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生死阴阳谁料定

目录:快意恩仇录| 作者:后街金庸| 类别:武侠修真

    两人复出来,到桌旁坐下。

    这时外边马蹄声响,接着又匆匆进来五名汉子。人人大汗,衣襟染尘。他们在一张桌旁坐下,招呼小二上酒上菜。

    五人坐定,其中一名年轻后生忽道:“单师兄,平常咱们总还喊他一声师伯吧。见了他们父女,当真拿刀就砍?这种事,我吴小傻做不出来!”

    座的单师兄脸色一沉,说:“你傻不傻?到时候,大伙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有什么好为难!”

    吴小傻摇头说:“总归一夜翻脸的事,我做不出来。”

    单师兄横他一眼。旁边一人赶紧拍着吴小傻肩膀,笑嘻嘻说:“吴师弟,少说两句好不好。”不久酒菜上桌,几人闷头吃喝。

    这时阚长喜心思转动许久,不觉盘算了好几个妙计,觉得足以对付谢长有,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纷纷瞧他。

    隔桌那吴小傻突然回头,怒道:“闭嘴!”

    阚长喜被他粗声暴气地吓了一跳。

    吴小傻又瞪着他说:“高兴什么?难道你爹今晚要讨小老婆,欢喜你又多了个小姨娘吗?他妈的,笑得人好烦躁!”

    长寿刀派纵横江西景德府,门中弟子几时受过这样没来由的闲气。阚长喜直翻白眼,仰头道:“我爹讨小老婆,那就是你爷爷讨姨奶奶,你难道不高兴么!”

    长寿刀派众人纷纷大笑。吴小傻微微一愣,回过神来,脸色通红:“胡说八道,老子搞盘牛粪,堵上你嘴巴,你就老实了。”说着站起。

    周长成眼见不妙,站起说道:“小伙子,话别说得那么冲嘛。”吴小傻按着刀把,一脚踢开坐着的凳子。

    那单师兄“哐”地把碗放下,喝道:“吵什么吵?”瞟周长成一眼,又说:“乖乖坐下吃饭,那才长命。”

    周长成听他语带讥刺,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盘碟乱响,说:“哪里来的不长眼的龟孙子?咱爷们笑几声,碍你什么事?不耐烦听,滚出去就是!”

    那边桌上的人登时都变了脸色,齐齐望着单姓汉子。

    单姓汉子往地上吐口吐沫,忽然身子一纵,跃过桌子,左手抓向周长成胸口。周长成虽有防备,但也不料这人来得如此快,眨眼到了身前。他双掌互夹,封住这人左手,使的正是一招“鸱目虎吻”。方才阚长喜也曾使过此招,但周长成这一夹暗含风雷,远比他使得高明。

    单姓汉子手腕一抖,就势搭在周长成右手手臂,喝道:“你给老子滚出去!” 猛然一拧。周长成顿时觉得一股大力扭住了自己的手臂,竟然站身不住,被他扭得直向门口摔去。亏得他下盘扎实,抢出去四五步,好不容易站稳了,但半边身子已经麻痛。这一招他却看得明白,大惊失色,道:“回……雁手?”单姓汉子嘿嘿冷笑。

    众长寿刀派弟子都是大惊。回雁手是衡山绝技,如今衡山派声威显赫,中南武林人人敬畏,没想到五人竟是衡山门下,这个梁子可结大了。

    周长成拱手正说:“在下……”那吴小傻忽然一脚,踢向他小腹。周长成未想到与衡山派结怨,本已心慌,中了一脚,往后撞在墙上。横梁上灰尘扑簌簌掉下来。吴小傻这一脚力气着实不小,周长成差些背过气去。

    吴小傻说:“什么‘在下’‘在上’?让你晓得我‘落雁无影腿’的厉害!”他一名同伴笑道:“吴师弟,你这明明是‘落矮冬瓜无影腿’嘛。”周长成个头矮胖,这人言下之意,讥笑他象个矮冬瓜。

    当此情境,长寿刀派弟子人人脸色凝重,纷纷站起,只是无人说话。大半都想:“周师兄不是敌手。我功夫比周师兄更差得远,这可他妈的糟糕?”

    易长春却心底一激,纵身跃到厅中,说道:“管你什么坏胳膊烂腿,我来领教。” 反手拔出刀来。

    单姓汉子回手一拳,打向易长春面门。易长春没料到他突然出拳,眼冒金星,鼻中流血,跌出几步。

    他怒喝一声,挥刀往单姓汉子砍去。单姓汉子直待他大刀砍到,身子一晃,登时砍空。单姓汉子手一翻,拍向易长春小腹,反守为攻,出拳角度拿捏巧妙。

    易长春贴后一闪。单姓汉子回手一勾,径夺他手中大刀。易长春右手一松,任大刀往地上掉去,接着右脚前踢,脚背垫住刀把,往上一弹。左手一捞,握住了刀,当头砍向单姓汉子。他这招是长寿刀法中反败为胜的杀着,叫做“暗渡陈仓”。看似弃刀投降,实则换手反攻。对手一大意,就要吃苦头。

    单姓汉子哈哈一笑,手中已飞快多了把剑。刀剑相交,“当”地一响。易长春左臂震得发麻。

    单姓汉子笑道:“一把破刀,丢来丢去,耍杂技吗?”易长春大怒,抽刀回来,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刹那间连砍四刀,呼呼有声。这是长寿刀法中的一招“夺命连环斩”。他被那汉子轻蔑的言语激怒,使出引以为傲的绝招,要杀杀他的威风。本来这招“夺命连环斩”应该连砍八刀,才显威力。但如今长寿刀派中,只有掌门彭树英才有此功力。

    却听“当、当、当、当”接连四响,那人毫不吃力,连接四刀,接着一剑刺回。易长春眼见剑尖从三四个方向刺来,迅捷无伦,赶紧回刀舞动,护住要害。

    但他虎口突然一痛,长刀把持不住,被单姓汉子长剑一挑,高飞入空,插入厅上横梁。

    易长春呆若木鸡,气血翻涌,心想:“罢了,苦练三年,本要为师傅报仇。现连衡山派无名角色也打不过,我有什么用?”

    单姓汉子自将剑插回剑鞘。几人拍掌赞道:“单师兄好本事!” 单姓汉子嘿嘿一笑。

    周长成忽然大喝一声,抢到他们桌旁,一刀横劈。他方才被吴小傻踢得差些背气,好歹回神,又见易长春落败,那几人耀武扬威,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抽刀便砍。

    但他刀势虽急,那几人闪得更快,一刀砍入木桌中。吴小傻怒道:“奶奶的,背后伤人!”挥手一拳,打在周长成鼻上,再补一拳,又打在他胸口。周长成几个踉跄,口鼻鲜血直流。吴小傻哈哈大笑。

    周长成低低咆哮,突然挥刀再砍。吴小傻本以为两拳之下,周长成必倒无疑,没料他还能再砍。待见刀来,急忙回跃,已经晚了。周长成刀起刀落,快如追风,他连砍两刀。“哗啦”一声,吴小傻右手半只胳膊被刀砍到。断臂随刀落下,鲜血直喷,露出森森白骨。

    吴小傻掩伤惨叫,单姓汉子唰地一剑刺向周长成,急如奔蛇。众人惊呼一声,却见周长成已经心口中剑,仰天倒地。

    单姓汉子回剑一拉,对同伴大声说:“任师叔就在左近。咱们快去寻他,为吴师弟疗治断臂。”弯身拾起半截断臂,回头对众人厉声说:“断臂之仇,以这人命抵。谁不服气,来找衡山派单薄驹就是。”

    几人疾步离开,眨眼间马蹄急响,望南飞驰而去。

    众长寿刀派弟子回过神来,抢到周长成身旁,见他脸上兀自带怒,喉间却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自是在措不及防的情形下突遭杀手。

    众人面面相觑。向来只道人命如蝼蚁,不值挂齿,但多年同门,如今突隔阴阳,那就是另一种滋味了。有几人更怒盯着阚长喜,方才正是他笑闹不休,引来衡山弟子指责,周长成为他出头,才惹来杀身之祸。

    阚长喜大不自在,焦躁道:“看我做甚么?又不是我杀了周师兄?”

    众人见他殊无自惭,均觉不可理喻。

    阚长喜脸色通红,嘀咕道:“怪我有什么用?再说还有更厉害的仇家在前面等着,要么今天死,要么明天死,有什么分别?”

    谢长有勃然大怒,喝道:“放屁!”阚长喜索性放开了,大声还嘴:“难道我说错了?你们自问谁是林澹的对手?还说来找林澹报仇,我看说来找死,那才是真的。”

    易长春脸色惨白,慢慢道:“你要怕死,不必?嗦,没人求你来。赶紧滚!若还胡言乱语,我虽认你,刀却不认。”按按腰间,空空如也,想起长刀还插在横梁上,真是又羞又怒,气到了极处,浑身颤抖。

    阚长喜被他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出言相抵。

    方宝兰拉着了易长春,眼中含泪,对众人说:“周师兄横遭毒手,咱们虽然这回打不过对头,但都要记着,将来想法子报仇!”

    众长寿刀弟子想起衡山派三字,却自发虚,无人答腔。方宝兰见无人答话,忽然明白过来,想不到是这么一班无骨气的家伙,不禁泪花滚滚。

    班浩在旁边看不过去,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和易长春。

    易长春见众师兄弟如此冷漠,百感交集,更不知如何说话。想了一阵说:“我们不可任周师弟埋骨异乡。黎师弟,劳烦你护送他亡身回去,好不好?”黎长泰点头答应。

    易长春掏出银两,令店小二去镇上代买骡车。小二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去了半日,这才置办妥当。

    长寿刀派众人相顾无言,各想心事。黎长泰招呼几个师弟一起动手,将周长成的尸身用布包裹好,抬到骡车上。

    易长春瞟一眼阚长喜,对黎长泰道:“黎师弟,山高路远,想必你一人照顾不来,随身再带一人吧。”

    黎长泰摇头说:“大事未办,我再带人走,不是更少人手。”摇头不肯。

    易长春道:“有的人有他无他,都是无妨,就跟黎师弟一起回景德府吧。”

    阚长喜哼了一声,却不肯这时折了颜面,偏不开口。黎长泰也不理会阚长喜,另点了一个年轻师弟,两人护送周长成尸身折道回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