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格格淡淡一笑,说:“我问了林澹三日,大刑伺候。但关于那三幅字画,他始终只答一句,‘二十年前见过,后来便再无缘’。看情形并非假话,再问也无益处。因此,你明日便和林继本一起,把林澹与那几名魁门湖南分舵的主事奸徒送去衡山,交由卢义鼎处置。”
贺望微微吃惊,并不表露,陪笑说:“格格,何必把林澹交给卢义鼎?一刀砍了,最是省事。这人罪大恶极,作恶多端,留着不除,早晚是朝廷的大祸。”
十格格忽然一笑,瞧着他吟吟不语。
贺望被她笑得后背一寒,虽然十格格年纪远比他轻,却是猜不透她这滴溜溜打转的眼珠背后,又在动着什么念头,不由自主地低头回避。
十格格这才不慌不忙转头侯兴宗说:“侯兴宗,这回林澹要来湖南的消息,是卢义鼎透露给你,对不对?”
侯兴宗吃了一惊,原来她连这个也清楚,连忙点头。
十格格微微皱眉,好像沉吟,说:“但你想过,他为何把消息透露给你?”
侯兴宗想也不想:“只怕他想卖个人情给奴才,也是有的。”
十格格笑道:“那可奇怪了,这回我听说,但凡跟林澹结仇结怨的人,无论几千几百里的路途,卢义鼎无不令人快马送信。他这回的人情,可就卖得很宽啦。”
贺望和侯兴宗听出些门道,对望一眼。
十格格鼻子里“哼”了一声,黑眼珠转了一转:“侯兴宗,还记得方才,我跟你说过什么的话来?”
侯兴宗猛地一醒,想起她那句话来,“侯兴宗,这回你藏着掖着,作个小算盘来划拉,这事就完全变样!说得难听些,挟大清之公器,为你一己之私出力!这‘公器私用’,该当什么下场,自己懂得?”顿时明白过来,大声气愤道:“奴才明白了。嗬,原来他衡山派,竟敢拿咱们做刀使。我说来了这么多人堵截林澹,却为何不见衡山派一兵一卒。”
贺望也好像恍然大悟,抢先说道:“这还了得,跟咱们动心眼,那是不用想的。奴才明白格格的意思了,咱们啦,把林澹这个烫手山芋,再放到他衡山派的手里头去――十格格,您是这个意思吗?”
十格格点一点头,却又摇头:“林澹能算什么烫手山芋?咱们杀了他,也没顾忌。只是不过呢,我想了又想,还是要给卢义鼎送去。他想和魁门闹,又没有闹翻的胆,这可不行,你俩和他那么好的交情,可得大力帮帮他。”
她语气铿锵,一脸勃然之气,这般神态,贺望和侯兴宗从无见过,心底受其一激,均起了勇武之心,齐声应道:“是。”
十格格道:“侯兴宗,你伤未好,明日也随贺总管、林继本一道去衡山。贺总管正好随时为你疗伤。”
侯兴宗求之不得,赶紧答应。
贺望却道:“格格身旁无人护卫,未免不妥。”
十格格笑吟吟道:“林澹跟你们一块走,我只怕真正吃力的倒是你们。我一个女子,谁来与我为难。”
她停了一停,说道:“听说衡阳县城有处所在,主人养了几千种梅花,开得兴旺,我想瞧瞧去,你们不必担心。”
贺望和侯兴宗早知这位主子的嗜好,甚喜梅花。衣服上,用器上,常以梅花为饰。当今皇上也知她这个雅兴,常赏赐了许多三山五岳进贡的珍梅异种给她,引她开心。
两人均想:“格格要去赏花,咱们五大三粗地汉子,跟在后头,未免有煞风景,也难怪她要独自前往。”再无疑惑,叩头请安出去。
将到门口,却听她又道:“慢着。”两人转身,却见她脸有羞色,双眼望着窗外:“你们交代下去――我这里把衡阳县令赶开一旁,坐了他三日大堂,只为审问林澹!并不是要学我我的阿哥们开府建衙的气派。大伙断不可乱嚼舌头。回京之后,倘若一星半点漏进了别人的耳朵,我便死不承认,回来抓你两个剥皮。”
贺望和侯兴宗连忙笑嘻嘻答应。
班浩听了这许久,忽感觉自己手指似乎生出了一些气力,勾着了一点被角,心底一喜,慢慢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