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浩心底愉快,纵马奔驰,直跑出二十余里,迎面风来,十分惬意。料得无人追来,这才缓辔徐行,转过山冈,地势转抖,迎面斜坡上几排柳树,数行松柏,满眼青翠,心神为之轻怡。
斜坡后一条小河截断去路,河水清澈见底。河上一孔小桥,仅容四五匹马并行。桥边河水里,却栽倒了三辆骡车,车轴横裂,拉车的骡子倒毙水中。河水轻轻流淌,将它们浸泡。
班浩吃了一惊,猜不清其中原由。
再驰不远,便有连绵山峰横亘眼前。满山郁郁葱葱,山势无甚出奇,却是斜插入云,山高处不知已至何处,心知必已到了天下驰名的南岳衡山。
前方道路尽头,好大的一个集镇。屋宇杂陈,红墙乌瓦,人影熙熙。道中立了一块高大的牌坊,上边龙飞凤舞写着 “南岳镇” 三个大字。
牌坊旁设了一个大棚。
凉棚里飞快迎出两个后生,其中一人道:“贵客是来赴南岳盟会的吗?”
班浩心知必是衡山派弟子在此迎客,有些好笑,答道:“是。”
那人赶紧唱诺:“有客来――喽!”最后的尾音拖得十分悠长。
霎那间听到凉棚里喇叭与唢呐齐鸣,铜锣共响鼓同飞。“砰”地一声,竟然还放了一声响铳。旁边田地里一群麻雀和燕子受惊,展翅飞空,班浩座下的马儿也骇得颈背一紧。
另一名弟子满脸含笑:“请问阁下高姓大名,是哪个门派的贵客?”
班浩下马答道:“在下班浩,来自扬州。鄙师姓史,遣我来给卢掌门送封回信。”
那人本来满面笑容,顿时神色一变:“原来是班……公子,久仰。”
班浩微微疑惑,心想久仰我什么。
那人已侧身道:“有请。”脸上却是有些古怪。
班浩看他神情一番变化,莫名其妙,暗想难道刚才制服丁薄升等人,放走鲁楚楚,却难道衡山派已经得知信息?应当不大可能。
班浩随那两名迎客弟子进镇,一路上彼此无话,被安排在衡山镇一处精致的客舍住下。衡山派弟子还送来一个木牌,言明是次日酒席的座次。
班浩依照师傅的交待,算算日子,衡山派这回号召的盟会,该在明日举行成立大礼,庆幸并没有耽误。
仔细瞧那木牌,正面写着“甲子席左二位”。不明白什么意思。木牌反面写着数行小字:“衡山卢义鼎,率阖派弟子谨备薄宴,恭请贵客午时一刻出席”。
班浩在房中坐了一阵,出来散步。客舍中住得满满,各色人等互相攀谈,十分热闹。
班浩一路听去,虽不懂许多南北口音,但有几个词大致都有听到,不外是盟会、义气、交情、照应等等。人人慷慨激昂,吐沫横飞。
他有些无趣,便回房蒙头大睡,补足几日疲累。
不觉到了第二日午时。
南岳大庙中九声钟鼓,响彻云霄。
南岳镇上所有大街小巷,不知何时已站满了衡山派的年轻弟子。十步一人,均身着青衫,手按长剑,挺立路旁。
接着又是三声钟鸣,余音袅袅,一时不绝。
待钟声停歇,街面上站着的衡山弟子仰脖齐声道:“恭请――贵宾――入席!”
千百道嗓子齐吆喝,何其壮观。
众宾听了,人人肃然,各自检视衣衫。
便有八名衡山弟子引路,人流跟着他们望前走去。出了镇子,直往衡山上行去。
道路两旁整齐站立的衡山弟子,数步一个,所穿服色忽然已变作瓜皮绿衫。与身后郁葱灵秀的山林树木俨然一体。
脚下石道,宽正齐平,凿迹明显,显然最近刚刚整修。
酷阳高悬,道路两旁林木参天,遮阴蔽日,人人不觉其晒。
受邀参加衡山盛会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今日见了衡山派如此排场,无不惊讶佩服。
走了一里长的宽道,只见前边一处山隘口,两旁陡峭山岩,无可登攀,中间一道高墙,白壁乌瓦,挡截去路。高墙上开了一处大门,门外站着十六个衡山弟子,身着火炎色长袍,大雁排开,威风凛凛。
人人出示木牌,方可进门。
进去大门,转过三处山峦,忽然已是一处空坪,豁然开朗。
空坪的一边临着深渊,雾汽蒸腾,不知其底。另一边接着绝壁,直入云霄,不知其高。
空坪上摆着近百十张圆桌,显是用来宴客。
空坪端头是一座巨石为底的平台。台高两丈,长宽各十丈有余。台旁造有宽大石梯,可以登台。阔大的平台上,也摆了三张圆桌,分外醒目。
平台四角立起高大石柱,撑起中间一木顶,遮挡阳光。
几十个仆役在坪内伺候,引导客人按牌号入席。
班浩出示木牌,迎上的仆役把班浩请上平台。
班浩吃了一惊,心想:“他们定以待我师傅之礼来待我,未免太过客气。”既然想到这一节,也不好推却,落落大方上去。
仆役将他引到正中一桌,指着左边第二位置道:“请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