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地?做什么用?”杨天明知故问。
“还不是卖给那些天杀个开发商,盖个商铺、别墅什么的赚黑心钱呗。”
听者有意,这边,尚仁杰脸有些不自然。
“那么怎么个补偿呢,怕也是有好几万吧?”杨天又问。
“什么好几万,象我家那几分菜地,就听说补得不到一万。这可遭罪了,我年年吃菜和用的零钱什么的指望,就都没有了。我拿这些钱,还不就是年把工夫就花完了,以后又咋个生活呢?”
“也倒是。村里其他人都什么想法呢?”
“都说民不和官斗。道理我们清楚,但实在没有办法了啊,小老百姓也要生活不是?现在我们团结起来,坚决不同意征地,组成了护村队、上访团,刷了标语,准备大干一场。”
但旋即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估计着,这也很难见效。这么多年了,政府要干什么,我们小老百姓从来都是拦不住的,最后还不是都是我们规规矩矩听话!没办法,我们这些没有什么靠山的百姓,政府说什么都只有听,”他举了个例道:“象原来盘山市区改造,东风路上那个姓李的人家,人家因为和省里高院老院长是同学、朋友,嫌补偿款少,楞是不般,政府没有办法,最后还不是多给了钱,才搬的嘛。”
这却确有其事,尚仁杰是知道的,当时这单是鑫辉房地产公司做的。东风路是原来盘山市老街,说老城区,基本就说的是这里,历来是最热闹地段,州委和政府就都座落在这里。天长日久,因为街道过于狭窄局促,临街铺面破落老化,很影响盘山形象,于是政府决定,大刀阔斧地进行市区改造。政府意志是有了,在征地和拆迁中,却多少出现了些意外。这里一家姓李的人家,老主人和省里法院的邱院长的同学,仗了这势,拆迁组的人不知进了多少次他家,每每都被灰头土脸地轰了出来,最后,这家人也绝,学了国人爱运作标语的习惯,往自家二层小楼上横悬了一条标语,上面用鲜红的字体写道:“响应构建和谐社会,坚决反对强行拆迁。”
后面这里就出现了这样有趣的风景,周围新盖的大楼林立,将那二层小楼孤孤单单地包围其中,场面煞是非常刺眼和不协调。
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阿,政府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其实人的社会,有时候也就十分简单,都只是钱这东西在作怪,而已。说来说去,整体形象才重要,最终狠了狠心,在加倍支付给其他搬迁户的基础上,加倍付了补偿款,李姓人家如愿以偿,安然撤退而走。
“历来都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喝。中国的事情都是这样。”杨天不知是安慰,还是自嘲。
“这叫有毒的不惹有刺的,是官官相护。”王老伯接着象诅咒般说:“没办法,哪朝哪代都没有听说百姓能斗过官府的,我们这里的人还都说,哪个黑心的开发商要强占我们的命根子、老坟地,就让他天打雷轰,不得好死。老百姓嘛,没有什么能力和本事,就只有咒别人祖宗三代、咒人不得好死了。”
尚仁杰沉稳坐在墙角那里,听得这样一说,眼角望上抖了抖,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段语原本对农村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眼睛不住东张西望的,闻了这话,这时神情禁不住一震,也呆了一呆。
“老伯,有什么要求和想法,还是多和政府说说、反映反映。”杨天此时再也没了言语,于事无补、兀自说写宽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