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司马穆从原路飞快回到常振东家,发现灯火通明,屋里已挤满了人。分做两帮,怒目相向,正在吵吵囔囔。
看见苏宛云与司马穆进来,一帮人神情欢然,另一帮人却大有愤然。
李匡与王屈坐在角落,垂头丧气。
杨镇山得意洋洋,看看李匡,又看看王屈,一脸奚落。
常三嫂默然坐在当中,见苏宛云进来,道一声:“弟媳妇!”想要一笑,眼眶却也红了。
这时常振东从里房出来,取一块抹布抹手,道:“我刚才给班老弟看了伤口,不妨事,已给他敷药扎伤。”心底却疑惑:“怎么苏姑娘的镖,却扎在了班老弟腿上?”
苏宛云便进里边去看班浩,见他斜躺在床,一脸怒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腿上伤口被布条裹了。
两人相对无言,忽然觉得今夜的事情十分好笑。
苏宛云道:“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莲花村的人气势汹汹,可不要为难三哥三嫂。”
这便出来,常振东见了,吩咐旁人:“给苏姑娘腾个座。”
苦力村一人马上搬来一把椅子。
旁边站着的七八人顿时怒道:“常老三,我们还没椅子坐呢,她一个小姑娘也配有座?司马大哥也没椅子坐,那算什么?”怒气冲冲。
司马穆却淡淡说:“算了,坐不坐的,有什么要紧?”
那七八人纷纷道:“司马大哥不能谦让。我们不是为你争座,而是为你争礼!”
司马穆点头说:“圣人至丧礼失乐之邦,闭口不谈礼乐。非不谈也,谈之无益也。”
常振东皱眉好笑:“不就一把椅子,哪里那么多之乎者也?我又没请你们来,不高兴的,出去!”
其中一人愤恨不平:“常老三无法无天,干出这样败坏谷规的事。我们只好到你家来,你倒以为我们很愿意来吗?”
旁边七人轰然应声说:“牛兄言之有理!”
“牛兄言之有物!”
“牛兄言之有情!”
夸赞不已。
常振东心里一把火腾地燃起,瞪着那牛老兄:“什么败坏谷规?我送班老弟与苏姑娘出谷,那是知恩图报,理所应当!再说,假若他俩真有心作出不利田园谷的事,又何必不顾性命救我儿子?”
牛老兄长长地一叹,痛心疾首:“圣人言,礼下于人,必有图之。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冒险救你儿子?圣人有言,恩施于人,所图者更大!常老三,做事可要常常地三思啊!”
旁边几人轰然答应:“牛兄言之有理!”“牛兄言之有物!”“牛兄言之有情!”
常三嫂再也忍不下去,站起来大声道:“看着你们就恶心!”随手提起放在椅旁的两把板斧。
王屈跟着一怒站起:“是可忍,孰不可忍!”
易拾遗把袖子一翻:“存心捣乱,确凿无疑了。来,再打一场,鱼死网破!”
莲花村人面不改色,仍旧笑嘻嘻说:“你们理屈词穷,便要图穷斧现?”
“道理上说不过,就诉诸武力,正表明你们心虚!”
“要把你们的阴谋捣而乱之,打而破之!鱼儿死了,网却不破!”
苏宛云见了这等闹哄哄的场面,哭笑两难,心想常三哥夫妇为了送自己和班浩出去,竟惹来如此多麻烦。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夫妻送自己出谷了。
常振东眼见情势乱乱纷纷,脑袋都快炸破,强忍怒火,拉住常三娘,大声对莲花村众人说:“你们现今说我破坏谷规,那也由得你们胡说。等我大哥二哥回谷,咱们再来摆道理。常三夫妇今夜败在诸位手下,也无话说,各位这就请便吧!”
那牛兄大摇其头:“有句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倘若你们帮着这两人一逃再逃,再逃三逃,我们怎么防范得过来!”
常振东勃然大怒:“常三堂堂男儿,难道说话等于放屁?我说等我大哥二哥回来,那就会等他们回来!”虽知不敌,却也一站而起,要与莲花村诸人拼力一搏。
苏宛云手伸囊中,暗暗扣住七八枚小金镖,心想:“实在没法子,只好一通乱射。”
司马穆微微点头,大声说:“好,常老三一言既出,司马难追,暂且信你一把。我们走。”
回身招手,终于要招呼众人离开。
忽然门外一人笑道:“走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喝口茶再走,也不晚嘛。我们西贝村的人,当真不懂一点待客的道理吗?”
常振东听见这个声音,大喜:“二哥!”
王屈飞快抢到门旁,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人,五十上下,圆头圆脸,慈眉善目,嘻嘻含笑,袖手而立。
这二哥慢慢走进来,在莲花村众人脸上看过,一一点头:“稀客,罕客,贵客,稀罕贵客。”
苏宛云心里一笑,松开手中暗扣的金镖。
那二哥最后才望着司马穆:“司马大哥,好久不见,原来你还没死啊!”
莲花村众人本来笑嘻嘻的,这时吃了一惊,纷纷道:“辛加劳,你怎么说话?”
辛二哥微微愣道:“难道我说得不对?那么我该说,‘司马大哥,好久不见,你还活着啊?’各位瞧怎么样?”
司马穆冷笑道:“辛加劳,没想到你刚回来,就操心我的死活!既然你也赶来常老三家,想必已听说这件败坏谷规的大事,该如何处置,大伙儿听你一句话。”
辛加劳暗想:“老狐狸拿‘败坏谷规’四字压住我三弟!”
皱眉笑道:“不错,你说得不错。”身子忽然微微一晃,转头对常振东道:“三弟,先给我瞧瞧肩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