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一向不拘俗礼,倒也没想到他一个古代人开放到这种地步,不过想了想,我怎么都是姓苏的,他林家的祖宗我确实不跪也罢。低头看着他的睡脸,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如墨的眉毛,他竟没有反应,这么会儿功夫就睡着了!我看他眉心微微隆起,裹着一丝倦容,横竖想不出他能为了什么事劳累成这样,就是要为我解决淮南布庄的错帐,也要从这里出去才能着手吧?
心里想着有他一起,这阴冷的祠堂也没那么可怕了,迷迷糊糊睡去之前还记得他是枕在我腿上的,僵坐着没敢挪动身子,可早上福伯来叫的时候,我却是躺在他腿上的,身上还罩了他的外衫。
“少爷,少夫人,老爷说可以出去了,老奴来接你们。”福伯说。随着话落,开了锁,门吱吱呀呀打开来,昨晚那两根长长的白蜡烛燃尽了,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林三慢慢睁开眼睛,扶着我一同起身,伸手为我挡了挡光,又替我拢了拢微乱的发丝,说:“昨天害你跪了祠堂,呵呵。你一晚上没睡好,一会儿就先回清苑吧,我去爹那里一趟。”
“你也知道是你害我的!”我抬头冲他嗔道,拾了地上的外衫帮他穿上,他呵呵笑着,俯身靠近我,小声说:“夫妻一场,有难同当。”
“那你没听过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我配合着这句话,用手做小鸟翅膀状,上下挥舞几下,挤着眼说。
他深深看我一眼垂下了头,轻轻地说:“苏莺,或许我昨天只是想你了。不过,很好,你还是来了。”
我心知他这个人甜言蜜语说的不多,掩住心里的乐,故意装作无所谓地样子说:“想什么,每天都见。”
“呵呵,就快要不能每天都见了。”他捏捏我的鼻子,问:“苏莺,你其实很高兴吧,我可什么都看见了。”
“你要去南方?”想着他昨天说交个他来做,我有些内疚,皱起眉,他是去为我收拾残局,便扯住他的衣袖,说:“是我的责任,我也去。”
“苏莺,此去南方,路途遥远,我怕有什么事——你一个女子,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我回来吧。不要任性。”他捉住我的手握住,叹了一口气。
“咳,少爷,老爷正巧儿在前院等你。”福伯是家生仆,以前伺候过老太爷,后来又跟在公公身边伺候,到现在也没娶亲,怕是看着我们腻歪,实在顶不住了,再次出声,我和林三默契地相视一笑,挽了手出门。
小丸子竟然和靳星也来了,让这原本一处寂静之地突然间变得吵闹起来。
“小姐,怎么受了罚?小姐以前在苏府的时候,老爷和几位夫人捧在手心儿里疼着,何时受过这个罪?跪了一夜,回去小丸子给你揉膝盖。”小丸子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边说边红了眼睛,竟还大胆地瞪了眼林三,说:“姑爷倒好,自个儿受了罚还连累我们小姐。”我扭头无奈地看看林三,他只笑笑没说什么。想着福伯也在,我不好意思说自己睡了一夜,只安慰她道:“本也就是我的错,你看,我没什么事不是?”
“哼,靳师父知道你在这里还瞒着不说,要不是小丸子死缠烂打跟了过来,还不知道小姐受了苦。”这没眼力见儿的丫头,我捏她一下,示意她回去再说,她倒是更兴奋了。死缠烂打?我看看靳星,他脸上划过一丝尴尬的红晕,这个——小丸子的死缠烂打不会是我教的看脸色抱大腿吧……
相比,小丸子则是白了眼靳星,又撇了头做得意胜利状,我看八成就是那招了。
“少爷决定要去南方?”靳星躲过我笑意深深的目光转向林三,脸色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是,三日后出发,靳星,你准备一下。”三日后,他决定得如此仓促,也好,早去早回。
“什么人!鬼鬼祟祟!”靳星突然脸上大变,一个闪身攻向院门口的草丛,小丸子被他吓了一跳,藏在我这个主子身后,后来反应过来又跳出来站在我身前,两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啊——金子,快回来!”是小宗!靳星听到声音马上就收了手,掌风打偏在一旁的矮树上,翠绿的叶子掉了一地,金子从草丛里滚出来,跌在地上,弹起小身子对着靳星龇牙咧嘴狂叫着示威。
小宗从草丛里探出身子,想是受了惊吓,琥珀色的眼睛呆呆着看着我们,我赶紧跑过去将他拉出来,问他:“小宗你没事吧?”
他咬着唇摇摇头,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林三。
我顺着小宗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林三脸上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雾,隔了往日的温暖春风,就是我与他日夜相处,也忍不住心跳加速手指尖弹跳了两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仅是脸上蒙了冰雾,就是话语,此刻听起来也能出口成霜,我惊讶于自己这种认知,看着他忘记了说话。
“小宗,小宗是跟着小丸子姐姐来的,小宗也担心小娘亲……呜……”小宗答非所问,说着便哭起来,又呜哩哇啦讲了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楚,我用衣袖帮他擦着眼泪,哄着他。这孩子一向怕林三,见了都不敢抬头说话,刚才先是受了靳星的惊吓,这会儿见了林三又受了惊。哎,不管我怎么解释劝说,林三始终是不能接受小宗,像是小宗与我越是亲密,他见着小宗就越是没有好脸色。
“他还是个孩子,你平日里对谁都好,怎么就不能容忍他?”我揽了小宗在怀里轻拍着,对着林三怨道。
林三打开折扇摇了摇,微闭了眼眸,说了句话,我隐约听着是在说:我八岁时,已不是孩子了……
“福伯,走吧。”林三轻叹一声,招呼了福伯去了前院,经过我身边时,说了声:“男儿家,哭什么?”
听了那句话,怀里的小宗身子一抖,我劝了那么久都没有这一句的效果,他自行止住了抽泣,一把抹了满脸的泪痕,离开我的怀抱站得笔直,我侧了身,与他一起看着林三远去的背影。林三手里仍摇晃着折扇,袍子在身后被风鼓起,墨发随风舞动,青灰的衣袍似要与树影融在一起,他坚挺的脊背看上去是那么孤单。
我心一惊,他这样寂寞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大婚第二天的早上,他孤身落座在池边的栖心亭,背影融进了整个清淡寡然意境如画的庭院,看得我心疼。有那么一瞬,我想要追上他的影子,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同行,想要告诉他:以后有我,你不会寂寞了。
一只小手摸着我的脸,我愣愣地看着林三的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回头,听见小宗问:“小娘亲,你怎么哭了?”
“我,我心疼。”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爱他啊!我爱他的。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我转头看着小宗,笑了笑。
“小娘亲边哭边笑,丑丑!”小宗笑了,伸手放在我胸口揉着,说:“小娘亲心疼,小宗揉揉就不疼了。”
我苦笑不得,打掉他的手,故意笑话他道:“这么小就学会吃豆腐了!”
“吃豆腐?小宗最喜欢吃小丸子姐姐的豆腐!”小宗勾勾头看向小丸子,说:“就是那个葱花油拌的。”
靳星脸色已黑,忍俊不禁,小丸子脸更是黑,踩了靳星一脚,跑过来在小宗头上轻捶一下,怨我道:“小姐怎么能教宗少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
怪异的笑声在祠堂院落里响起来,据说之后有人传祠堂白日闹鬼,煞气极重……我只是开心罢了。
我想通了些事,三个月后,依照君子之约,我与林三之间将再无嫌隙,做一场真正的身心交易。
三日后他便要离开,我右眼狂跳,内心满是不安,回到清苑左右闲不住,翻箱倒柜亲手替他找了几件衣服来备着路上换洗,又换来换去都觉不合心意,他的衣袍都是清浅的颜色,看了就让人心情不好。
我终是太紧张了吧,他此行去南方处理淮南布庄的账务,来来回回顶多两个月,两个月不过是一年的六分之一而已,时间不长,我安慰着自己,停了手中的动作坐在桌边倒了杯水来喝,却忽然想起一个月按三十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一分六十秒……
古代的时辰就是容易让人淡化时间观念!手里的杯子一抖,水溅了几滴在我脸上,我恍然未觉,只惊觉他要离开,竟是那么长久的一段时日,仍是坐不住,想着他昨天受罚,一定没吃晚饭,今天见了公公肯定免不了又要挨骂。
他那么瘦,这两个月在外面肯定又是吃不好的,我心里念头一动,想要亲自煲汤给他来个临行前的大补。前世里在餐馆打过工,经常拿师傅的剩料煲汤,师傅好心知我是孤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讨一口来喝,还夸我学得快。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说干就干,我抛下满床凌乱的衣服,去了厨房。
------题外话------
简介……呃
大囧特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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