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声南击北（二）
从31年西北根据地开辟算起，人民军和护卫军各自为战的情况已经持续十一年了。在此期间，尽管人民军、护卫军控制的区域面积已经超过中国原有领土的大半，但两个根据地的隔离状况并未得到根本改变。
虽然凭借在一次次作战中确立起来的空中优势，民众党空中力量为两个根据地搭建起了空中往来的通道，但这一通道受运输机数量和天气等方面的限制较多，即便是赵振中等人下决心不计成本的实施大规模空运，也只能解决关键物资和部分人员往来所需，是无法彻底解决大宗物资运输所面临的难题的。
就眼前来说，山东局如果要在今年冬季前再接受邻近省份一千万灾民、难民，且不说安置这些人口所要面临的一系列其他难题，仅这千万人长达半年时间的吃饭问题，民众党山东局就需要每天额外筹措约五千吨、总计近九十万吨的粮食！
这个庞大的粮食需求量，除了民众党控制下的西北或山南能够解决外，国内其他省份或势力根本就拿不出来。而民众党虽在西北或山南有足够的粮食，但若想靠空运每天运输五千吨粮食，至少现在却是无法实现的。
不过，若是打通了西北和山东方向的地面通道，空地一起赶运，那困扰山东局几年之久的粮食难题也将不成问题。
“若是打通地面联系那可太好了！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一听赵振中说要将两大根据地连成一体，谷海川几人便都兴奋起来，杜义山更急不可耐地抢先问道，“先生，是从南面动手还是先从北面开打？”
赵振中笑了笑，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反问道：“你们看是先从那边下手的好？”
对于护卫军今后的作战方向问题，济南战区和山东局是经过研究的，也准备了南下、西进、北上等三个预案。
因有黄泛区的阻隔，护卫军若想南下便只能从苏北向长江方向突进。但在护卫军控制的淮安、阜宁一线南面，却错杂分布着**新四军和重庆方面韩德勤部，以及驻在如皋一带的日军第17师团酒井康所部。在这个方向上首先动手，很可能小鬼子没打着，却要先和**、重庆方面打起来。况且，这一作战方向也与赵振中所提的打通两大根据地联系的战略要求不符，
当下，谷海川略一思索，便将南下预案先放到一边，而就西进、北上两个预案择要向赵振中、周明远做了说明，并又进一步分析道：“若是只就打通我们两大根据地的联系而言，护卫军北上平津而人民军东进冀、察无疑是最佳选择。一旦我军占据平津并打通平绥路，那不但我们两大根据地能连为一体，平绥、平津以及津浦路北段等铁路干线也将贯通一气，长期困扰我们的物资、人员调动难题也将彻底不存在！
只不过，平津一带是华北日军控制的核心区域，也是联通日军关外、华中两大战略集团的重要枢纽，一旦我军对此发动攻击，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日军关外、华中两大集团势必来援，作战规模将前所未有的扩大化。加上小鬼子在此经营了近十年，这一仗恐怕不会好打！此外，这种打法有利于我们两大根据地的联通，却对河南众多灾民没有太大的直接帮助。
若是就救助灾民来说，由护卫军西进豫东、豫北，而人民军东进冀、察以牵制平津日军南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虽能接纳更多地灾民，甚至还可通过阎锡山控制的晋南地区以及黄河水道与护卫军控制的豫北、豫东实现物资和人员的顺利调动，但却难以实现两大根据地连为一体的战略目标。要是陇海线没有被黄泛区隔断，而我军又能打通郑州到宝鸡一线，那就好了！
另外，我们也考虑过将两个方案结合起来，但护卫军在分兵西进、北上的同时，还要防范日军第17师团北上攻击我苏北防区，且又要防备日军在山东沿海实施登陆作战，就怕兵力四处分散之下，出现处处用力却又处处不得力的情况。”
花园口决堤后，黄河水沿贾鲁河倾泻而下，将开封与郑州之间数十公里长的陇海铁路段尽数淹没于黄水之下。能联通两大根据地的陇海线就此被毁，这让谷海川等人想起来就充满遗憾。同时，谷海川等人对北上平津，以及护卫军两线乃至多线作战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一切就看赵振中在这次军事会议上如何决断了。
“老蒋的部队还占据着陇海线西段，现在还不是我军与其开打的时候。等把华北、东北的小鬼子收拾完后，我们再考虑打通陇海线的问题。我相信，这也用不了多久了！”赵振中先就国内战局预想提前向谷海川几人吹了下风，又接着说道，“西进和北上结合起来虽然难度大些，不过，护卫军现在有百万多兵力，若以一部但有力之部队西进豫东、豫北，另以主力北上平津，再辅以地方警备部队协防山东及周边区域，通过声南击北的方式，加上有空军和西北这边的配合，问题应该不大。当然，具体方案我们可以在会上再做详细讨论。”
民众党这边在开会研究秋冬季节对华北日军发动作战，而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也正在南京与中国派遣军司令官就今后的对华作战问题展开争论。
因美军空袭日本本土的飞机全数降落在护卫军控制下的山东半岛，小鬼子虽怒不可遏，却也不敢轻易招惹与苏联、英国实现关系缓和后的民众党武装。毕竟，整个中国派遣军在42年上半年的总兵力才六十多万，且又分散在华北、华中和东南沿海地区，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杉山元还是畑俊六，抑或是冈村宁次，都不想在日军空中、地面力量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去和民众党武装硬碰。
如此一来，小鬼子不仅没有向民众党控制区大举进攻，就连原本历史上曾让重庆方面丧师失地的浙赣会战也销声匿迹。从42年年初至今，日军除了在华北、华中和华南发动过数次规模不同的扫荡作战外，并无更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这就为日军实施越过秦岭攻击四川以彻底解决重庆政府的“五号作战计划”提供了条件。
所谓“五号作战计划”，是由华北方面军率先提出，又经派遣军和日军大本营仔细研究、补充后，提出的进攻中国西南，以消灭蒋记国民政府或迫使其投降，进而集中力量对付民众党武装的作战方案。
冈村宁次负责的华北方面军主要是从“治安、肃正”方面考虑，认为华北日军这些年一直未能彻底平定活跃在晋、冀、察等地的**武装和在晋南坚持的阎锡山，其主要原因便是这双方有着来自黄河以西、以南大后方的支持。因此，华北方面军在制定42年的作战计划时，便率先提出当南洋作战告一段落时，日军大本营应增派一定兵力，于6月至9月，首先攻占第一战区的洛阳、第八战区的西安，接着攻占**武装在陕北总后方的设想。并将这些设想具体化，列入“昭和十七年度肃正建设计划”，其中关于进攻西安的作战计划，编成了“五号作战计划”。
而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则认为，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重庆政府所希望的英、美直接对日作战虽已实现，其正式同盟也已结成，美国的援华计划也在具体实施。不过，美国虽有援华的计划，但因日军已进占东南亚，经由越南、缅甸的公路、铁路通向中国西南的运输线已被遮断，加上民众党又与重庆方面处于敌对并因重庆当局的行动而对其关闭了经由山南的物资运输通道，目前重庆蒋氏政府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因此，日军应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向第一战区的洛阳、第八战区的西安、第六战区的湖北恩施等地发动进攻，以迫使重庆当局放弃等待英美援助的打算，而考虑与日本进行和谈。
虽说华北方面军和中国派遣军在有关问题上的着眼点却有所不同，对该方案的认识也并不完全一样，但在先解决老蒋，再集中力量对付民众党这一点上却是空前的一致。而且，除了冈村宁次和畑俊六外，日军大本营中对五号作战计划持赞成态度的高级将领也大有人在。其中不乏如杉山元、后宫淳、田边盛武等或直接或间接在民众党武装身上吃过苦头的人。
经过数次讨论研究，日军大本营认为，在民众党武装日渐壮大的情况下，要想早日结束中国战事便只有先解决重庆政府，然后让中国境内壮大的亲日力量协同日军去和民众党作战。杉山元和东条英机等人相信，在民众党至今仍与重庆当局处于敌对，且美国向重庆方面提供物资的滇缅通道又被日军切断的情况下，通过歼灭重庆当局的主力部队进而迫使蒋氏投降是可以做到的。
为了确保“五号作战计划”的顺利实施，日军大本营决定在今冬明春再动员二十三万新兵入伍，并加强到中国派遣军方面。这将使中国关内战场上的日本陆军兵力达到空前的八十五，若是连配属陆军的航空兵和封锁中国沿海的日本海军兵力一并算上，畑俊六麾下的兵力将超过九十万！
兵力上的准备之外，日军还派出精干人员到控制范围内与作战行动有关的道路、渡河点、隘口等关键位置进行实地侦察，并通过绘图作业和摄影以及精确计算来为将来作战时兵力、火力的投入提供详细的参考资料。至于位于中**队后方且日军侦察人员难以渗入的渭水、秦岭、汉水、大巴山等地的渡河点、桥梁、道路、隘口的侦察，则乘陆空军的侦察飞机前往进行。
在6月29、30两日，华北方面军作战参谋岛贯武治、情报参谋横山幸雄、第1军情报参谋笹井宽一、南京派遣军的作战参谋中吉孚等四人，甚至潜入到阎锡山控制的晋西南地区，就近于潼关黄河对岸的风凌渡和向北直至龙门、河津，沿黄河东岸进行侦察，以确定若干渡河点的位置。
其后，这四名日军参谋经地面侦察对有关资料、数据进行研究、归纳之后，又于7月1日乘飞机对晋、豫、陕交界处黄河两岸的地形、道路、进行了系统的目视和照相侦察。
而在7月13、14日两天，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安达二十三，又与岛贯、中吉两名参谋、乘飞机对秦岭、大巴山的山系、水系、道路、森林、陡崖、隘口以及汉水、渭水的各渡河点、桥梁，还有西安、宝鸡、汉中、广元等广大地区，进行了空中侦察。15日，安达二十三又从地面至郑州西北的霸王城黄河对岸侦察渡河点，研究如何组织部队强渡。
而冈村宁次则在听取了安达二十三的汇报后，一方面让安达组织华北日军在太行山区借扫荡之机进行山地战的演练，一边迫不及待地于7月17日辗转飞赴南京，亲自向畑俊六就有关“五号作战计划”的准备情况作了说明。冈村宁次提出，应由华北和华中参战部队各师团的工兵力量，在蚌埠附近的淮河上，选择与黄河近似条件的地形进行为期一周的渡河演练，并特别要求选择大风浪天气按战时装载，以检验横渡黄河的可靠性。
“阁下，‘五号计划’已经提出有一段时间了，各方面的准备也都在紧张进行，从目前来看，一切都比较顺利。”虽说是顺利，可冈村宁次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不过，大本营方面却至今尚未将有关计划提交陛下圣裁。为了及早解决支那问题，恳请阁下出面敦促大本营尽快实施有关方案，至少要在今年入冬之前解决支那第一和第八战区，为明年春季的作战奠定基础。而且，我们一定要赶在支那民众党武装对派遣军大举攻击之前，解决重庆政府！否则，一旦支那民众党武装把对付苏联的近百万大军集中用于华北方向，那将会带来一场严重的灾难！”
在原本历史上，“五号作战计划”是在42年9月3日，由兼任日本陆军大臣的东条英机和日军参谋总长杉山元联合上奏裕仁天皇的。而现在，有关作战方案迟迟未能提交御前会议决定，冈村宁次已经等不及了！
“冈村君，我同意组织力量在淮河上进行渡河演练，也理解你承受的来自支那民众党武装的压力。不过，敦促大本营及早将方案提交圣裁以尽快实施的做法还是有些过于冒昧了。”畑俊六摇了摇头，并未完全同意冈村宁次的意见，又接着说道，“从此前支那民众党武装出兵苏、蒙的结果看，人民军战力确实不可小觑，但至今尚无迹象表明该部兵力从苏、蒙方向加强到支那绥东、晋北等地。我们不能仅仅因为一种基于我们判断的可能，就向大本营提出不现实的要求。毕竟，东南亚作战虽整体上告一段落，但与人民军在缅北的接触战却仍在进行，加上澳洲正在进行的地面作战，帝国的兵力并不是很充裕。我们现在最好是根据已定方案，稳扎稳打，切实做好解决重庆方面的准备工作。”
“阁下，虽然尚无确凿证据表明出击苏、蒙的人民军转向华北方向，但民众党在几个月前就与苏联、英国缔结条约并实现关系的缓和却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人民军没有理由放着近百万大军在中亚和外蒙不动！况且，就是人民军真的按兵不动，可山东方向却还有护卫军在！”冈村宁次急切地说道，“从目前所能获得的消息来看，民众党武装至少有一百八十万以上的兵力！如果不趁人民军兵力尚未调整到位而护卫军又为灾民、粮食等问题困扰的有利时机解决重庆方面，那帝国将士在向重庆方面发动攻击的时候，就不得不面对来自民众党武装百万以上兵力的攻击！这极可能让‘五号作战计划’功亏一篑！”
从去年冬季打通大陆交通线后，冈村宁次就一直在心中叹息：如果当时日军不急于南下同美、英立即开战，而是在解决苏联远东威胁之后，调集重兵用于支那战场，并趁民众党武装百多万大军忙于和苏联、英国方面对峙的有利时机，率先解决重庆政府进而回头打掉受粮食困扰的护卫军，那整个支那战事将迎来彻底的转机！甚至就此提前解决支那战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令冈村宁次遗憾的是，他的这一建议，被急于南下争夺物资和战功的海军以及部分陆军高级将领给联合无视了！从杉山元、东条英机、永野修身，到寺内寿一，没人愿意在战车已经启动，且前面有着更大诱惑的情况下，去改变战车的行进方向，投入到让人看不到确切希望的支那战场上！冈村宁次眼中绝好的机会就这样被放了过去。
而现在，冈村宁次是从所嗅到的危机中，尽可能地选择一个对日军有利的机会，以期能改变日军今后所要面临的窘迫局面。因而，他无论如何也都要努力说服畑俊六，并通过他去影响大本营中那些决策者。
冈村宁次所说的情况让畑俊六也担忧起来，但仔细思量后，他却叹息道：“冈村君，如果现在要发起作战，就是我们去电敦促而大本营也同意立即实施作战方案，帝国也是没有兵力增派给派遣军的。而凭我们现有的兵力，是无法在稳定已占区域的同时，去实现‘五号作战计划’的。”
“阁下，正是因为我们兵力不足，才更应该集中有限兵力以提前实现阶段性作战目标。至少，我们可以在9月份秋粮收获之时先对一战区和八战区发动作战。”见畑俊六语气松动，冈村宁次忙又说道，“只要能在入冬之前拿下西安，那么大本营增派的兵力也将抵达，我们完全可在明年年初翻越秦岭，向重庆方面发起有力攻击，迫使其与帝国实现和平！等实现了这一目标，民众党武装就是发起攻击，我们也会有更大的回旋余地！甚至我们还可让重庆与南京合并后的中国政府来出面对付民众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