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颜、张建华、马所长喝他们的酒,你敬来我敬去还不尽兴,紧接着又划拳猜子,弄得一条小街都听得到他们的喧嚣声,喝到下午快上班了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不是逢场天小乡场看不到人,小饭店门前围着一群狗,老板娘手持木棒坐在大门前,在狗们面前便显得英姿飒爽,看上去就像当年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为国大破天门阵的穆桂英活捉南霸天的红色娘子军。
成延顺看着几个人喝酒,想着下午和刘艳林的事情,坐一旁七上八下心神不定。
王庭颜喝着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惺忪醉眼瞪着成延顺:“你怎么还在这里喝酒,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去办事?”
成延顺见王庭颜有些醉意了,忙解释说:“王乡长,我没有喝酒,等着你呢。”
“等着我?等着我干什么?”王庭颜喝醉了酒不记事的样子,突然又想起来了似的,他抬手拍下自己的脑门,“哦,你看我这人,差点儿误了大事,这样子,你吃了饭先去,哥俩自有安排,不必操心!”
“是,王乡长。”成延顺应声,忙去甄子舀碗饭端在手里。
“王乡长,成组长,”马所长醉醺醺样子站起身一把拉住成延顺,“事情大不大,要不要我出面,不是吹,在大城乡,没有马某人摆不平的事情!”
“马所长,”王庭颜一把拉马所长坐下,“你以为我叫他去打架啊,要是打架,我自然找马所长去,成延顺是什么人,文人,文人自然是叫他去干文人的事情!马所长,我问一句,你也摆得平文人的事情?”
“不行不行,我这人文化高过水平,扇耳光,飞两腿还行……嘿嘿!”马所长看着王庭颜,尴尬的神色笑几声,“你看,说漏嘴了不是,不过呢,王乡长,我就实话实说了,在这山旮旯里,没那几手,还真的治不了那些蛮子、刁民!现在的事情没有人说得清,上面的人坐在办公室叫下面的人法治,我要是真的法治了,乡政府都可能被那些人放火烧成灰烬,到那时,我到要看上面的人在办公室怎样保持和谐稳定!王乡长,你说,我说的话是不是道理?”
“有一定的道理,”王庭颜看着马所长,“不过呢,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要因人而议,是不是人你动两下,脑袋撞在三尖石上,吃亏的是你!”
“高见!高见!”马所长伸出手握拳翘起大拇指,“王乡长是上面下来的,见多识广,有水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听君什么,后面是读书什么的?”
成延顺见马所长转脸看着他,请教的意思,随口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马所长高声叫道,接着满脸夸张的表情,“妈的,利害啊,到底是文人,天上晓得一半,地下全知,服了,马某人服了!”
成延顺见马所长细娃没见过斗大的天样子,自己反到给弄成了个大红脸。
马所长记起了什么似的问成延顺:“刚才王乡长好像说成组长有事,如果不是你们文人的事,不是我吹,不管什么事,就算是成组长要干女人,女人不干,只要我往旁边一站,她敢给我夹着腿子!”
“马所长!”王庭颜见马所长醉了,说话有些出格了,喊叫一声,说,“他是文人,不搞你说的低级趣味,只搞良家妇女,有你什么事?”
“对对对,我这人,还别说,作古正经的事情帮不上,帮说的低级趣味忙到还行!”马所长拍下脑门,接着对成延顺说,“成组长,你我哥们弟兄了,要干低级趣味的事情,说一声!”
“马所长!”张建华见马所长缠着成延顺,端起杯酒,“你确保一方平安,兄弟敬你一杯!”
马所长见张建华敬酒,便撇下成延顺,说,确保党委政府平安无事,应该的应该的!端起杯和张建华碰杯,仰脸把杯中的酒喝和一干二净。
成延顺得以脱身。
马所长手里拿着空杯,身子晃来晃去,对王庭颜、张建华说:“哥们,你们都是人才,我他妈这些年蹲在大城乡吹胡子瞪眼睛,就吓唬几个农民,不过瘾,有朝一日,出去开开眼界,也他妈的洋气一回!”
“马所长,”王庭颜睨着眼睛,“你把最近的工作安排一下,我叫个哥们带你去考察考察,你就晓得了啥子叫改革开放,啥子叫天上人间了!”
“全仗王乡长了,今后有用得着马某的地方,说一声!”马所长大大咧咧的样子。
“我也不是事事麻烦马所长,”王庭颜看着马所长,“这次我的哥们和马所长遭遇,不打不相识,马所长这条道就算是走通了,有关规矩我晓得给他交涉,保证不叫马所长吃亏!”
马所长端起一杯酒,说,有王乡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敬王乡长一杯!王庭颜端起杯,两人碰杯干杯。马所长接着说,那事开始我不知道老板是王乡长的哥们,王乡长打了招呼,我按王乡长意思办就是,只是所里的情况王乡长是晓得的,上面只管工资,出差补助、办公费、奖金,包括桌上这些东西全靠我想办法,我的意思请王乡长帮忙帮到底,把那个余大老板请到乡上来,免得其他干警逮着,你我的脸上都过不去!
“行,你们两家是应该叫到一起,谈妥有关事情,也好各自行事,这个时间由我定,你看行不行?”王庭颜认真的样子。
“行,怎么不行呢!”马所长十分高兴的样子,“把财神爷给弄来了,我还要好好感谢呢,来,再敬王乡长一杯!”
马所长端起杯,敬在王庭颜的面前,王庭颜也端起杯,两人碰杯干杯,笑眯眯的,这时两人的头脑仿佛清醒得很,旁人咋也看不到两人有一点儿醉意。
王庭颜与马所长干了杯后,转过脸见成延顺桌前的饭碗空了,问:“吃饱没有?”
成延顺忙回答:“吃饱了。”
“吃饱了还坐在这里?我说你呀,比书生还书生!”王庭颜教训的语气,接着吩咐道,“小子,记住,胆大就成,做起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一辈子也爬不上去!”
“是。”成延顺随口答应一声,过后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哥们听你的好消息!”张建华满脸的坏笑说。
成延顺脸唰的一下子红到耳根子,马所长见状忙问,成组长,你没喝酒,怎么红脸了呢?王庭颜替成延顺回答说,酒精过敏。马所长说,哦,我还没有看到过这样怕酒的人。张建华嘻嘻一笑说,他不但酒精过敏,遇上女人也过敏!马所长说,遇上女人也这敏,这就奇了,女人好东西哟,遇上过敏人生一世还有啥意思?王庭颜说,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喝好了个人做个人的事情!
王庭颜一吆喝,几个人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喝酒上面去了。
成延顺站起身佝着头走出门,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红,但感觉得到自己脸烧乎乎的,刚才王庭颜吩咐他对刘艳林该怎样做就怎么做时,他竟然答应王庭“是”,张建华在一旁乘机加塞子,马所长不明究里说些是是非非的话,成延顺觉得他是被王庭颜、张建华、马所长着着实实调戏了一回,这样的遭遇想起来实在是有失人格的事情!
成延顺认为,谈恋爱两情相悦,应该是,怎么能够听任他人摆布由着他人指挥,这样男女间还有什么值得赞美的爱情?然而,他的爱情就遇上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无法避免和摆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窝囊废!成延顺想到这里,又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林秘书有阎书记作后盾,对刘艳林视眈眈,他要是不按照王庭颜、张建华的意思对刘艳林采取果断措施,哪天刘艳林不喜欢他写的新闻了,说不定就回到林秘书那里去,那时再后悔就迟了。成延顺觉得王庭颜、张建华、马所长的话虽然有亵渎爱情之嫌,难听,但话丑理端,不照他们的话去做,恐怕空有想法一事无成!
成延顺边想边往小旅店走,途中一不小心,踢着了一条躺在街上睡得死沉沉的狗。狗被成延顺踢醒惊叫一声跳起身,眼冒凶光狠狠地瞪着成延顺,随即亮出尖牙利齿,摆出一付要进攻成延顺的架式。成延顺心里有事,等到他回过神来见到狗的凶相时,吓得差点儿尿裤子。好在狗跳起身看到是成延顺,都是小乡场的动物,熟悉,狗只吠叫两声悻悻离去。看狗离去时的神情,好像在说,大白天遇上你,闯到鬼!
成延顺刚走到小旅店的门前,见小旅店万老板衣服穿得簇新,像有事要外出的样子。成延顺知道,小乡场,不是逢场天一般没有生意,下午就更没有生意了,万老板无事出去串门是常事。
万老板见走到门前的成延顺,诡笑着说:“成组长,刘主任早来了,她问你来没来,听说没来,还不高兴呢!进去记着赔个不是,女人嘛,哄哄就没事了!”
成延顺佝着头,没看万老板,说声谢谢,径直走进门去。
万老板叫住成延顺,小眼睛左右瞧瞧,害怕别人听到了似的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样子说:“刘主任进你的屋子,她叫我不要告诉你她来了,她说要吓吓你,这个刘主任,给小姑娘似的,嘻嘻嘻嘻!”
成延顺站住身子,转脸看着万老板,神色定定的,他感觉到,今天下午要发生的事情万老板事先有可能知情。
万老板见成延顺看着他,率性把嘴巴杵在成延顺的耳朵旁,知根知底表情说:“王乡长打过招呼,说你要写重要新闻,叫不要人打扰,我这店你是知道的,下午没生意,我要出去找人聊,想把门锁上,又怕成组长、刘主任不方便,成组长,锁还是不锁门呢?”
成延顺听了店老板的话,说锁门,他的诡计招然若揭,说不锁门,又怕林秘书来碰到个正着,他站在旅店门前,神色愣怔。
“还是锁了的好,”万老板认真样子,“成组长写新闻也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写好的,只要没有人打扰,王乡长就不会怪罪了!”
成延顺没说话,自个走进旅店。成延顺大腿迈进小旅店大门,便听到身后“吱嘎”关门声,“啪”的上锁声,成延顺觉自己已经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成延顺心里明白,这个世界是专门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他的心突然间感到一种无法抵御的恐惧。
成延顺忽的转过身,他要叫住万老板,不准他锁门,不准他出去串门,他瞬间决定,不做他们为他安排好既肮脏又龌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