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宁静肃穆的大厅里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法官举起木槌轻敲了一下恢复安静,问道:“索莱达伯爵,关于此事,您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索莱达低着头深呼吸了片刻,然后慢慢抬起头来,曾经的慌乱消失不见,代之以一贯的从容优雅,“当然,如果找我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那六个人的命案,那么你刚才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如果您一开始就像卡玛小姐那样直接问的话,您以为像我这样贵族会抵赖不成?我深信您在窥探人心领域的法术上成就远比卡玛小姐强得多了。”
“我也深信,身为次席皇家法师,您有着我们诸人都无可比拟的坚强心智,普通的窥探与胁迫法术无法奈何您分毫。”法官不动声色地回赠他一顶高帽,“您之所以如此坦诚,应该是认为此事无足轻重,不是吗?”
“确是如此。”索莱达坦然欠身。
“但我们并不这样认为,索莱达先生。这里是银月城,不是你可以擅施贵族特权的地方。我想,即便是在塞斯克或者科米尔,贵族也无权擅杀平民,更何况你杀的不是普通平民,他们是银月联邦的现役士兵!您现在面临非常严厉的指控,包括破坏国家关系这样严重的罪名!”一个响亮而有力的声音在大厅另一侧响起,伴随着起身时铠甲的铿锵声。是塔伯克,银装骑士的军官。
索莱达转身过去面对新的质问者,“哦?我还以为我遇到的是强盗,艾拉斯卓女士或许会因我这英勇的行为而奖赏我呢。您看,我还剥取了他们的头皮作为凭证。毕竟,他们的装扮实在不像什么善良人士,而他们的行为又如此充满敌意。在距离银月城不足半天路程的地方出现如此规模的强盗,实在是您这样军人的失职。”
柳叶飞此时只能看到索莱达的背影,不过凭想象也能想到他脸上那嘲讽的笑容。
“你的狡辩无助于你此时的处境……”
不懂塔伯克说完,索莱达便出声打断他的话,“您是圣武士,您很确定我说的是实情对不对?好吧,或许不是所有圣武士都是审判者,都有着随时分辨谎言与邪恶的能力,可既然您坚持那些人是军人,那么您对他们评价如何?”
“他们属于联邦军,而非我所在的银装骑士。不过多次的战斗证明,他们有着足以胜任他们位置的能力,能够以极小的代价击溃数倍于他们的兽人,而且他们自带武器战马,只需很少的军饷就能满足。我们银装骑士也已经开始打算从他们之中招募人手。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兵源了。”
“哦?这样说来兽人是更好的兵源,您甚至无需付出任何军饷,只需提供足够的食物和劣酒,更美妙的时,您可以驱赶它们去最危险的战场,并完全无需担心它们的安危,事实上,它们的死亡会让您感觉更愉快,是不是?历史上,散塔林军就曾经招募兽人作战,而且效果还不错……对了,用完之后,原地丢掉就可以了,拖欠饷钱什么的完全不必担心。”
“笃”,法官的小木槌敲了桌子。“索莱达先生,这里是严肃的法庭,请不要开这种低劣的玩笑。”
“可以请您先坐下吗,可敬的骑士先生?”向塔伯克颔首致意后,索莱达转向法官,“您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好,我请求在场诸位严肃地回答我几个问题,作为战士,你们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攻击你们见到的每一个兽人,杀死它们并为之感到荣耀?作为官员,你们会否为每一张兽人的头盖皮支付赏金?作为法师,您在兽人身上试验那些恶意的法术时是否有任何愧疚?或者你们会将兽人视为可以信任的朋友和邻居,乐意与它们分享同一处家园?”
“伯爵先生,十四年前塞斯克的遭遇我们有所耳闻病深感遗憾,但这里……”
“你一无所知,你也无需展示你那廉价的同情。”索莱达粗暴地打断法官的话,声音渐渐变得尖锐而高亢,带着一丝颤抖,他原本白皙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潮红,“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答案,在塞斯克,人类已经实现与兽人的和平共处,他们接纳兽人进他们的家园,与它们分享房屋与土地,教会它们耕种与收获。是什么化解了这延绵千百年的仇恨?是图坎人!散塔林军招募兽人用来对抗图坎人的铁蹄,战争结束之后就抛弃了它们,而塞斯克人从此则开始接纳和信任这些曾经的敌人。请问诸位自谓文明和宽容的银月城人,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您是在说,仇恨并不重要,因为终将可能化解,对不对?”说话的是柳叶飞身边的少女,那个姓萨伦的女孩。
索莱达没有转身,只是斜着眼看了看她,“你说的没错,不过那需要血的洗刷,需要能浸湿千里土地、染红江河湖泊那么多的鲜血。兽人战死了超过五万,而倒在战场上的图坎人足有十万,另有几乎两倍于这个数字的人弃尸在逃返的路上。兽人用敌人和自己的血洗清了塞斯克人对他们的憎恨。那么,塞莱德尔?萨伦小姐,告诉我,现在我应去何处去获取那么多的血来清洗我的仇恨?用你的吗?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愚蠢而幼稚的问题由别人来问,那倒没什么,可为什么是你?阴影谷的伐木工和兰森德尔的叛教者没有告诉过你那些不应被遗忘的事吗?”
阴影谷的伐木工?柳叶飞记起查林好像就是阴影谷人,而且确是伐木工出身。那叛教者是谁?莫非是查林的夫人?
侧脸看去,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仿佛忍不住怒火就要发作,可几个深呼吸之后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看来你确是认识我的父母,不过我母亲并未叛教,她只是放弃了圣武士的身份而已。你方才所说的一切对于此刻的审判也并无任何帮助。如果你对你的行为没有更多的辩护,那么我们即将宣布对你的判决。”
“好吧,我过分激动了,请诸位谅解。关于此事,我最后的辩解是,是他们先动手袭击我,我被迫自卫才不得以杀死他们。毕竟,他们骑着马而我是步行,我只有是杀光他们才能确认自己的安全。如果我早知道在银月城附近就算自卫杀人也会获罪的话,我一定会抢一匹马逃走的。”索莱达向安普尔微微躬身,“卡玛小姐,图坎人的品行如何,想必您昨天进城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吧?”
“是的,他们确实粗暴而蛮横无理,可是……”安普尔犹豫了一下。
“或许确实是他们先动手,可我同样敢肯定,之前您一定用语言之类的手段做过什么挑衅对不对?您是故意这么做,因为您一开始蓄意想要杀死他们对不对?”塞莱德尔?萨伦问道。
“依据律法,判决的依据是行为而非思想才对吧?是他们先出手袭击,这是事实,难道法庭会因为人们邪恶的想法而判他有罪?卡玛小姐,塔伯克先生,你们会否对你们看到的每一个人施放侦测邪恶,然后杀死所有发出红光的人?”索莱达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从容,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