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终了，罗马人的奥林匹克球场变成了米兰球迷的滞留地。(www/.xiaoshuoyd/.com 更新本书最新章节)我们带着胜利向看台上随队远征的球迷致谢，我很巧地找到了艾莱娜，又很不巧地看到了J先生，而且他俩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我从来不会像个小男生似的介意女友和其他男人说话，只是对这位暂时与我无冤无仇的特务J有着明显的不安全感。可能我还不适应被欧洲记者，特别是他这种没有固定组织的新闻掮客明着暗着盯梢的感觉。
跑进更衣室，我拿出手机给艾莱娜打过去，不接。球迷退场的吵闹环境中听不见铃声也正常，隔会儿再打吧。只隔了脱下球衣和球鞋的时间我又打过去，打不通了，对方没信号。接着打几遍都一样。我心烦意乱的，顾不上和队友们回味比赛，只想洗个澡再去联系，结果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进淋浴间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手机。
出去放下手机又进来，以最快的速度上下冲一遍，再看到手机时，艾莱娜的电话正好打来了。
她似乎比我更着急，噼里啪啦超快的语速连气口都没有，“刚才太吵了没听见，保罗你今天好样的，我爱你！我马上要去帮弗利奥大叔领人上大巴，有一批今天晚上要回米兰，先不跟你说了，夜宵计划不变，一会儿见！”
“喂，有个……”电话断了。
夜宵计划是去离球队下榻的酒店只隔一条街的某家餐厅，艾莱娜迟到了20分钟，为了一番精致的打扮。她戴着夸张的复古大檐帽，身穿黑色大衣，皮靴从膝盖包到脚尖，鞋跟高高地挺着。我应该认为她是乘着马车来的。
走到桌前，她先没坐下，俏丽地站着等待我的观感，“怎么样？”
“哇哦，罗马没白来。”我恭敬地搀扶她入座，自己再坐到对面欣赏。
服务生为我们斟上红酒，菜也一道道上桌了，主菜是煎银鳕鱼和腌制的生牛肉。以前我剧烈运动后胃口都不好，吃不下东西，到了意大利没这毛病了。在这个国家，每一碟菜都是为你舌尖上味蕾的不同状态而考究的，同一家餐馆去吃两次感觉是不同的，更别说另一个城市了。就拿这道生牛肉来说，比我在米兰吃过的有更厚重的奶酪味。
“在罗马，赢了球，吃着美食，看着美女，完美的一天，不是吗？”艾莱娜说着用嘴唇浅浅地蘸了一口红酒。
“嗯，可惜……没能给你一件新年礼物。”我赛前的策划是，自己得分，向看台上的女友举起爱的手语。明知难度很大，但我还是信誓旦旦地跟她许诺了。
“很不错啦，大家都说你那个助攻漂亮极了。”艾莱娜用眼中赞许的光告诉我她很满足。
“你看到了吗？”我问她。
“当然啦，看得很清楚呢。赛后他们采访你了吗？”
“没有，采访了因扎吉。”
“嘿嘿。”她略带神秘地一笑，“有人采访我哦。”
“采访你？”我估计她说的正是我关心的事情，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谁？采访什么呀？”
“怪怪的一个人。”她说，“搞不清是哪家媒体的，他知道我是你女朋友，说要给我做专访，采访……咱俩的事情。”
“那你都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把他打发了，本小姐不接受小报记者采访。”她傲傲地说，然后拿起手机，“不过那家伙态度还不错，让我记下他的手机号，以后有空可以联系。”
“哦？让我看看。”我伸着脖子瞅着她的手机。
“你还真想约专访？算了吧，我根本没记，随便按了几个键做样子。不过我记得他叫Jay，奇怪吧，不像是意大利名字。”
“Jay？是J－A－Y还是单独一个J？”
“总不会是周杰伦吧。”她笑着说，“不知道，他就说请叫他J先生。”
“是不是四十多岁，脸很瘦，眼睛细长，胡子拉碴的男人？”我描述着特务J在我记忆中深刻的样貌。
她点点头，“嗯，差不多。”
“哦，天哪，这人我认识。”说到这儿，我把自己和J先生的几次遭遇全部向艾莱娜倒了出来。对巴伦西亚的比赛散场后第一次碰上，然后对博洛尼亚一战的看台上、好莱坞酒吧，对话从米兰德比前开始，他知道“米兰速度”，知道我首发，对尤文图斯前，他又知道“附加条款”，知道内德维德复出。他总是适时地出现在关键比赛的节点上，只跟我说过零星的几句话却句句命中真相。
听我说完，艾莱娜默默地抿着红酒，过一会儿才说：“你呀……”她把酒杯放下，又停了一会儿，“还没学会当明星呢。你知道这个城市每天有多少人盯着你吗？何况人家本来就是记者。”
“讨厌的是每次都被他说中。”我说。
“记者呢，分为一般的、厉害的和神通广大的。”
“那他就算神通广大的。”
“可能吧。”
“幸亏你没让他打听我们的事，不然……”
“我们？我们有事吗？”艾莱娜白我一眼，“我们有什么事啊？……喂，你说啊！”
她特别喜欢我用绘声绘色的语言去描述那些事。
周日，意甲联赛第16轮，米兰主场对雷吉纳。上一场的两位进球功臣舍甫琴科和因扎吉首发，我替补。
第15分钟，米兰打出精妙的三角进攻配合，卡卡直塞皮波，皮波禁区内横传舍瓦，舍瓦推射得分。第32分钟，科科左路扔界外球，西多夫接球挑传禁区，卡卡卸下来，在密集的人群中稳稳控球横向扯动。与球门线平行的这段路程足够他找到对方的一两个破绽，第二球就此打进。3分钟后，因扎吉抓住客队后卫一次低级的回传失误打进第三球。舍瓦、卡卡、皮波，进攻三人组皆大欢喜。下半场米兰稍有松懈，被迪米凯莱偷袭扳回一分。第71分钟，我替换舍瓦出场，最后20分钟无亮点，米兰3－1战胜雷吉纳。
本轮积分榜头名易主。罗马客场平佩鲁贾，而尤文图斯在费拉里斯球场3－0完胜桑普多利亚，力压罗马1分登顶。少赛一场的米兰以4分之差居第3。
2004.1.11（周日）意大利·米兰·圣西罗球场意甲联赛第16轮
米兰3－1胜雷吉纳
第14次出场，第11次联赛出场
米兰：舍甫琴科15’卡卡32’因扎吉35’
雷吉纳：迪米凯莱63’
米兰阵容（4－3－1－2）：迪达
卡福、内斯塔、马尔蒂尼、科科
安布罗西尼、皮尔洛（巴班吉达）、西多夫
卡卡（里瓦尔多）
因扎吉、舍甫琴科（亚特兰蒂尼）。
雷吉纳阵容（4－4－2）：贝拉尔迪
斯特拉丁斯、伊拉内克、索蒂尔、法尔西尼
梅斯托（马丁内斯）、马扎特（科扎）、帕莱德斯、中村俊辅
博纳佐利、迪米凯莱（斯特罗内）。
1月14日，我们时隔一周再次造访首都，与罗马进行意大利杯1
4决赛首回合的比赛。罗马的首发阵容有些调整，最明显的是卡萨诺从场上的自由人变为看台上的自由人，锋线改由蒙特拉和达戈斯蒂诺辅佐托蒂。一周双赛轮换是正常的，但有小道消息说卡佩罗对卡萨诺追加了禁赛场数——卡帅自己的规则。
米兰这边换了绝大多数人，后卫线面目全非，中场派上了鲁伊科斯塔和塞尔吉尼奥，皮尔洛休息，搭档锋线的是我和博列洛。
比赛是在“晚间黄金档”进行的，可到场的观众聚在一起恐怕还填不满奥林匹克一面看台。这就是意大利杯，鸡肋的比赛让安切洛蒂和卡佩罗谁都没有从板凳上站起来的激情。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跳过周末对布雷西亚的一场联赛，把对罗马的两回合杯赛合在一起讲完吧。
我在场上很积极，复出的第一次首发怎么可以怠慢？奈何两队的总体格调是缓慢、省力的，鲁伊科斯塔慢条斯理地控球，透露着后发制人的城府；塞尔吉尼奥没有施展他的速度，反而收进中路掺合着防守。罗马也默契地以慢对慢，托蒂、达戈斯蒂诺回撤，只留蒙特拉一人在锋线上游弋。
然而我的机会来得很快。第5分钟，埃默森铲倒鲁伊科斯塔，米兰得到直接任意球，离禁区线仅两三米，对球门稍偏左，位置极佳。我们的首席罚球手是皮尔洛，皮尔洛不在就是西多夫，西多夫也不在，第三顺位没专门的指定，鲁伊科斯塔是个人选，但他站起来后并没有理所当然地去拿那个球。
“小保罗，你平时练得多，你去踢。”马尔蒂尼指定了我。
用电梯球吗？对我电梯球的程度最有数的是皮尔洛，第二是费奥里，我自己根本没谱，况且观众太少，不显摆了，直接打吧。我还是用我原本最熟悉的内脚背搓弧线的方式，射球门远角。皮球兜过人墙，目测落点在门框以内，但角度不够刁，被佩利佐利单手扑走。
此后米兰就真的没有更具威胁的射门了，下半场第64分钟安切洛蒂用舍甫琴科换了我，依旧攻势沉闷。我们的防守做得不错，托蒂被牢牢盯死，只有偶尔远射和发脾气时才有点镜头感。第82分钟，卡佩罗换下托蒂，我们以为我们基本成功了，不料这竟是罗马的转机。替换队长上场的小将科尔维亚和达戈斯蒂诺一右一左使两翼瞬间起飞，他们用极快的速度和节奏反复下底、内切，让孤独游弋了整场的蒙特拉也活跃起来。突然的变化令米兰一时反应不及，终于在第87分钟失守，科尔维亚右路传中，球落在门前的人堆里，被蒙特拉捅进球门。安切洛蒂换人名额已用完，他是想客场保平的，只留了舍瓦一个攻击型球员，无力回天，罗马凭借10分钟的精彩表现1－0拿下首回合。
2004.1.14（周三）意大利·罗马·奥林匹克球场意大利杯1
4决赛首回
米兰0－1负罗马
第15次出场
米兰：
罗马：蒙特拉87’
米兰阵容（4－3－1－2）：迪达
潘卡罗、西米奇、劳尔森、卡拉泽
加图索、安布罗西尼、塞尔吉尼奥（布罗基）
鲁伊科斯塔
亚特兰蒂尼（舍甫琴科）、博列洛（科斯塔库塔）。
罗马阵容（4－3－3）：佩利佐利
泽比纳（帕努奇）、齐沃、萨穆埃尔、坎德拉
曼奇尼（达考特）、埃默森、德罗西
蒙特拉、托蒂（科尔维亚）、达戈斯蒂诺。
次回合回到圣西罗，皮尔洛出阵，我依然首发，搭档换成里瓦尔多。罗马仗着一球领先摆开防守架势，中场横着埃默森、德罗西、达考特三位防守悍将，锋线左右的小曼奇尼和德尔维奇奥位置更靠后，托蒂一人突前，这是多数时间以4－5－1呈现的4－3－3阵型。卡萨诺大概解禁了，我看见他坐在替补席上挺开心的。
他一直在替补席上，因为卡佩罗的球队守到了底，任米兰下半场祭起舍甫琴科、因扎吉、里瓦尔多三叉戟猛攻也没被攻破。罗马客场0－0平米兰，总比分1－0晋级意大利杯四强。
离场时，卡萨诺叫住我：“亚特兰蒂尼！干得不赖。”
我冷笑一声，向他摆摆手再见。
“喂，说真的。”他赶上来，还搭上我的肩膀，“我是说联赛那场，你干得不赖，意大利杯输赢谁在乎？你看我都不玩的。”
见他不像是成心找茬，我问：“卡佩罗什么时候让你上？”
“下场，下场就上，我去教训乌迪内斯。”他拍着胸脯说，看来确实解禁了。
“那我等着第……”我想说等着下半程联赛再较量，不记得是第几轮。
他倒记得清楚，“倒数第3轮，还在这儿见。”
这个月米兰和罗马打了三场比赛，我们终结了他们的不败金身，他们终结了我们的意大利杯赛程。“一月三番棋”其实才下完两番，5月2日，联赛倒数第3轮，那才是最后一番，胜负也许将决定意甲冠军的归属。
2004.1.21（周三）意大利·米兰·圣西罗球场意大利杯1
4决赛次回
米兰0－0平罗马
第17次出场
米兰：
罗马：
米兰阵容（4－3－1－2）：迪达
潘卡罗、西米奇、劳尔森、卡拉泽
安布罗西尼（加图索）、皮尔洛、塞尔吉尼奥
鲁伊科斯塔（因扎吉）
亚特兰蒂尼（舍甫琴科）、里瓦尔多。
罗马阵容（4－3－3）：佩利佐利
帕努奇（萨托尔）、齐沃、萨穆埃尔、坎德拉
达考特、埃默森、德罗西
曼奇尼、托蒂（蒙特拉）、德尔维奇奥（达戈斯蒂诺）。
再说两场杯赛之间的那场联赛。1月18日，意甲第17轮，米兰坐镇圣西罗迎战布雷西亚。
主场球迷照例跟着现场主持高喊每一位米兰球员的姓名，和往常一样。不一样的是，本该以叙述语气按流程念过的客队球员名单中，有一个，轰然爆棚。所有人，圣西罗的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连背着手侍立场边一脸木讷的警察也在开口默念。
万人呼喊渐渐融成均匀的掌声，主持人暂停播报，让布雷西亚的那位明星走上绿茵场中央从容地享受一切。他的白色球衣背后印着蓝色的10号，这背影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会自然生成一幅反色的映像——蓝色的球衣，白色的10号，在彼岸的骄阳下永远保存着动人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