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妖族但凡超过千年道行者,均会遭受天雷之劫,此后每隔百年历劫一次,往往不死也会重伤。鸢碧虽有数千年的修为,若非进入魔界,也未必能够承受无比痛苦的霆雷劈击。她的几位同族好友,全是死于雷劫。而负责执行天雷刑罚的正是天庭的六雷刑司。
六雷分为诛天、诛地、诛仙、诛妖、诛人、诛鬼,分别对应违逆天条的六道众生。执刑罚时,刑司的天官设坛施法,聚引八荒的精火之粹化为神雷,殛杀应劫者。
其中诛天、诛地针对神魔两族,几乎从未使用。盖因应劫者的功法越高,所需天火精粹的强纯度越高,绝大多数天官根本无法驾驭如此强横的天地之力,稍有差池,极易遭受精火的反噬。
上古时期,素有善名清誉的神将英招不知何故,忽然凶性大发,堕天逞威,以自创的血婴术残杀生灵数万。天帝伏羲震怒之下,命提议创设六雷刑司的舒夷考引诛天神雷惩戒英招。舒夷考于祭坛上作法三次,始终无法聚集足够的精火之力。最后他舍生取义,竟以自己的血魂作为生祭,集结万重雷霆,将英招击毙于人间九嶷山巅。
神雷激发漫天流火,焚烈七日方熄,九嶷山方圆百里尽化焦土。
伏羲痛惜忠臣之死,下旨严禁神族以自身性命献祭于诛天神雷。鉴于神魔的法力大致对等,自此也再无天官敢于尝试召引诛地神雷。
仙妖人鬼四族相较神族而言,俱属“下等”生灵,天庭自无顾忌。只是仙界多年来对神界言听计从,谛妄夜那样的张狂人物,简直是仙族中万载不遇的例外;人族从远古时代传承至今,素来温驯敬神,人境的众多修真者们,除去崦嵫衡家,更是一门心思憧憬着羽化飞仙,从而归属天庭;鬼界固然相对独立,名义上亦奉天帝为尊。惟有妖族的化生修炼不受神庭掌控,且不时出现胆大妄为的逆天狂徒,岂非置诸神的无上权威于不顾?
光阴荏苒,遭受雷霆惩罚的妖类日益增加,其余几族的生灵只占少数。六千年前,鬼界曾经出现一个法力通天的邪恶怪才,六雷刑司三度召引诛鬼神雷亦未能将其毙杀,深感颜面受损,方才发觉对鬼界强横人物的真实力量明显低估,私下决意今后尽量避免针对鬼族。而仙人二族,极少出现严重触犯天条者。
从那以后,六雷刑司的职责,竟然渐渐转化为专门惩戒拥有千年以上修行的妖族。诛妖神雷也由此通称为天雷劫。
初昊在位多年,神界承平久安。此任天帝纵然心机深沉,常予各道以莫测高深之感,然其不好虚名,亦不尚武,相对推崇无为之治。若非必要绝不插手六界纷争,也不愿随意惩戒世间众生以示天威,原本颇受重视的六雷刑司的地位自然不断降低。
最近千年来,天朝冗官多如牛毛,初昊根本无暇逐一考察。六雷刑司偏安一隅,自成天地。有些精乖狡黠的老妖心知无法对抗天雷,往往竭力巴结上一些仙族,再以他们为跳板,进而结识神界官员,不惜一切代价的讨好六雷刑司的天官大人们,只求保全自己的性命。
神族何尝没有私欲。这些天官受了好处尝到甜头,对如此“知情识趣”的妖们难免会手下留情,网开一面。更有甚者,个别官员竟会依从行贿者的意见,因其私怨而严惩某些未及千年修行的无辜妖族。
当时的刑司长官名作季惟衡,贪赃枉法,作威作福,但他乃是上任天帝帝喾的外甥,与西王母是中表之亲。百官中纵有刚正廉明者,一般也不敢得罪于他。
若说天庭中最为清净精良的官部是无极殿,那么最为肮脏的即是六雷刑司;若说最为自负傲慢的女将是赤霞,那么最为专横跋扈的男官即是季惟衡。不过这两位各有强硬靠山可倚,互相却是看不顺眼。
神妖大战之后,天雪对妖族多了几分关注,又因奉命下界彻查元婴噬妖咒一事,临行前愈发谨慎。几日前特意去往六雷刑司,打算查阅历劫群妖的详细记录,以便掌握法力高深的妖族的情况。
偏巧那天季惟衡召集司内的一干神官设宴豪饮,灌多了美酒,色胆包天,竟不知好歹的出言调戏天雪,险些被她一剑击杀而魂归九幽地府。若非他的手下全比主子清醒机灵,纷纷跪地磕头求饶,恐怕整个六雷刑司的官员都要前往元极神木疗伤去了。
季惟衡在诸神中声名狼藉,往日碍于西王母之面,众神俱都敢怒不敢言。此次事发之后,文武百官破天荒的全部支持天雪,趁机接连上折弹劾季惟衡,添油加醋的细数其各项罪行。
天帝获悉后极为恚怒,当即下旨罢黜季惟衡的神职,并将其逐出天庭。随即要求众卿举荐六雷刑司司长的合适人选。
原朗本是履阳麾下的一名都尉,沉默寡言,刚直不阿。履阳对他极为赏识,有心提拔。原朗本身也颇有作为,一路升至竑宇将军。
后来原朗因出面为某个小兵仗义执言,无意中冒犯了赤霞。他生性耿直,不畏强权,拒绝为此道歉。太白金星得知后,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再收到履阳等对原朗的保举文书,总是籍故不允。
由于神界久无战事,武将本就难以得到擢升。而根据天庭的相关律法规定,和平时期,兵将若想升迁,必须获得其直属上司、所在军营的最高长官,以及负责此项考核的文臣的共同许可,方可奏明圣上。总领这项政务的高阶文官正是太白金星。
天庭的武将编制分为高中低三个军阶,高阶将领的军衔依次为神武、威武、精武;中阶将军分别为竑宇、云麾、明德、宁远、龙禋、虎贲;低阶武官主要是都尉、校尉、士官等。另有四名殿卫侍郎专门负责保护天宫皇族的安全,类似于帝君的禁军侍卫统领。
原朗任职竑宇将军,属于中阶武将中的最高军衔,已可算是位高权重,然凭其才干和正统神族的出身,本可提至威武将军。无奈太白金星再三作梗,始终无法升官。
天雪对朝中同僚的争权夺利排挤打压从未着意,但也曾听履阳大致说起原朗的情况。此时见天帝发问,心想原朗公正无私,亦非过于贪恋功名之辈,索性推举他担任刑司司长,正好肃清六雷刑司的歪风邪气,也可避开太白金星那个老家伙。
她同时提议今后最好事先核查受劫妖族自身的品行,据其表现采取不同程度的处罚,以免错伤甚或滥杀无辜。天帝略作沉思,欣然颔首应允。
鸢碧听完天雪的讲述,面上再无风情妖娆之色,必恭必敬的站起身来,盈盈行礼道:“天雪将军,妾身且代天下万千同族,多谢你的恩情义举。”她对神族素无好感,对天雷刑罚更是深恶痛绝,但也深切明白,妖类中不乏凶煞残忍之徒。假若六雷刑司的神官能够秉公查明应劫妖灵的功过是非,依其善恶裁定刑罚的轻重,倒也不失公平。
天雪连忙拦住她,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无须多礼。天下六道,众生平等。其实天庭并无权力可以任意操纵他族生灵的寿夭生死。雷霆天劫固非全无可取之处,然而诛妖神雷专门针对千年以上修行的妖族,这条天律本身便有失公允。可惜我能力有限,对此实是无可奈何,仅能略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