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拦腰切断（四）
似乎是为了证明美国人的猜测，5月24日夜，一串按照日本海军专用密码编组的无线电波同时被设在特鲁克岛的日军联合舰队司令部和美军太平洋舰队珍珠港基地收到。在这份被双方译出的电文中，自称是日军“伊号第一六五潜水舰”舰长的原田毫卫少佐报告说：“我舰昨日于北纬十七度、西经一百六十五度附近击沉了美军约克城号航母。但在脱离过程中，我舰被敌人潜艇发现并被鱼雷命中。现我舰因燃料、电力不足已失去动力，全舰进水即将玉碎……”
“我就知道，这肯定是日本人干的！”获悉有关情报后，尼米兹恨恨地点了点头，并吩咐道，“查一下，看看究竟是哪一艘潜艇为我们出了这口恶气，我要好好表彰他们！”
美国人感到出了口恶气，而日本人却并未因潜艇的沉没而伤感，反而为约克城号的沉没开怀不已。
“如果消息属实，那意味着美军的航母又少了一艘，而我们即将进行的作战会更加顺利！并且，一六五号潜舰的成功也为我们今后的太平洋作战打开了一扇窗户，我们也可以跟德国盟友学习一下‘狼群战术’的。”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虽也极为兴奋，却不失冷静，转身对时任潜水战队司令官的醍醐忠重少将问道，“一六五号潜舰是否在中太平洋海盆活动？今后在太平洋组织‘狼群作战’是否可行？”
“原田毫卫少佐指挥的一六五号潜舰是在5月14日奉命离开吴市军港，驶往夸贾林环礁的。根据此前命令，他们将参与即将发动的中途岛作战。从时间和航速来看，该舰确实能在昨日抵达马绍尔群岛以东海域。不过，或许是因为洋流的作用，他们的航向向东稍微偏移了一些。当然，这很可能就是他们发现约克城号的原因。但这点偏移并不影响我们对原田少佐功绩的认定。”醍醐忠重对潜艇部队的情况很熟悉，略一思索，又接着说道，“开战之前，帝国海军共有六十五艘潜舰，开战之后虽有所损失，但也有新舰入役，总体上仍保持在六十艘上下。以这样规模的潜舰，在太平洋上实施‘狼群作战’是没问题的。
只是，敌军大型水面舰艇反潜能力强，在其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我军潜舰与其交锋的战果并不令人满意。若是集中力量对付受损后的敌舰或者商船，那效果反而会更大。
而且，随着对南洋资源的开发利用，帝国造船能力还会迅速提高，太平洋上也将出现更多的帝国潜舰！也能给美国人造成更大的损失！”
在原本历史上，日军虽然潜艇数目不小，但对潜艇的使用却令人瞠目。除了袭击盟军大型水面舰船、破坏盟军海上交通运输这两项任务外，日军潜艇还承担着反登陆作战、侦察敌情、运输物资、对岸攻击等诸多杂活。而且，从任务占用时间上来看，运输物资等杂活甚至一度取代破交战成为日军潜艇的主务！
整个二战期间，日军潜艇共击沉了约一百五十艘五百吨级以上的商船，总吨位约为七十七万六千吨。这点吨位量，只想当于德军潜艇在42年一个月内的战绩！
如果日军不分散使用潜艇，而是象德国人那样在太平洋上实施狼群战术，即便其无法对反潜能力强的盟军大型水面舰艇造成多大损失，至少也能给盟军的海上运输带来沉重打击，进而延长整个太平洋战争的持续时间。
而现在，一六五号潜舰击沉约克城号的战例和醍醐忠重的肯定答复却给了山本新的触动，他暗自思量着：“或许，帝国海军可以将海上航空作战和海面下的狼群破交战结合起来，说不定，战果会更大……”
就在日、美双方各有所得，并为随后的中途岛作战紧张谋划的时候，一艘大型潜艇却在发完电报后重新沉入水中，并悄然驶离中太平洋海盆，向中国北部沿海奔去。
与此同时，在土阿莫土群岛附近海域一个荒凉而偏僻的珊瑚礁湾中，另外几艘同一型号的远洋潜艇却安静地停泊在那里。而在其中一艘潜艇上，收到所谓的“伊号一六五潜舰”发出的电报后，民众党潜艇部队司令员匡海成微笑道：“五号艇已建功返回了。按照总部预计，我们最多再呆半个月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老匡，我们是不是向家里边发个电报汇报一下？先生他们可都在等着呢！”副司令员章帆提醒道。
“还是不能发！”匡海成稍一思量，便摇头说道，“与国内通讯用的发报机功率太大，只要我们一发报，这个临时基地就可能招来美国人和小鬼子的注意。如果这里暴露了，那会对我们今后的行动带来一连串的不利影响。其中，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小鬼子会把我们当成美军，而美军则会认定我们是小鬼子，双方都会派出力量来追查。而我们则要在躲避之中完成后续任务，困难太大！”
顿了一下，匡海成拍了拍章帆的肩膀，又郑重提醒道：“老伙计，我们出来之前，周总参谋长就特意叮嘱，此行是绝密！除了要保持无线电静默外，就连副艇长以下作战人员都不能知道具体作战任务。想想我们已经做的和将要做的事情，可不能有丁点马虎啊！”
章帆想起自己和匡海成在5月12日抵达中太平洋海盆一带，拆开作战任务书时那种震惊，便不自禁地轻拍了两下脑门儿，略带懊恼地说道：“老匡，你说的对！是我一时得意，疏忽了！”
在美军空袭日本本土后，为了谋求将来对中国更为有利的国际局势，赵振中和周明远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出此前一直对外隐藏的远洋潜艇部队，执行绝密级的“潜流”计划，以削弱美军力量，使日军在太平洋上的优势能保持更长时间。
为此，周明远亲自奔赴济南战区，在大珠山下的地下潜艇基地中向匡海成、章帆当面强调道：“‘潜流’作战计划是关系到我们国家和民族在未来世界中国际地位的重大决策，是见不得光且又必须烂在每个参与人员心底的绝密！除了任务期间必须保持无线电静默外，有关参战潜艇一经得手，不管其后有多大的诱惑存在，必须立刻返回基地！
而且，作战期间，正、副艇长必须亲自负责目标观测和确定工作，同时，冒充交战方的电报，也必须由正、副艇长亲自发出，以最大限度的缩小知情人员的范围！
另外，为保密需要，从离开基地后，凡是在途中或任务区域中发现的他方潜艇，一律击沉！”
周明远在强调完有关事项后，并未布置具体的作战任务，而是给匡海成、章帆以及参战各艇正、副艇长分别发放了一套密封的任务书。并要求各艇正、副艇长务必等抵达中太平洋海盆后再共同拆阅。当然，作为带队司令，匡、章两人将获知各艇的任务情况，以掌握整体行动。
受领任务后，匡海成等人经过一番准备，便于4月25日夜间从大珠山基地悄然出发，以西北——东南航向奔赴中太平洋海域。当匡海成等人于5月14日抵达预定海域并拆阅作战任务书时，匡、章二人和各艇正、副艇长们的受到的震动不是一般的大。
不管怎么说，美军正在和小鬼子厮杀，而作为日军死敌的民众党武装竟然潜行上万公里，要对美军航母和大型舰艇动手，再加上美国政府此前还和民众党就在山南设立商务机构一事达成协议，这两者结合起来，似乎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匡海成等人这才明白，为何周明远强调正、副艇长亲自观测、确定目标并拍发有关电报的事情来。这分明是利用潜艇的作战特点，将知情范围仅限于正、副艇长之内！
好在这些正、副艇长们当初都是赵振中和周明远仔细挑选出来的，且对赵振中的信任已近乎盲从的地步，加上赵振中和周明远也提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并在任务书后面附上了对国际形势和中美关系的详细说明。从而彻底消除了有关人员心中的那丝疑虑。
在说明中，赵振中罗列从清末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美国通过不平等条约和门户开放政策从中国攫取的巨额不当利益以及为日本提供大量军火和航空油料等战略物资以支持日军侵华等诸多事实，着重指出：民众党现在并非美国盟友，将来中美之间不但不会结盟，而且很可能是斗争多过合作，这是国家和民族利益使然！
匡海成、章帆两人在看过赵振中和周明远的分析后，又有以往学习掌握的内容作印证，已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各个艇长、副艇长虽然不见得能达到同样高的认识，却知道听赵振中说的没错！
在国际关系中，表面上一团和气甚至是盟友关系，但关键时刻彼此私底下相互拆台、暗中交锋的事情可太多了。远的不说，就说正在进行的所谓反法西斯战争，表面上盟国和轴心国两大集团激战方酣，但实际上，盟国也好轴心国集团也罢，都不乏明面上吆喝的起劲，暗地里却另有打算的。
最明显的，就是二战初期英法两国祸水东引不成，反而惹火烧身，被希特勒灭了法国又重创英国本土。其后，英国方面苦撑到德军入侵苏联，丘吉尔政府立刻不顾以往的反苏立场，转而道貌岸然地声称要同苏联结盟共同对付“邪恶的轴心国”！
就连美国方面也在珍珠港事件后，为了能减少自己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压力，而一反往日里亲日疏中的态度，对蒋记国民政府大力扶持起来，以期中国战场能牵制、消灭更多的日军。
至于民众党现在对美国航母暗中下手，与后世美国人明目张胆的轰炸中国大使馆还说什么“过期地图”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说到底，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国家利益使然，而且还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消除了疑虑之后，匡海成除了留下四艘潜艇在中太平洋海盆执行先期任务外，便带领其他潜艇赶到土阿莫土群岛寻了一处所在建立了个临时基地，静候作战良机的到来。
也就是此前派出的五号潜艇，于5月22日半夜在马绍尔群岛北部海域发现了正奔向夸贾林环礁的日军伊号一六五潜艇，并将其击沉。按照规定，在击沉该潜艇后，五号潜艇应立即返回大珠山基地，但就在五号潜艇躲避过日军探查，准备于23日夜间再行离开的时候，受创的约克城号航母却闯入了五号潜艇的声纳探测范围之内。
五号艇艇长郝东临通过潜望镜确定眼前是美军航母后，当即决定道：“既然是这个大家伙送上门来，那即便是回去受处分也要先干上这一票再说！”
副艇长贺志海也是个好战分子，赞同道：“既然总司令和总参谋长分析的很明确，那我们该打就打！真有处分，我和你一并担着！等干掉这个大家伙后，我们再给小鬼子添点料，然后再回基地！”
郝、贺两人敲定之后，便指挥五号潜艇悄然缀上了正奔赴珍珠港的约克城号，并趁其不备于23日夜间将其击沉。随后，五号艇又连夜向西潜行，并于24日夜间利用任务书中附带的已为民众党破获的日本海军密码，冒充一六五号潜艇公然向日军联合舰队发布“击沉约克城号”的消息。
五号艇得手之后悄然返航，但约克城号的沉没却给日、美双方即将爆发的中途岛之战重重地浇上了一桶油！太平洋舰队现在只剩下大黄蜂号和企业号两艘航母，拥有一百六十二架舰载机，而日军方面，不算水上飞机航母及其搭载的水上飞机，仅大中型航母就有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等四艘，并有两百七十二架舰载机。单从海空力量来看，无疑日军更具有优势。
受珍珠港以来一连串胜利的刺激，南云忠一对于此战充满信心，并公然说道：“就算第5航空战队因珊瑚海一战受损后无法参战，帝国仍有四艘航母参战，而美国人却只有两艘！以二比一的海空力量优势，胜利是有把握的！”
实际上，日军用于中途岛和北部阿留申群岛作战的舰队远比美军庞大得多，已远不是二比一的问题。在整个中太平洋作战计划中，日军共集结了十一艘战列舰、二十二艘巡洋舰、八艘航空母舰、两艘水上飞机航空母舰、六十五艘驱逐舰和二十一艘潜艇，连同后勤船只在内，总计有两百多艘！而美军方面所能集结的只有两艘航空母舰、三艘巡洋舰和氏四艘驱逐舰。双方力量对比，相差实在悬殊！
尽管美军具备了破译日军密码的能力，了解日军的兵力情况，并使获胜的机会大大增加，但过于悬殊的兵力对比还是让包括尼米兹在内的太平洋舰队高层指挥官心中打鼓。
“弗兰克、雷蒙德，你们怎么看这场就要发生的战争？”在太平洋舰队设在珍珠港的司令部里，尼米兹对手下两位将领问道。
“将军，坦率地说，尽管我们有情报方面的优势，但日本人的兵力实在太强大了，我们就是获胜也会是个惨胜的局面。”一连损失了两艘航母，这令第十七特混舰队司令官弗莱彻极为懊恼，说出的话也就冲一些，“但眼下的局势又注定了我们不可能退缩，否则，夏威夷和美国的西海岸就危险了。我们能也只能和日本鬼子死拼了！”
“将军，我们海空力量确实不足，也确实无法退却，但夏威夷群岛还在我们手里，我们还有陆基战机可用。”斯普鲁恩斯冷静地分析道，“我们有情报上的优势，又有雷达可先期发现敌人，只要兵力运用得当，还是有一定胜机的。当然，就象弗兰克说的那样，因为兵力上过于悬殊，我们很可能会获得一个惨胜。”
“没错！按照目前的形势，确实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尼米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眉心，接着说道，“但为了夏威夷和美国西海岸的安全，这一仗我们无法退却！金上将已经说了，就是把太平洋舰队现有的舰船全拼光了，只要能阻止日本联合舰队，那就是胜利！国内正开足马力，我们很快就能有更多的、更好用的新舰船！当然，太平洋舰队要想快速恢复实力，我们还要先打败日军的这次进攻才行！”
美军在为即将到来的中途岛之战绞尽脑汁，而远在万里之外的赵振中、周明远两人也在猜测此战结果到底会如何。
“老赵，现在约克城号也没了，美国人虽有情报和陆基战机相辅，可这结果却难说了。以美军在夏威夷现有的空中力量，想一举全歼小鬼子四艘航母确实太难了。若是美军航母全损，而日军航母还有剩余，那结果将会是日军获胜。”周明远分析之后，又皱眉说道，“如果美军航母全损，那我们还要不要匡海成他们打小鬼子的航母？”
“若是小鬼子赢了，那我们还按照此前预定方案，按兵不动就是。”赵振中思量着说道，“不管是美军获胜还是日军获胜，估计都会是个惨胜。如果是小鬼子惨胜，即便其能保留下一两艘航母，那也无法与美国今后的生产能力抗衡。只不过，若是日军因此控制了中太平洋，便会切断美国与澳洲和东南亚之间的联系，进而使其在澳洲战场取得更大进展，也会让太平洋战争持续更长时间。
但这一切正是我们所期待的。我们没有理由置自己国家、民族于不顾，却费劲巴拉的去帮盟军在太平洋战场上作战。除非美国人和英国人能付出足够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