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样?”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狂傲,可是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如此陌生,刚才的声音更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一切瞬间变得那么不真实。
玄澈的眼眸突然泛起一点琥珀色的光辉,流星一般瞬息及逝,他猛地握住月痕的手将她往粗壮的树杆上撞去,后背的疼痛还没来记得传到神经,重重地吻便压了下来。溺水一般的难受。
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衫抚摸着她的后背,顺着纤腰滑落下去。月痕的手缓缓移到他脖颈后面的一对风池穴,然后深深地掐下去。
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对穴道能将有经气血在此化为阳热风气,大力捏人就会晕倒。
月痕也顾不得其他,将全身的力都聚集到了指甲尖上,直到玄澈闷哼一声推开了自己。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突然中邪了似的倒了下去。
霎时间,仿佛听到了高楼崩塌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月痕乱了阵脚,慌忙从满地落叶中爬起来跪倒在他身边,刚才还强的跟头牛似的家伙一下子倒在了自己面前,像只被拍死的蚊子般一动不动。月痕看了看自己沾了血的手指,然后把它放到玄澈的鼻翼下,不由一阵冷汗。
清亮的风掠过,顿时感觉清醒了不少。
深吸一口气,逐渐定下神来,轻轻握住玄澈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他的脉门。他的肌肤有些冰冷,但脉搏似乎比常人跳得还快,应该是休克过去了。月痕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让她不明白的是自己这双鸡都杀不了的手怎么会把堂堂玄木宫祭司长弄得休克过去,奇了。
叫了周边的两名守卫把玄澈带回了驿馆,由于不想把事情闹大,几人便从后门悄悄进入。赏过守卫,月痕将玄澈安置在自己床上,用被子将他裹好,然后才放下帘子走出门去。
经过长廊,刚好看见魅语在训两个新来的丫鬟,头发高高盘起交拧成贵妇式的凌虚髻,手里捏着粉色碎花丝帕俨然一女主人姿态。
月痕淡淡扫了一眼便从另一条道上经过,碰上这女人估计又要寒暄半天。
由于走的太急,竟然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个水盆,而注意到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踩了进去,另一脚来不及刹住,竟连带着把水盆也踢翻了,身子瞬间前倾八爪鱼状伏在石阶上。
人一旦倒霉,坏事就跟机关枪似的接二连三向你开火。
这一绊把另一条道上的魅语也给绊来了。
月痕微微抬头,只见魅语杏眸圆睁,捂住红唇惊叫,“真是祭司长大人!你们这群废物还楞在这里做什么,快把祭司长扶起来!”
“是,是。”然后月痕就被两个小丫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弄到了正对着门的房间,看到魅语脱下外袍交给丫鬟,她才知道原来这是魅语的房间。
这女人好端端的在房门口放一盆水干什么,等着别人来踩不成?
月痕想着,气不打一处来。
魅语道,“祭司长大人受惊了,因为妾身家境贫寒,从小就要走很长的路给家里挑水喝,所以用水从来都是能省则省。那盆水原是妾身洗完脸准备浇花的,不想祭司长会从这里路过,还踩了上去,实在是妾身的错。”说完又对身侧的丫鬟喝斥道:“没看见祭司长大人躺在这里吗,还不快去请大人过来,你们两个新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非要我拨一下才动一下么?还不快去!”
两个丫鬟红着脸连连应声,逃也似的出了门。
魅语甩了甩帕子换上了一张笑脸,来到月痕床边坐下,“新来的丫头还不懂事,祭司长大人别见怪,大夫马上就到,你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魅语给你揉揉。”
“府里什么时候又新添丫鬟了,我怎么不知道?”月痕答非所问地道。
魅语笑道,“嗨,添丫鬟这样的小事怎么敢惊扰祭司长,谁都知道您平日里事务繁忙还要操劳府里的小事,凤宫主看你忙不过来就把那些琐事都交给我处理,也好减轻你的负担。”
“那两个丫鬟是你带过来的?”月痕问道。
魅语脸上微微一窘,却很自然地一笑掩饰过去。
“魅语原本只是一歌女,有幸得到凤宫主的宠幸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原以为宫主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谁知他昨晚突然跟说我要将我带去赤凤,魅语惊喜又惶恐,虽然现在宫主待我很好,但是魅语怕有朝一日自己人老姿残又无依无靠,所以特地请示过宫主让我带两个同乡的姐妹作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月痕突然觉得和这个女人说话,自己嘴里的牙就跟白长了似的。踩了她的洗脸水还要听她唠叨,也不知玄澈那边怎么样了。
对了,怎么把正事儿給忘了。
月痕一拍脑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魅语拦住。
“祭司长大人有伤在身不要乱走,等大夫来了做个检查……”
“夫人好意月痕心领了,改日再聊!”
“夫人”二字果然有用,把话篓子一般的魅语堵的直愣在原地。
刚出门就看到匆匆而来的任华光,月痕二话没说架了他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去,弄得任华光一头雾水,还说重伤,明明跑的跟飞毛似的。
“祭司长大人你身上的伤……”
“先别问了,快跟我走吧。”
其实最担心的不是玄澈的伤,而是怕打扫卫生的柳兰发现然后叫的每个人都知道。
拨开帘子,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堪。玄澈似乎醒了但是皱着眉头没有睁开眼睛。
月痕请任华光进来为他把脉,任华光迟疑一下,但见月痕焦急的神色,便坐了下来。
任华光将手指搭在玄澈的左手脉门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又换右手。大概是因为被子太厚的缘故,玄澈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任华光随后又检查了他的眼、口、耳。然后让月痕把他扶起来脱去上衣。
看到任华光拿出一排尖细的银针,月痕忍不住问道:“情况严重吗?”
任华光摇了摇头。
“其实,不过是被我掐中了风池穴,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当然这只是自己希望的。
任华光的脸逆着明灭不定的烛光,蒙上了一层阴影,让月痕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祭司长大人,可否回避片刻?”任华光看着月痕,一脸凝重地说道。
月痕微微一怔,“好,我就在外厅,有任何事请告诉我。”
刚好门外传来了柳兰的声音,“祭司长大人,宫主有事要见您,现在正在大厅里等着。”
“恩,我知道了。”回头看了看床上依旧眉头紧锁的玄澈,月痕道,“此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祭司长尽管放心。”
月痕出门,见柳兰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她凑近月痕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什么时候和玄澈祭司长好上了?”
柳兰这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月痕的脸顿时和天边的火烧云化为一体,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你听谁说的?”
柳兰掩嘴轻笑,“还有几个人不知道玄澈大人送给主子观月城的事,你没看到恒寿宫的那帮老家伙们把鼻子都气歪了。”
“你这小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没心没肺了。”月痕刚刚松一口气,柳兰又指了指房门问道,“方才我听到里面有动静,不会是藏着人吧?”说着还不忘装模作样地往门缝里瞅了瞅,被月痕一把拉过来拍了两下脑袋,“没事别老八卦,干点正经事才是真的。”
柳兰揉揉脑袋,一脸委屈状,“人家是关心主子嘛。”
“你还是关心你的弟弟和夏青哥哥吧。”一说道柳扶风,柳兰的嘴果然紧紧关上了,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眸,月痕有些后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弟弟救回来。”前几天柳兰还为这事和她怄气,故意绝食,那时自己心情也不好,说绝食就绝食吧。也没多理她。
柳兰和柳扶风从小没爹没娘,姐弟两相依为命,月痕自然知道她对这个弟弟有多疼爱,宁可自己做双倍的活也不愿让弟弟受一点委屈。
想起柳扶风最后的眼神,月痕越发觉得自己亏欠他们太多。
柳兰忽然抬头,轻笑道,“扶风如今长大了,能够为宫里做点事情,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开心。”
月痕分明看见那笑容中参杂了浓浓的哀愁。
“对了,宫主找你去好像就是为了观月城的事,听说他一早就在大厅里发脾气,大家都被他唬的不敢说话,天都知道要让好脾气的宫主发脾气就跟要男人生孩子一般难,哎,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天气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下起了雨,你说怪不怪啊?额,人呢?”
柳兰说的正起劲,却发现刚才还站在面前的人已经蒸发。
黄昏的天,果真下起了蒙蒙细雨。
她在长廊的矮栏杆上坐了下来,手中拿着月痕交给她的香囊,里面是一条素白的帕子,上面绣着两条弯弯的柳枝,她将手帕攒成了一团放在胸前,望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风,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