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声南击北（三）
对于民众党武装日渐增大的威胁，作为中国派遣军司令官的畑俊六也同样深为忧虑。只不过，寺内寿一和杉山元此前都曾在同该武装的交锋中吃过败仗，并因此而黯然离开中国战场，在没有充足的兵力和切实的把握之下，畑俊六并不想贸然同民众党武装开战，以免重履寺内和杉山的覆辙。
而现在，冈村宁次的分析不仅确有道理，还让畑俊六看到了在冬季到来前进占西安的可行性，他也便沉吟起来，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
到42年7月份，中国派遣军共有二十四个师团及十六个旅团的地面兵力，以及一个飞行团，总兵力约有六十五万。除了第23军以近四万兵力驻守在华南外，其他六十多万兵力全都部署在华北、华中和华东。而通过已经打通的平汉线和长江水道，日军在调集兵力实施有关作战方案上并不存在多大障碍。
相比之下，重庆方面虽仍号称有两、三百万部队，可其中大多数部队的战斗力不值一提。而由蒋鼎文、汤恩伯负责的一战区，现在只有五个集团军加一些直属部队，总兵力在四十万左右。
其中，第4集团军孙蔚如部，是由杨虎城旧部整编而来，一直遭受老蒋另眼相待，不但装备差，就是编制也被削减。在从晋东南退守到河南后，该部便由原来的三个军被削减到两个军，加上缺额尚未得到全面补充，致使第4集团军上下士气普遍不高。
第14集团刘茂恩部，虽然该部番号是当初卫立煌所率的中央军嫡系所曾用过的，但现在的第14集团军可和中央军不沾边。因曾归该集团军所属的第17军高桂滋部在去年的晋东南作战中损失惨重，且又被调往第八战区休整，整个14集团军就剩下刘茂恩仗以起家的、由镇嵩军改编而来的第15军。
第15集团军何柱国部，是由出身于东北军的骑兵第2军和老蒋吞并刘珍年部后改编的第92军组建而成的。因为老蒋与张学良以及东北军之间的恩怨，虽同属一个集团军，可廖运泽所部的骑兵第2军和李仙洲统辖的第92军却貌合神离，甚至不时还闹出一些小摩擦来。
第36集团军李家钰部，虽说顶着个集团军的帽子，可此时除了一个第47军外，麾下别无其他部队。
如此状况的四个集团军，特别是这几支部队都曾被日军多次击败的，自然也就不被畑俊六、冈村宁次放在眼里。在一战区的部队中，能让两个老鬼子重视的，也就是一直由汤恩伯统率的中央军嫡系第31集团军和一战区的直属部队罢了。
与其他四个集团军麾下只有一、两个军且每军只有两个师的编制不同，作为中央军嫡系并由汤恩伯兼任司令官的第31集团军却辖有三个军，而且每军编制有三个满装师。加上在以往的作战中，日军并未从汤恩伯部身上占过太多便宜，这就足以使畑俊六、冈村宁次在用兵时对其着重采取针对性措施。
对付如此状况的一战区，畑俊六相信，哪怕重庆方面把第八战区的胡宗南部一起押上，只要派遣军能集中二十五万兵力，加上空中配合，就足以从郑州向西一直打到西安！而胡宗南部不仅要防范**陕北部队南下关中，更要警惕人民军自陇东出兵东向，就是胡部能派兵增援一战区，所派兵力也肯定有限。至于重庆当局部署于其他方向的部队，则或因距离战场过远，或因遭到日军其他兵力牵制，无法增援一战区。
“冈村君，你确定攻击西安的作战行动会在冬季到来之前，特别是民众党武装大举出动之前完成？”畑俊六沉吟了一阵儿，抬头看向冈村宁次，又问道，“对于晋西南阎锡山部和活动在晋、冀、豫交界处的**武装，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至少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决定了民众党武装在入冬之前不可能大举出动，这是有把握的！”冈村宁次胸有成竹地分析道，“首先，激增的人口和粮食压力，决定了民众党不可能在入冬之前大举出兵。不管是西北，还是山东，民众党这些年接受了太多的外来人口，需要大量的粮食来保障日常用度，赵振中是不可能放着秋收、秋种不管，却劳师动众的发动大规模作战！
其次，民众党与重庆政府仍处于敌对，且自支那事变发生以来，该党除了与阎锡山有过一定程度的合作外，却从未与重庆方面进行过联合作战。从此前民众党同意远征军退入山南却将该部解除武装并局限于缅北江心坡一带的举动中就可以看出，该党与重庆方面的关系没有丝毫缓和。这就给我们提供了机会。
再次，只要派遣军集中华北、华中两方面的力量，再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抢先在9月初发动，是能够在冬季到来前结束西安作战的。这样一来，即便是战事发生后民众党武装准备出动，也同样需要一到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而届时，西安很可能已被帝国将士收入囊中了！
加上大本营增派给派遣军的兵力也将在年底前后到达，帝国将士完全可在西安作战结束后，及时进行兵力调整，从容应对同民众党武装的战事！毕竟，各个击破总比同时面对重庆和民众党要好得多！”
顿了一下，冈村宁次又自信地说道：“至于阎锡山和**武装所可能造成的问题，只要我们将大本营的作战方案稍加调整，也并不难解决。”
畑俊六来了兴趣，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看向冈村宁次，并问道：“冈村君想如何调整？”
在日军大本营拟定的“五号作战计划”中，是要驻守华中的第11军自宜昌向恩施攻击前进，以便扫清重庆当局部署在四川外围的兵力，牵制老蒋的兵力并为后续作战奠定基础；而华北方面军则要从郑州沿陇海线向西攻击前进，以尽快攻占西安。而为了避免引起人民军东进关中，日军大本营明确要求西进日军不得越过咸阳一线！
“阁下，我希望第11军能暂缓对攻击恩施方向，而以一部兵力从襄阳出发，经光化、淅川、紫荆关等地，再分兵两路，一路继续挺进陕西商南，而另一路则从南向北经卢氏侧击陇海线上的函谷关。”冈村宁次来到一侧墙壁上挂着的地图前，指点着说道，“在11军率先发动后，我华北方面军将集中第12军主力，从郑州向西攻击前进。
同时，第1军将在晋东南发起‘肃正’作战，以牵制、打击阎锡山所部和**武装。但在敌一战区兵力被完全调动后，第1军除留部分兵力继续和阎锡山、**武装纠缠外，主力将从晋东南隐蔽南下沁阳，并在沁阳、孟津方向强渡黄河，从北部对洛阳发起攻击！我相信，如果通过战术或战略佯动使敌一战区兵力趋于分散，那么派遣军只需投入二十多万兵力，加上空中力量的配合，就足以保证在冬季到来前解决敌一战区和八战区主力，攻占西安！”
“先由第11军在南面发动，以吸引一战区兵力，这是声南！再由第12军从郑州西进，把洛阳以东敌人牵制在正面战场，这既是声东又是击北！而第1军先是‘肃正’作战，随后又趁敌兵力分散之机强渡黄河攻击洛阳，这却又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了！”畑俊六对照地图听冈村宁次说完后，忍不住评论了一番，并轻拍了几下巴掌，赞许地笑道，“冈村君如此方略已尽得用兵之妙了！”
“与阁下出战以来常胜不败却差得远！”冈村宁次适时地亮出右手的大拇指，并恭维道，“就武勋来说，阁下可称陆军界的第一人！”
“哪里值得什么夸耀，不过是侥幸罢了！民众党武装可是至今压在派遣军头上的一大难题啊！”畑俊六面上虽有几分自得，却并未失去冷静，忍不住叹息道，“况且，帝国想建立大东亚共荣，摊子铺得有些太大了，实是任重道远啊！”
“冈村君的建议，我今天就可以向大本营致电。即便大本营没有立即回复，我们派遣军也按照9月初发动作战来准备！”似乎是感觉自已有些话不怎么恰当，畑俊六又将话题扯回道西安作战上来，并说道，“至于作战所需兵力，我可以从第13军抽调出两个师团，第11军抽调出三个师团，加上飞行团的主力以及华北方面由你掌握的兵力，想来应该足以保证此次作战的胜利了！”
冈村宁次心中大喜，稍一盘算，便说道：“华北方面除了确保现有防区之外，可抽调出六个师团和两个旅团，加上阁下确定的兵力，总兵力将有二十六万多，是能够在冬季到来前拿下西安的！”
“就这样定了吧！”畑俊六点头说道。
畑俊六和冈村宁次决定提前发动“五号作战计划”所说的前期战役，而民众党这边经过几天的会议，也确定了今年秋冬季节的作战方略。
对于华北方面军在年初提出的“五号作战计划”，周明远也曾从截获自日军的电报中破译过，但因原本历史上日军并未真正实施过该作战方案，加上日军方面原定的计划是在明年初才发动，周明远也就只是向赵振中提了提，并未重点关注。而赵振中在了解之后，因日军是在明年初发动，且又是针对重庆当局，也同样没太过在意。
尽管赵振中、周明远无意中忽略了日军的动向，但民众党这边最终确定下来的“暴风雪”作战方案却也是声南击北，倒有些和小鬼子针锋对麦芒的味道。
根据这一方案，济南战区将派出一有力部队，率先从鲁西南和己方所占的豫东区域，向西攻击日军所占的冀南、豫北、豫东等地，以达到占领卫河以南，包括黄泛区以东的豫东、豫北全部和临颍以北的颖水东岸区域之目的。
如果单从作战角度来说，护卫军从鲁西南向西，经冀南并跨过黄河改道后因天旱已基本干涸的故道，进占豫北同样能达到切断平汉线、吸引日军南北兵力来攻的目的，完全不必要在开封以西强渡黄泛区河道攻占郑州并向南推进到颖水东岸。但考虑到要救助河南更多的灾民，赵振中最终还是选择了会让作战难度明显增加的方案。
“**是有心无力，老蒋是根本无意，我们民众党既然奉行‘民族、民众主义’，而且现在还有一定的能力，那么我们就决不能置河南千万灾民的生死于不顾！我们在座的当年也都吃过不少苦，想想河南今年冬天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求生的灾民，就知道我们该如何选择了！”在作战会议上，赵振中特别强调道，“河南方向的作战，并不仅仅是出于军事考虑，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但这是我党、我军的一贯宗旨决定的！哪怕要复出一定的代价，郑州到许昌之间也必须拿下！”
“强渡开封与郑州之间的新黄河，确实难度不小，但在冬季水位下降而河面又冰封的时候，只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还是可以让重装备顺利过河的。”对于赵振中的明确要求，谷海川仔细思量之后，却道，“我们黄淮水利委员会的专家们这几年可没少同黄河打交道，也架设了不少桥梁、浮桥，加上工兵力量也不弱，强渡方案是能实现的。
另外，我们还可以先通过冀南，过黄河故道抢占北岸的封丘、原武等地，进而在空中力量配合下，强夺小鬼子已经修通的黄河铁桥！这样双管齐下，我军进占郑州并向南推进到颖水东岸，还是有把握的，代价也应该不会太大！”
考虑到黄河冰封前的冰凌问题，赵振中等人随后决定“暴风雪”作战中的“声南”将在12月27日正式发动。届时，冬至已过，河面将彻底冰封，气候也即将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不但发起渡河作战极为有利，就是救助灾民也完全来得及。
至于“击北”，则要推迟半个月以上，等日军华北、华中兵力都被调动起来后，人民军从绥东、晋北沿平绥线全面压向察哈尔、冀北，并会同沿津浦线北上的护卫军，以百万兵力夹击平津！
“百万大军会攻平津，固然令人振奋，但这其中面临的问题还很多。除了救助灾民、清除汉奸和日伪分子，以尽快恢复地方稳定外，最主要的就是迎战关外和海上来援日军！”周明远建议道，“因此，在‘暴风雪’作战正式开始前，济南战区应出动空军，封锁渤海湾，轰炸大连、旅顺和朝鲜半岛西部等港口！海军山东部队也不妨利用现有船舶，造出一副要在辽东半岛实施登陆作战的态势，让小鬼子的关东军和朝鲜驻屯军不敢轻动，以确保平津作战的顺利！”
“我看可以，把总部直属的四个航空师分别配属榆林、济南两战区，以加强空中作战力量！”赵振中决定道，“既然是要封锁海面并牵制关东军和朝鲜驻屯军，那么在‘声南’作战打响的同时就可实施！也好让冈村宁次和日军大本营的那些老鬼子疑神疑鬼，把兵力再分散些，更有利于我军随后的东进和北上！”
顿了一下，赵振中又道：“另外，为了在作战的同时抓紧时间调运粮食等救灾物资，除了山南战区的运输机不调用外，其他几个战区的运输机统归总后勤部运输所用。榆林战区的和总部直属的工兵力量也要做好修复平绥线的准备，以便战后及早恢复铁路运输！”
……
经过几天的讨论研究，“暴风雪”作战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被细化成一个个可供具体执行的小行动方案，并被落实到总参谋部、总后勤部、榆林战区、济南战区、空军等参战单位。
22日，会议结束后，谷海川等民众党军方要员便各赴东西，以抓紧时间为几个月后规模空前的大战役进行准备。大家都很清楚，会攻平津解决华北日军之后，就轮到了东北和远东，而解决了这几股小鬼子后，整个北方将趋于一统。等这些彻底实现，那距离民众党武装彻底消灭日军、登陆日本，进而公审天皇等一干战犯的宏伟目标便又迈进了一大步！
“老赵，我们正在创造历史！”送走谷海川等人后，在从机场回兰州的路上，周明远感慨道，“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比我曾经设想的还要好！不容易啊！”
“我们已经创造了历史！”赵振中笑了笑，满怀豪情地指点着车窗外已能见到丰收景象的西北大地，说道，“看看这片丰收的土地，还有这数以千万计辛勤劳作的民众，这可都是我们多年来不懈努力的结果！等将来我们统一全国后，一定会建设的更好！”
“距离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周明远也笑了起来，随即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并问道，“老赵，等拿下北平后，我们是不是也挪挪窝？另外，等我们解决东北后，是连小鬼子、老蒋一起解决，还是分开处理？”
“这些要等执委会讨论通过，总要想的周全些，先不急于一时。”赵振中轻轻摇了摇头，又道，“先打好这一仗，解决华北问题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