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望骑马来皇宫小西门外。这是土豹卫的值所,正有两名侍卫当班。
招呼两人过来,问了姓名,一个叫麦肯喜,一个叫阿毕博,问道:“你们林总管呢?今天来了吗?”
麦肯喜得了巴结虎腾卫大总管的机会,赶紧抢着答:“林大人方才走了。”
贺望熟悉林继本的性子,这时走了,定是逃了班,今天不会回来的,好生失望。
忽然门里出来一人,远远望见贺望招呼:“贺大人,你老来了。”正是侯兴宗。
贺望下马拱手:“老侯,正找你。你说说,咱哥俩算不算好朋友?”
侯兴宗脸色一变:“贺大人,我一条命,也是你帮着捡回的。咱俩不算好朋友,那算什么?”
贺望正要他这句话,哈哈大笑,拉着他到一旁小声说:“既是好朋友,我就不客气。你帮我找林继本,我今儿有急事找他。”
侯兴宗道:“幸亏问我,别人可不容易帮你。”
低声道:“中午,林大人在王府井东来顺饭庄,请大伙儿喝酒。你来得好,一起喝几杯去。”
贺望装作犹豫:“这可不好了。林大人,他什么喜事请客?”
侯兴宗低声道:“还不是昨儿晚上把阿楞泰痛快收拾一回,出了一口恶气”
贺望已隐约听说此事,笑道:“这可太好了。”
说话到了午间,贺望骑马随侯兴宗来到东来顺饭庄。
上了二楼,一间大雅座内摆开三桌,已到许多土豹卫侍卫,还有几名汉子,家常打扮,却不认得。
侯兴宗为他引见,贺望心中有事,只抱拳道:“久仰,久仰。”却不见林继本。
楼梯声响,林继本笑陪两人进来,正是辛氏兄弟。
林继本见了贺望,自也意外,彼此道好。
当下众人请辛氏兄弟与贺望坐上首席位,侯兴宗等几位土豹卫高阶官长作陪。还有两人,一位是八卦门三当家周维烈,一位是海霞帮帮主俞芝烨,陪了末席。其余侍卫坐了另外两桌。不久酒菜流水一般上来,众人放肆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林继本未来得及说开场话,听见隔壁雅座闹哄哄进来客人,招呼小二上肉上酒。
小二说:“小店的羊肉天下有名。请问客官要哪类羊肉?羊羔肉,羊眼肉,羊脊肉,还是羊腿肉?”
一位客人道:“好?嗦羊腿肉好呷不??简单些,呷个羊腿肉算哒。”
小二道:“好嘞来份羊腿肉。那么请问客官,您老想吃前腿肉,还是后腿肉?”
那客人怒道:“老子不过呷个火锅,咯多名堂?这么麻烦么?”
林继本听声音耳熟,仔细一想,记了起来,说:“各位暂等,我去请位好朋友来。”
去了不久,拉着两人回来。
向众人介绍,正是隔壁说话之人,其中一位竟是衡山派三当家饶义铮。另一人名叫段义田,是饶义铮的师弟,龙精虎猛,高大威壮。
众人心想他既然排行衡山派义字辈,也非一般人物,纷纷见礼。
贺望意外惊喜,对饶义铮分外亲热。
饶义铮与他在湖南见过几面。记得贺大人是用鼻孔说话的,今日判若两人,当真意外。
终于酒酣耳热,众人散席。贺望知辛氏兄弟才是今日主宾,与林继本一起,将他弟兄送出饭庄。辛氏兄弟拱手去了,贺望等着机会,在林继本耳旁如此一说。
林继本笑道:“巧啦。我与饶秃头说一声,包管你成。”
贺望喜不自胜:“多谢林老兄帮忙。”
原来十五阿哥交待贺望查访史乐山底细,贺望心底便犯嘀咕。他知,单凭手下官老爷架子十足的虎腾卫侍卫,定办不好这种走街访巷的差事,最好找江湖上的包打听,门路广,耳目灵,办事灵光。但自己素来不喜欢交结江湖中人,想不起得力之人,好不头疼。思来想去,突然记起上次到湖南,见了衡山派呼风唤雨,气派非凡,顿想:“不如请衡山派帮忙,岂不是妙。”由此想起林继本,听说他与衡山派卢义鼎有大交情,正适合引线穿针,于是有今日之事。
果然林继本一说,饶义铮满口应承:“贺大人的事,好说,包在我身上。”想了一想,道:“江苏道上的朋友,多少买些衡山派面子。贺大人去扬州城,只往东门里头一家聚财当铺,找铺里管事的乔掌柜。他是扬州城有名的包打听,和他说我的名字,不出三日,包你万事大吉。”
贺望不料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花怒放,道谢不已。
一时贺望高兴走了。林继本屏退众人,单与饶义铮叙旧。
饶义铮道:“林大哥,你们这位贺大人,上回见过面,那可眼睛高得很啦。十格格派他来和我们卢掌门商议事情,他正眼也不瞧卢掌门的。”
林继本听了他的口气,知道贺望方才所托之事,大约要泡汤,这个乔掌柜只怕是个不顶用的。但想起贺望当日在湖南为自己疗伤,其实很有些大剌剌,好像给了自己莫大的恩赐,这时便只笑道:“能帮就帮,不必勉强。”
两人喝了几壶茶,渐渐地全身舒坦了,林继本才道:“饶老兄这回来京,我有何效劳之处?自己人,不必客气。”
饶义铮便道:“林大人,我这回正为来请你老打听些事情。”
林继本本是随口一句客气话,心想:“哪里这么巧,你这一杆子倒顺水得快。”点头笑道:“好说,自己人。”
饶义铮低声道:“林大人,说来不好意思。我这回带人追赶魁门反贼贾鸿图,追到江西,千辛万苦,不该贪喝几壶老酒,一醉不醒,竟让他跑脱。我不知如何回去交待,却接敝帮卢掌门快信,说朝廷查明偷字画的主谋竟是史乐山。他很意外,令我进京打听明白。这下倒好,我便赶紧进京。想来想去,真得找你帮忙打听。再办不好这事,卢掌门面前,兄弟当真抬不起头了。”一边说话,一边从腰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林继本手里。
林继本暗自好笑,心想:“单说送礼,也比你掌门师兄差得远。”可是也不客气,接了银票,掂量着说:“这件事……”用指头比划一个十,又比划一个七:“全是这主子发话,怪史乐山偷字画,却没凭据。”
饶义铮得了确信,张一张嘴,十分惊愕。叹息说:“既是这位爷发话,史乐山怕是不能翻身了。”
林继本道:“仔细说起来,史乐山本在我手上,半途被阿楞泰劫走。这阿楞泰,从前和我称朋道友,办起差来,一点面子不给。”
饶义铮心道:“朋友朋友,当面吃蜜,背后吃刀,有什么好奇怪?”却是怒道:“这还了得。今后他想不想在林大哥跟前讨饭吃。”
林继本笑道:“兄弟你笑话了,他要讨饭吃,却不用求我。不过我告诉你,还有更惊人的事,史乐山居然被阿楞泰下黑手,废去一身本事,你说可惜不可惜”
饶义铮这才真正惊讶,低声道:“史乐山既被散去了功夫,又怎能逃出刑部大牢?”
林继本道:“确实蹊跷,我也没打听明白。”
正在说话,侯兴宗推门进来:“林大人,十格格派人请你速去。”
林继本听了,正好告辞,匆忙赶往东城火凤儿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