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记重锤（一）
在日本本土遭受美军空袭之前，尽管联合舰队于3月份就提出了攻占中途岛的作战方案，但日军大本营却并未同意。海军部的反对理由很明确：攻占中途岛本身并非难事，问题在于其后的补给运输困难，特别是在美军反攻的时候，即使联合舰队反应迅速，仍无法跨越辽阔的海域及时增援的。况且，在当时东南亚、印度洋以及澳洲方向的战事仍在进行的情况下，日本海军也不应将力量进一步分散使用。
就中途岛作战与否的问题，日本海军部和联合舰队发生过多次争论，但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结果。直到杜利特空袭日本本土，一力坚持有关作战方案的联合舰队有了更为充分的理由后，争论才得以解决。
空袭过后，山本五十六在大本营会议上坚定地表示：“如果帝国海军不迅速夺取中途岛并加强对东部海域的警戒，那根本无法有效地防范美军战机对帝国本土的反复空袭！而要想确保本土安全，就必须攻占中途岛、阿留申群岛等中太平洋岛屿，并以之为前进基地，将美军海上力量阻挡在东太平洋地区！”
为了能让大本营同意立即实施联合舰队所提出的作战方案，山本甚至不惜以辞职相胁。但因日本海军主力已在海上奔波太久，有关作战舰艇亟需维修且作战人员也过于劳累需要休整，永野修身经过考虑后，最终同意在6月7日实施中途岛登陆作战计划。
至于选择6月7日，也是日军大本营经过仔细考虑的。当天天亮前有残月，利于舰载机编队和登陆部队在夜间行动。而从战术上来看，如果错过了这一时间，那么原定的作战行动很可能要拖延上一个月。这能让美军赢得更长的准备时间，而对日军不利！
不过，登陆作战虽然确定在6月7日，但有关的空袭作战却要提前发动。负责指挥日军航母编队的南云忠一将空袭中途岛的时间定在了6月4日凌晨。
4日凌晨四点半，随着进攻中途岛命令的下达，正迎风全速航行在中途岛西北四百多公里海面上的四艘日军航母，全部开始了紧张的起飞作业。第一批攻击中途岛的一百零八架战机呼啸着腾空而起，在调整方向后朝中途岛扑去。
一个多小时后，就在中途岛美军从雷达上发现敌机临近并匆忙组织战机起飞迎敌的时候，正在赤城号航母上等待空袭结果并准备随时派出第二批战机的南云忠一却突然收到了“伊—169号”潜艇发来的紧急电报：“我舰于中途岛正北二百里海域发现敌军航母编队，共有两艘航母、六艘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这肯定是敌第十六特混舰队！它们正以二十五节的速度朝西北方向行驶……我们被命中了！……”
按照命令，伊-169号潜艇应该与其他几艘潜艇负责在北纬 19度30’、西经167度和北纬23度30’、西经167度之间进行警戒，南云忠一实在闹不明白这艘潜艇怎么会跑到北面去了！
但对于伊-169号冒死发回的电报，南云忠一并不敢轻忽，连忙命令道：“派出一个中队的战机去北方侦察，确定情况是否属实！航空战舰编队立即加速规避，航向正东！取消原定对中途岛的第二次攻击，做好攻击敌军航母编队的准备！另外，做好指引第一批战机攻击后返回的准备！”
“该死的！那里怎么会出现日本人的潜艇！”破译伊-169号潜艇电报后，在珍珠港坐镇指挥的尼米兹大惊失色，连忙命令道，“快给雷蒙德发报，第十六特混舰队已被敌人发现，命他们做好迎敌准备！”
“不！将军，我们应该趁敌人首批战机空袭中途岛而他们第二批战机去寻找第十六特混舰队的有利时机，让雷蒙德出动全部战机去对付日本鬼子的航母编队！”富有攻击精神且因失去两艘航母而被尼米兹留下来辅助作战指挥弗莱彻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日本人那里可是四艘航母！而且，现在正是他们空中力量分散的有利时机，哪怕我们再损失两艘航母，可只要能一举干掉南云的航母编队，我们就赢定了！”
尼米兹定定地看向弗莱彻，而弗莱彻也毫不畏惧的迎向尼米兹的目光，并坚定地说道：“将军，这是我们的机会，下命令吧！”
“弗兰克，这是赌徒式的疯狂！”尼米兹深呼一口气，嘴角翘了翘，拍了拍弗莱彻的肩膀后，又道，“不过，这个意见我喜欢！我们确实已经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了！”
随即，按照弗莱彻的建议，尼米兹给正率领第十六特混舰队接近日军航母编队的斯普鲁恩斯下达了攻击作战命令。
“这是孤注一掷！”接到尼米兹的命令后，斯普鲁恩斯叹道，“既然我们已被该死的日军潜艇发现，那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命令舰载机全部起飞，去击沉日本人的航母！在攻击任务完成后，各载机不必返回母舰，直接降落到中途岛机场。载机起飞后，舰队航向调向东北，做规避机动！同时，命令各舰做好防空准备！”
此时，已率“潜流”作战部队进至中太平洋海盆的匡海成在截获并破译日、美双方的电报后，不禁笑道：“虎鲨三号昨天在中途岛以南干掉了小鬼子一艘潜艇，今天返航时却又遇上了美军航母编队！愣是在中途离场前还调动了日、美双方，这种运气简直逆天了！”
“接下来就看大鼻子和小鬼子如何斗法了！而我们能得以旁听全程，这耐心和运道也算不坏！”章帆笑意盎然地说完后，又感慨道，“通过这些天的经历，我算彻底明白了当初先生为何坚持潜艇兵必须要通过狙击训练了！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坚韧的神经，在这铁罐子里还真呆不住！”
因匡海成等人的干预，确切地说是三号艇艇长彭定远冒充日军伊-169号潜艇所发的那封电报，彻底地打乱了日、美双方原定的作战部署，使其彼此间的航母编队开始了原本历史上并未出现的“王对王”的正面交锋！
尽管美军有情报和雷达方面的优势，但在双方都已确定对方航母编队位置的情况下，日军凭借其载机数量和零式战机性能等优势，还是锁定了胜局！
连侦察机在内，日军第二波用于攻击美军航母的共有一百六十四架飞机，而美军两艘航母上共有一百六十二架战机，双方基本持平。
若是双方战机在空中遭遇的话，日军凭借零式性能优势，很可能会使美军孤注一掷式的攻击化作泡影。但美军却凭借其情报优势，预先判断出日机的飞行路线，进而成功的避开敌机并飞临日军航母上空展开攻击！这就形成了双方各自攻击，又各受攻击的局面！
在头一回合的交战中，日军加贺号、飞龙号两艘航母被疯狂攻击的美军战机击沉，南云的旗舰赤城号航母也遭受重创，仅有苍龙号避过一劫，且另有一艘重巡洋舰、三艘驱逐舰被击沉。而在日军第一波攻击中，美军企业号航母被击沉，大黄蜂号则被重创。
但随着袭击中途岛的日机返回航母加载武器并加入对第十六特混舰队攻击后，大黄蜂号也遭到了沉没的命运。同时沉没的还有两艘重巡洋舰、一艘驱逐舰，另外几艘战舰也遭到不同程度损伤。
不过，日军虽然在航母对抗中赢得了胜利，但在美军向中途岛增派陆基航空力量的情况下，加上幸存的几十架舰载机也以从岛上机场起飞对海攻击，南云忠一权衡利害，不得不向后方大和号战舰上的山本发报，称“已确认击沉敌军两艘母舰、两艘重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取得对敌航母舰队作战的胜利。但帝国母舰沉没两艘、重创一艘。凭现有的海空力量，无法在与敌人不断得到加强的陆基航空力量的作战中确保胜利，登陆作战已难以实现……”
能一下打掉美军两艘航母，这是自开战以来日军对美国海空力量所取得的最大战果，也是山本一直所期盼的。可日军沉没两艘、重创一艘航母的代价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更何况，日军虽赢了海空大战，但却无法实现原定登陆中途岛的计划，从这一角度来说，中途岛战役实际上是日军失败了！这种战术上惨胜而战略上失败的结局让山本仿似胸口挨了一记重锤般，益发感到苦闷！
“向大本营和各舰队、战队发报，帝国海军已取得海空作战的决定性胜利，全歼敌军航母并重创其舰队，残敌正向东败退！”略一迟疑，山本又脸色铁青地下令道，“另外，给登陆部队去电，取消占领中途岛的行动！”
日军煞费心思的中途岛战役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在此次作战中，日军损失两艘大型航空母舰、一艘重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搭载的陆、海战机共损失三百多架，兵员损失接近三千，且另有赤城号航母遭受重创。
而美军则损失两艘航母、两艘重巡洋舰、一艘驱逐舰，损失陆、海各式飞机一百六十七架，兵员损失约千人。
此战之后，日、美双方都公开宣布自己取得了中途岛作战的胜利。不同的是，日本方面重点宣传对美军太平洋舰队的沉重打击，声称“这意味着太平洋上再没有美国航母出没，帝国海军已在太平洋上取得了全面优势！”
美国方面则宣称：“通过这次战役，我们不但彻底挫败了日军进占中太平洋、威胁美国西海岸的企图，更牢牢控制了中途岛这个中太平洋上的战略要点，为将来太平洋上的反击作战赢得了一个坚固的桥头堡！”而尼米兹在6月6日发布的公报中更是声称：“珍珠港之耻已得到部分洗雪，必须将日本海上力量打得再无行动能力，否则不算完全报仇雪恨。”
尽管双方嘴上功夫都令人称奇，但实际上日、美两军也各有顾忌，是典型的麻杆打狼——两头怕！
日本担心美国雄厚的工业基础会加剧今后双方力量对比上的变化，因而进一步加大了对南洋一带的资源掠夺，并在当地原有的工业基础加大投入力度，希望使那里变成一个门类齐全的庞大战争基地。
美国则担心因太平洋舰队实力的进一步萎缩，特别是在太平洋上几乎失去所有航母后，会使东南亚、澳洲等地的战局更为恶化。因而，一边加快国内航母和其他战舰的生产速度，一边急谋对策。
经过金上将的努力，原本在1月份被日军伊-16号潜艇以鱼雷命中的萨拉托加号航母，在修复后于中途岛战役后重返太平洋舰队，而从大西洋上返回本土维修的胡蜂号航母也被紧急调派到太平洋舰队，以缓解尼米兹等人的燃眉之急。
不过，仅有一大、一小两艘航母是无法承担起在整个太平洋上与日军航母编队争锋这一重任的。经过仔细考虑后，金上将又把主意打到了对罗斯福总统的游说上。
6月中旬，到珍珠港了解过太平洋舰队现在面临的情况后，金上将就跑到罗斯福面前请求道：“总统，我听说民众党曾在4月份的谈判中同意向英国方面转让一艘航母，还有几十架性能卓越的战机。现在太平洋舰队在作战舰艇，特别是航空母舰方面出现严重的空档期，我们是否可以与民众党洽商，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两艘航母？这样也好改变一下尼米兹他们现在面临的困难局面。当然，如果英国人不反对，能把在大西洋上的航母都调到太平洋方向也可以。或者，兰芳的那两艘航母能归我们使用也行。”
“欧内斯特，大西洋上的护航力量不能再削减了。抽调胡蜂号的举动已经让温斯顿抱怨了，再削减的话，他会跑我这里来吵架的。”罗斯福看着一贯反对“先欧后亚”政策的金上将，又道，“至于兰芳，他们还要靠那两艘航母来帮助封锁爪哇海及周边海域，肯定是不会给我们用的。
当然，若是能通过贸易的方式从民众党那里获得航母，倒是个有效的法子。虽然他们的报价不低，但那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的接触和谈判需要时间，而且，这还会带来新的外交问题。”
“在太平洋上，我想现在没有什么比尽快打败日本人更重要的外交问题了！”一向以臭脾气著称的金上将在总统面前也直言不讳，坚持道，“至于时间，只要我们开价足够，那肯定会被压缩到最短！而且，利用民众党人的航母，会更我们赢得最为宝贵的时间，这对眼下太平洋战场来说，是再高的代价都买不到的！”
罗斯福看着面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脾气火爆的倔老头，见其一脸严肃且眼神中透露出的固执，忍不住莞尔笑道：“欧内斯特，我承认你对时间重要性的认识很有道理。好吧，我会让人尽快与民众党方面洽商，只要他们肯出让，那么航母就会尽快归太平洋舰队使用。”
送走金上将后，罗斯福又将霍普金斯找来，商量有关说服民众党的事情。除了购入两艘航母的问题，两人着重讨论了如何促使民众党在中国和缅甸战场上对日军发动更大规模的打击，以便牵制日军兵力，缓解太平洋战场，特别是澳洲方向压力的问题。
虽然人民军正在缅北对日作战，也顶住了日本人的攻势，但不可否认，从41年6月民众党出兵苏、蒙以来，其对日作战的强度明显降低。这种状况甚至在今年与苏、英两国就领土问题达成有关协议后，也并没有得到美国人期待中的改变。
这令罗斯福和霍普金斯都挠头不已，但因美国政府与民众党之间只存在刚刚提升不久的有限商务合作关系，加上此前美国允诺的以民间商贸方式向山南提供的物资又因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特别是因日军对印度洋东部的封锁而处于事实上的停顿状态，美国政府既缺少向民众党施加有力影响的渠道，更没有施加影响的充分理由。
“哈里，我现在才感觉兰芳那些人说的很有道理，让民众党武装这样一股强大且又对日充满仇恨的力量游离在盟军体系之外，是我们的一大损失。”罗斯福叹道，“或许，又要麻烦你去一趟中国西北了。”
“总统，去可以，但我可不想再象上次那般匆忙，要是再折腾一回，我非去见上帝不可！”一想起上次西北之行所经历的苦楚，霍普金斯就满脸苦涩，并坚持道，“而且，这回去的话，最好能组成一个船队，将我们此前答应而没有送到的物资运到吉大港，否则，言而无信，我们的愿望很可能落到空处。当然，可以的话，我们要随船带上足够的真金白银，还要让金上将派出一些海军人员，一旦协议达成，也好尽快把航母开回来。”
“这些都不是问题，很快就能准备好的。”罗斯福稍一思量，便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罗斯福和霍普金斯想的虽好，但丘吉尔的到访却使霍普金斯不得不推迟预定的行程。从6月18日至25日，总统和他的助理与丘吉尔在海德公园进行了秘密会谈，讨论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大西洋会战的进程、太平洋和印度洋上对日作战形势，以及如何利用有关方面，特别是中国民众党武装力量来缓解盟军所承受的来自日军的压力问题。
实际上，丘吉尔来访的主要目的包括两大方面：一是让陷入僵持的苏德战争继续僵持下去；二是把在缅北和中国战场上对日作战力度不足的民众党武装推到对日作战的主战场上去，使其成为牵制和打击日军有生力量的主战方！
用丘吉尔的话说，就是“我们不能只让大不列颠的绅士们和自由美国的斗士们在战场上厮杀，更不能让民众党武装这股游离于盟军之外的力量在一边养精蓄锐！为了不让他们在出乎意料的时间、地点跳出来给我们制造大麻烦，就必须想法推动他们去和日本人作战！要知道，大不列颠王国可是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