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梦觉这一去,真的好长时间,长得付春来开始坐立难安。
这深山老林的原生态环境,周遭指不定有什么凶禽猛兽的,他只身一人,连件防身的武器都没带,不会遇到危险了吧?他浑身湿漉漉的,又在外面吹冷风,会不会突然高烧晕倒什么的?
想着,付春来的良心又开始不安了。
自己也真是,就不该让他那样走的。
她现在也是个“男人”,还是下属,刚被人家救了一条小命儿,怎么也没理由一直处在被保护的立场,如果言梦觉有个三长两短,她大概这辈子都会……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她不放心。
付春来起身,简单捆了个火把,像洞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言梦觉往哪个方向走了,他们千万不要走岔了路才好。
而事实上,她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因为才一出洞口,就看见言梦觉靠岩石边吹冷风。
他回来了?
付春来一喜,又觉得不对,他这样子不像回来了,倒好像根本就没走……
“六哥?”
言梦觉一怔,回头:“你怎么出来了?”
付春来眨巴两下眼睛:“你为什么不进去?外面多冷啊。”
言梦觉有些不自在地仰头:“看星星。”
付春来跟着抬头,只看到一片茂密的树叶,这地方都是参天大树,他看哪门子的星星?
她抬手摸了摸言梦觉的胳膊,居然冰得吓人。
“别开玩笑了!”付春来想也不想地拖着言梦觉往回走,“你这身上都还湿着呢,在这儿吹什么冷风?发神经啊你,快跟我回去。”
洞内,火苗传来的阵阵暖意让言梦觉自己似乎也松了口气。
“你烤好了?”
“嗯,早就好了,”付春来点点头,“你也快把衣服烘干吧,我先睡一下,等你晾好衣服就叫我一声,我们轮流守夜。”
言梦觉看了她一眼,浅浅地颔首。
“好。”
付春来松口气:“那我睡了,记得啊,一定要叫我。”
火堆温暖的烘烤,静谧的深夜,疲惫的身体和精神,或者还有言梦觉的存在,这些因素的累积让付春来几乎是立刻陷入一级睡眠——即便在平日里,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睡觉的地方。
言梦觉见那人故意背对他入睡,不由扬起唇角。
她真是多虑了。
其实他是不怎么介意被看一眼两眼的——再说她也不是没见过。
脱掉外衣挂在树枝搭成的架子上,言梦觉细心烘烤着衣物,顺便把自己身上的寒气也去一去——逞英雄的滋味谁来谁知道,其实挺不好受的。
等一切都打点妥当,付春来已经睡得沉了,依旧跟从前一样老实,睡着了便一动不动,身都不翻一个,难为她胳膊也不觉得麻。
言梦觉绕到她身前,见她睡得好玩,连头发落进嘴里了都不知道,忍不住抬手去拨,却在触碰的瞬间一怔。
好烫。
这不是烤烤火就有的温度。
他大掌抚上付春来额头,又探了探颈窝,果然这些地方都热得吓人。
“春来,春来?醒醒。”
付春来只觉得眼皮千斤重,然后有个声音像隔着几重烟雾在叫她,耳朵嗡嗡的,浑身的关节都发疼,好像被推土机碾了一遍。
“春来,付春来。”
那个声音还在锲而不舍地呼唤她,付春来费了好大劲儿,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轮廓:“老梦……我不太舒服,今天别升堂了……”
也不知道这是睡迷糊了,还是烧迷糊了,若是后者,可就不妙了。
说不过去啊,他吹冷风都没事,她睡个觉却突然发烧?
一检查,言梦觉却发现她身上冰凉,他摸了摸付春来的领口,顿时气结。
她里面的衣服根本都还是湿的,只烘了一件外衣,能有什么用处!就这样湿着身子睡觉,不生病才怪。
“我不是叫你把衣服脱下来吗,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去外面吹半个时辰的风了。”他在外面都快把衣服吹干了,她在洞里,居然连脱都不敢脱。
付春来迷迷糊糊的,不太明白言梦觉在发什么脾气:“我今天不想上班了,我困死了……让我休息一天吧……”
言梦觉对付春来的疯言疯语彻底无视,动手开始解她的衣服。
穿着湿衣服睡觉,她的风寒只会越来越重。
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由于某人下手实在算不上轻,对此等不专业的伺候,付大人大概是十分不满意,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亦挣扎不已。终于,在各种折腾之后,言梦觉被气得放话——
“付春来!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脱;二,我帮你脱。”
付春来迷迷糊糊地瞄着她,目光无神,好像根本就没听懂。
言梦觉竖起一根手指:“春来,这是几?”
付春来一把捉住,在眼前晃了晃。
看不清啊……
“二!”
不管了,随便猜一个。
“……好,这是你自己选的。”
明天早上,可不许骂他。
既然天意如此,言梦觉决定——不再当君子了。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山洞时,付春来的眼皮轻轻动了动。
和昨晚的湿冷完全不同,她现在周身都洋溢着暖意,由于十分舒服,付春来不禁对着热源又蹭了蹭,满足地呻吟了一声。
睡了个好觉呢。
一会儿早餐吃点什么好,煎一个荷包蛋吧,冲一杯牛奶……不,咖啡好了,正好提神,不然第一堂课她一定会睡过去的……
脖子被头发刺得有点痒,她不禁去摸了摸,却摸到一片光裸。
奇怪,她昨晚睡觉没穿睡衣么?她没有裸睡的习惯呀……
付春来揉揉眼睛,微微睁开,适应光线的同时,脑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对了,她穿越了。
她挫败地叹气:看来真正的“梦”还没醒。
牛奶和咖啡瞬间离她远去。
付春来觉得有点冷,抬手扯了扯“被子”,却忽然僵住。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没穿衣服呢?
付春来瞥向脸颊边,和她肌肤相贴的,那一片看起来特别像胸肌的地方……
不是吧……
她吞了吞口水,抬起手,摸上去,手感不错,温度真实,线条肌理也足够分明;再往上摸,硬硬的,好像是锁骨;继续摸,应该是下巴,形状真熟悉啊……然后上面那软软的,是嘴唇?接着是鼻子……噢上帝,这是个人类啊!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个男的。
——付春来终于确定了这个她心底里十分想推翻的结论。
突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再不松手我咬你了。”
“啊!”
付春来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眼前,瞌睡美男发丝微乱,打着赤膊,正一脸懊恼地揉着太阳穴。
“言、梦、觉!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付春来快抓狂了。
言老梦你这个暴露狂,没事就爱耍流氓!
对方无奈:“我衣服在你手里。”他也觉得很冷好吗?
见付春来目瞪口呆,言梦觉叹气。
从来没睡过这么辛苦的觉。
整个晚上,付春来跟强盗似的哪儿热乎往哪儿贴,什么暖和抢什么。抱着她的结果是他平均每半个时辰被冻醒一次,每次醒来无一例外见付大人把冰凉的小脸蛋贴在他颈窝,把干爽挡风的衣服全都裹在自己身上,半点不给他留。早上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又有人伸出狼爪乱摸,摸也就算了,居然还掐着他鼻子不让他呼吸,是想憋死他灭口么?
他明明记得在山寨同榻的时候,付春来睡相挺好的,难道今天暴露的这才是本性?
言梦觉没精打采地扫了她一眼,干咳了一声:“别说我没提醒你。”
付春来没明白。
“你也没穿。”
“……”
山洞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穿来,通过布料的抖动声可以预见当事人穿衣服的力度跟扯衣服没两样。
“别动!”
付春来一边飞速地穿衣,一边对着背过身打盹儿的某人怒喝:“不许转过来!不许看你听到没有!敢转过来我杀了你!”
后者恍若未闻,单手拄着头,抓紧一切时间补眠,无视背后杀气腾腾。
摸也摸了抱也抱了,谁还稀罕多看那两眼啊,她真是太多虑了。
——何况也没什么肉。
话说昨天“考证”之后,言梦觉才终于确定,在山寨同眠的时候没能发现付春来的性别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当然,他要是想找死的话这话大可说出来。
“好、好了,”付春来紧张兮兮地系好扣子,“可以转过来了……”
言梦觉转过身,只打量了她一眼,立刻又转了回去。
“重新穿。”
“啊?”
“那件中衣是我的。”
“……”
言梦觉在认真的头疼了。
——袖子长出那么大一截,她都看不出来?她穿错了他的不要紧,顶多大了点,但是她的那件,他可是没本事穿进去的。
终于打点妥当,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言梦觉一脸疲惫,付春来一脸沮丧。
“你……你昨天有没有……有没有……”付春来对着手指,实在不知道这话要怎么问出口。
“有。”
“言梦觉!”付春来猛地抬头,却见言梦觉一脸的“我在看戏”。
这个时候还耍她?有没有人性啊!她气急败坏地转身。
言梦觉道:“如果你指的是冒犯,那抱也抱了,睡也睡了,肯定是有的,如果你指的是其他更深入的……我觉得这里不合适吧?”
言梦觉故意用了个气人的问句。
——真是,若是真把她怎么样,她现在还能这么精神百倍地跟他大眼瞪小眼?不过肌肤相亲,也难免碰到什么不敢碰的,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要说没有一点心猿意马……
他看看付春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叹气,算了,还是不刺激她了。
应该是没有怎么样吧,付春来心中忐忑,她又没什么经验,这种事情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但是身体上的确是没什么感觉。
真是的,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呢,付春来越想越觉得欲哭无泪。
“你落水受寒,半夜高烧,总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这里又是荒郊野外,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言梦觉收起玩笑神色,“多有冒犯。”
付春来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言梦觉是好意,也相信他的为人,但是当下,她也实在说不出“没关系”或“谢谢”来。
就这样尴尬地沉默了好半晌,她抿了抿嘴唇,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