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仁杰要的情况已经清清楚楚。他装着很随意地向杨天递了个眼色,杨天会意,喝了口茶后,拿出很惬意、很享受的样子,伸个懒腰站了起来,说:“谢谢老伯的茶了,我们该走了。还得去看我们的鱼上钩了没有呢。”
一听他们要走,王老伯哈哈笑着,诚心诚意地挽留说:“就走?吃了饭再走嘛,我们农村是穷点,但是吃顿把饭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让客人饿着肚子走,象什么话嘛。”
农村人说话做事就是如此实在,一行口里不断道着谢,说时间还早呢,就不麻烦了,四人趁势告别着出了门。
尚仁杰是心中有了打算,就立即付诸行动的人。从攀枝花村回来的当晚,他把段语、杨天和公司会计召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向他们郑重宣布了自己放弃地块的决定。
一听这话,快言快语的段语首先风风火火地嚷了起来:“凭什么啊?难道就一个老汉的几句诅咒,就要放弃?不错,这样是会侵害农民兄弟的根本利益,但是那是政府的事。公司既然是经商、要获利,就不能有任何同情之心,在商言商嘛。”
其他几个人也态度一边倒,不同意尚总这样做,他们认为,公司要发展、要壮大,就指望攀枝花这块地了,要知道国家土地政策越来越严,现在虽说在盘山这样的贫困地区,但城市扩建和发展也即将走向规范化,用地已经很枯竭了,放弃了这里,今后将很难有这样的机遇了。
尚仁杰并不劝阻,很有耐心地听他们宣泄不满、道尽牢骚后,静静地摆了摆手,才慢慢说道:
“这些问题我都非常冷静地考虑过了,但是我认为,一切事情包括我个人的商业活动都不能与我本人的生活准则发生冲突。我个人一直觉得,人的一生,说漫长,其实也仓促和短暂得很,如何走完自己的人生,怎样才能领会这短暂的尘世欢乐,并能够使它具有种感受生存、领悟幸福的意义,却可能因每个人的不同而不同。在我的一生来说,崇高是不敢说的,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赚钱,可以肯定的是,我自己不会来盘山,我来盘山的首要目的,是看中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如果人的一生就只是为钱,那么,多年前我就赚够了自己足够用的钱,而且如果继续留在北京,我还仍然能赚来更多的钱。现在社会上都普遍知道,权力赚钱来得最容易,拿资本垒钱也就是说以钱生钱来得最快,据说我们中国当前最富的人90%以上都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父母辈都是炙手可热的高级官员,而利用可以左右一切的政治资源,财富也就唾手可得,这样令人发指的现象,今天的我们只能仇视、只能谴责,因为这是政策庸暗、商业混乱、社会动荡的最直接的原因,但除了愤恨和诅咒,我们都将无力改变什么,因为我们是位卑无职的百姓,手无寸铁,也无微言之机。从另一个角度说,要知道,我的父亲也是很有影响的老干部,不瞒大家,我以前的财富也是这样获取的,我作为国家派出留过学的人,内心充满愧疚,因为获取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竟是这样的不费工夫。而我到了盘山后,看到的是另外一种景象。这里的人们真的贫穷得让人心酸,他们辛苦一年的劳动所得,有时竟然不能抵上我们这样一些富人吃顿饭、住次宾馆的消费,而这些富人,赚钱是多么容易和轻便啊,他们往往只消句把话,就有成千万、上亿的财富入囊。说真实话,我现在看到了一种值得警惕的现象,就是虚拟资本对真实财富掠夺的大行其道,也就是说,真正付出了劳动的人,不但物质财富少得可怜,而且很简便地被资本这种符号所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