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天明。长寿刀派弟子一夜休息,忘却了昨日丧亲之痛,渐有欢语。
众人洗漱毕,用过早餐,便即南行。
班浩见易长春眉头大展,便寻话说道:“易大哥,你们要到哪里去采办茶叶?”易长春迟疑道:“也无定准的。”两人说笑几句。
班浩腹内狐疑:“要说茶叶,湖南境内,怕洞庭君山才有上等货色。此地已过岳州。他们携刀跨马,动辄相斗,定非寻常茶商。”但别人不愿明言,或有隐衷,便也不问。
翻过数座丘陵,放眼望去,白云青山,翠林碧野,柳下花间,水绕鸟旋。几处乡间农舍,掩映竹丛树后,露出青瓦泥墙,别有韵味,好一番三湘胜景。他长吁一口气,和易长春感叹几句。
忽听到阚长喜在身后大声说:“依我看来,那衡山派混蛋使剑虽然厉害,但比起师傅的长寿刀来,就要大大落在下风。”
开始无人接口,后来一人笑道:“这还要你说?每回师傅使出‘夺命连环斩’来,何等威风!他老人家舞刀,一片刀光,白花花地,水泼不进,灰吹不拢,我一口大气也不敢出。”众人一阵笑,初始声音小,后来便大起来。
阚长喜摇头晃脑道:“你们还记得一回,湖北襄樊的铁慕雄,有个什么狗屁外号,叫做‘无敌神刀’,为了一桩什么纠葛事,气势汹汹地来找师傅算账。
师傅也不理他,请他坐在花厅里,偏把三师娘和五师娘喊到子里来,指着墙角开着的铁蒺藜花,说:‘你两个平日缠着我,要我给你们摘这些花来,插在睡房里赏玩。那时这些铁蒺藜花还小,未成气候,所以我舍不得。不过现在花开了,红红紫紫,十分好看。怎样,要不要摘几朵来?’”
“我当时站在旁边,看着墙边那一蓬一蓬铁蒺藜花,十分诱人。三师娘白了师傅一眼,不高兴说:‘你不说着玩儿吗?花虽然长得不错了,可你没瞧见,花旁边那些蓬蓬密密的铁蒺藜长得可也不赖。
我早催你快摘花,就是担心这些刺儿长成了害人!现在可好,刺儿长得这么长,这么粗,这么硬,单看一眼,我心里也痛得慌。哼,我看你大话也跟我们姐妹说了,怎么把花儿摘到我姐妹的手里来?让铁蒺藜在你身上扎几百个窟窿,你才知道厉害。’
三师娘本来板着脸,说完忍不住笑起来。五师娘那时和师傅新婚不久,向来害羞腼腆,这时也随着三师娘一齐笑,花枝招摇。”
“我看着那大蓬大蓬的铁蒺藜,把几朵碗大的铁蒺藜花罩护在里头,只后悔自己为何站在那里看热闹!你们说,师傅若发个话,吩咐我阚长喜去摘花来,我敢放个屁么?”
众人听得大笑。阚长喜说:“说时迟,那时快,我偷偷往边门溜.。但才迈步,师傅脑袋后边象长了眼珠子,马上喊:‘阚长喜!’我‘啊’地一声,身子登时僵硬了。”众人又一阵笑。
阚长喜接着道:“师傅有令,作徒弟的怎能推脱,刀山火海,我也去趟了!那时我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就往那大蓬铁蒺藜走过去。”众人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倒。便连方宝兰,一直眉头紧锁,这时也渐舒神色,低声啐道:“活宝!”
阚长喜道:“师傅一声大喝:‘蠢材,你作什么!’他老人家喊时肯定用了真力,震得我耳朵嗡嗡地响。
我吓得睁开眼睛。师傅对我说:‘愣什么?去,给我拿刀来!’哎哈,各位师兄,原来师傅不是吩咐我摘花,是吩咐我拿刀!”
众人轰然大笑。阚长喜等大家笑完,才摇头晃脑说:“我讨不到这个摘花的功劳,心里遗憾,慢腾腾地跑去给师傅拿刀。”有人道:“只怕你是飞着去的。”众人又一阵笑。
阚长喜道:“铁慕雄也忍耐不住,从厢房里出来,站在门旁看热闹。我把刀捧来,师傅接过去,道:‘你们看好了,到底是铁蒺藜怕我,还是我怕铁蒺藜!’身子一动,平地就起来一阵白浪,再看不清师傅的人!
只见师傅舞起大刀,就如一个圆球,在院子里滚动。忽然滚到墙边,一片咔啦咔啦响。只见一段一段铁蒺藜藤条,顺着那白色刀花四散飞舞,天空中就好象下起一片绿雪,说不出的好看。
大伙都看呆了,忽然刀花一晃,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见师傅稳稳地站着,刀斜插在他老人家腰带上,左手捏一朵硕大的铁蒺藜花,右手捏一朵硕大的铁蒺藜花,嘴里还叼着那么一朵硕大的铁蒺藜花。”众人静了一下,哗然道:“哇!”
阚长喜大声道:“那铁慕雄的嘴巴,竟然比三师娘和五师娘张得还大!”
众人大笑道:“还不吓破了他的胆!”
一人道:“去年铁慕雄吹锣打鼓,亲自给师傅送块匾来,上边写着‘中南第一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