来了!?
果然阴风中这鬼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
“忽败于此,好一个忽败于此,哈哈!”
这声音嘶哑古怪,前半句是中年的声音,后半句却变成苍苍老者的声音,这声音旷远而持久,偏偏又感觉近在咫尺。
黑雾中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这身影同样混浊漆黑,但古怪的是偏偏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显露出来。
“忽败于此,奈何上天生我天纵之姿,却落得如此下场,苍天何其不公!”
那声音突然爆发出蓬勃之力,这力道压得众人更是连气也喘不过来,这威压之势足足可堪比那条巨蛇的雷霆之姿。一个白发依稀的老者自黑烟中走出,他每行一步,四周的烟雾被他悉数吸入体内,他明明行得很慢,但落在众人眼里,他居然未曾动过一脚。
更令人觉得诡异的是,此人感觉是个老者,但他一点也看不到他的面目。随着他走到行到众人身前,这方圆百丈的黑雾此刻都被他吸入体内。那只三尾小狐突感身上一松,想也不想朝着那道白光抓去。
“哼,你也敢在老夫面前使手段!”那老者怒哼一声,体内生出一道黑雾直接朝小狐射去。
这自称魅儿的小狐虽对这黑雾熟悉的很,但也不敢硬接这老者的一记,它放弃了获取白光的打算,咫天尺碧光一闪,便想朝外纵去,谁知一飞到平台边缘,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挡住了。
那老者冷笑一声,也不去管它,不过他似乎对眼前的白光也忌惮得很,不敢轻易去触碰。
云海背上的北宫破凤心中一动,朝云海喊道:“云兄弟你快去取了那白光,那白光必然能克制这神秘老头。如果不取,你我今日必葬身此地无疑!”他自己也有心去取那宝贝,但在此岛上的遭遇,见识了这老者的手段,心中自然打消了念头。
“好!”云海放下北宫破凤,踏步便朝那道白光扑去,那老者就守在白光前,对着云海冷笑不已,不过待他看清了云海的面貌后,大吃一惊喊道:“是你!”
而云海同样心中一惊,因为他看到此时正面对着他的老者虽看不清面貌,但他一身灰色衣袍下,居然是滚滚的黑雾,偏偏若隐若现下,一具通体玉白的骷髅隐约可见。云海心中虽已慌,但反应却是不慢,趁着老者分神之际一掌打在白光上。
按说以这老者展现的神通,云海根本没机会触碰到那丝白光的。偏偏这一掌连带白光一起打在老者身后的石碑上,这块早已愈合的石碑在白光的作用下,重新裂开一道裂纹。云海只觉掌心传来一阵剧痛,白光也顺着他的掌心一闪而没。
“不!”在一声凄厉的嘶喊声中,老者带着强烈的不甘,身体突然幻化成无数只黑鸦朝云海扑来,石碑的裂纹上乍起一道黑光,所有的黑鸦如虚幻般穿过云海的身体悉数没入石碑的裂纹处。
眼前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
众人顿时觉得心中一松,那个魅儿眼珠一转,重新将目光落在云海身上,手中的咫天尺握了握,正欲待动作时,这平台上的那块巨石居然一下子塌陷了,二人一狐甚至没反应过来,直接坠落进平台下看似无尽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