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骁含“哦”了一声,兀自垂头发呆,前额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
月痕在他旁边坐下,晋骁含道:“你一定也在笑我蠢。”
“怎么会?”月痕道:“哪个人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傻事、蠢事,这些都是可以被谅解的。”
“真的吗?”晋骁含悠然抬头,“可是他们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
“你说的是?”
“我的父母、族中的长老还有其他人。”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用实力证明给他们看,你有多优秀。”
大概是月痕的话正中他下怀,晋骁含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后来几次,都是晋骁含直接找上门来,如果门是关着的,他便一脚踹开,有好几夜,月痕都被惊天动地的砸门声惊醒,导致她睡觉都不敢宽衣。
有时候晋骁含就像孩子般蹭着月痕催她讲故事、唱歌,这时,月痕会不自觉地想到血瞳月。但是更多的时候,晋骁含的脸上都是阴冷暴唳的神色,叫人不敢接近。后来,月痕总算摸清,只要不提正事,不提有关晋敏兰的事,他偶尔也会露出笑容。
这天,燕泥送饭过来,月痕正在把玩着紫川水,伤口差多愈合,不过这瓶水还多出半瓶,月痕正想着怎么用掉它。
燕泥指了指月痕手里的药水,“问道”:这是什么?
月痕笑了笑,在地上写了“紫川水”三个字。
燕泥看后,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月痕。
“紫川水是一种药水,涂在伤口处会很快愈合,而且凉丝丝的很舒服哦。”月痕躺下来做出将药水涂在身上的动作,涂完之后立刻坐起来,像大力水手秀肌肉一般举了举手臂,表示康复。
月痕做的手势很形象,燕泥忍不住掩嘴轻笑。
“好神奇,可以让我也涂一些吗?”燕泥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没问题。”月痕把瓶子都递给她,“你喜欢的话尽管拿回去用好了。”
月痕的慷慨让燕泥喜出望外,她接过小瓶揣进怀里,谢过月痕之后,开心地出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月痕的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意。周围的人开始对她放松警惕,也就意味着有机会可以逃跑。
月痕爬到墙角的草堆旁,把堆的高高的茅草拨开,她用手敲了敲墙壁,声音很脆,整个屋子也只有这一处墙是空的,月痕小心翼翼地抽掉壁上的两块青砖,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小洞。这是她昨晚就发现的,由于害怕晋骁含突然闯进来,于是就没敢探寻下去。
小洞里有微弱的光照进来,月痕又抽掉几块青砖,探出头去看了看,看到的不是阳光,而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
难道里面别有洞天?
明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可月痕还是想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口
外面传来敲门声,月痕的身体刚好被卡住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我……我在午休,不要进来!”月痕大声喊道。
可就在这时,只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巨响,门被人踢开了。
也就在这时,月痕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隆隆的响声在耳边回荡,整个屋子都开始摇晃,青砖碎瓦噼里啪啦地落下,房梁被震的断裂,月痕拼了命地往外钻,无奈身体被牢牢卡住,任凭手脚如何乱窜都钻不出去。
后背一抽,墙上的一块青砖不偏不倚地砸落下来,月痕吃痛地咬紧牙关,上辈子的死法已经够难看了,这辈子不要一个不小心变成人肉烧饼。
月痕绝望地睁开眼,想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却意外地发现隧道另一头的光线。突然,两条腿被人握住猛地一拉,身子被拔了出来,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
晋骁含长腿一扫,地上的数十块青砖齐刷刷飞向洞口,眨眼功夫,洞口就被填满。
屋子终于停止摇晃,月痕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没事别乱碰,这里的每间屋子都装了自毁装置。”幽幽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晋骁含的脸上露出一抹阴丝丝的笑意,“想逃?窗都没有。”
事后,月痕从地窖搬到了另一间屋子,晋骁含特地命人为她打了一副黄金手铐,一头铐住床栏,一头铐住左手。月痕的活动圈子就只有手铐周围一圈,更郁闷的是门外有二十名侍卫看守,将小屋团图围住,月痕就算化身苍蝇也很难冲出重围。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这样被冲垮了,逃出去的几率又变得渺茫。
这几天,晋骁含照例每天过来,只是相处模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两人沉默的时间多了,尴尬也多了,有时候晋骁含会在这里坐上一夜却一句话也不说,月痕也只得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这人真怪。月痕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不知道该从什么话题切入,好套出一些最让她担心的观月城的战事。
没记错的话这场战争晋央宫也有参与,而且还是与赤凤宫为敌。
赤凤宫虽然同盟不多,但是也并未侵犯过十二宫中的任何一宫,晋央宫卷入此次战争恐怕是受到流火宫的挑唆。晋骁含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冲动好战且容易相信别人,只要摸清楚他的心理,然后对症下药,说不定能劝他停战。
天色渐渐黑了,夜色勾勒出远山连绵起伏的轮廓。
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月痕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双脚着地,头微微低垂着,像个等待夫君宠幸的小娘子。
晋骁含是吃硬怕软的性子,见月痕越来越温顺,便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今天打算用什么故事来讨好本宫?”晋骁含脱下外袍往衣架上一挂,闭上眼睛享受地躺在他的专座上。
月痕道:“晋宫主不是已经好多天没有听月痕讲故事了吗?”
“砰”晋骁含狠狠拍了一记扶手,“叫你讲你就讲,还废什么话!”
月痕的床也跟着认了一下,她在心里暗叹一声,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晋宫主不要生气,月痕只是觉得光讲爱情故事没什么营养,不如我们来聊聊时事吧?”
“时事?”晋骁含不解道。
“是啊,就是晋宫主身边最近发生的事。”
晋骁含睁开眼,眼中有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你想知道观月城的近况?”
月痕点头,“我来了也有好些时日,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晋宫主能否给我讲讲。”
晋骁含微微眯起了眼,看不出是闭上了还是在凝视着她。
“不讲也没关系,但起码告诉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你替我招完魂就可以走。”晋骁含一脸随意地道,“但是如果第二次被我发现你想逃跑的话,我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月痕背后一凉,只觉有一支冰箭刺入。数日来,以为早已习惯他的阴晴不定,但是每次看到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会莫名地恐惧。一句话,一个眼神,她都要小心翼翼地见机行事,因为晋骁含实在太敏感。
月痕道:“招魂需要好的地点,我对晋央境内还不太熟悉,不知道哪里的地理位置比较好。”
晋骁含摆摆手,“位置我已经选好,就在观月城楼上。”
“观月城?”听玄澈说过那里确实是占卜招魂的绝佳地点,难道这就是晋骁含要掺和进来的原因吗?
“没错,我们现在就在恒寿边境,等战火一开就大举进攻观月城,到时候你们赤凤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插翅难飞。”
晋骁含看到月痕一脸惊愕,便越发得意,“不妨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这场英雄聚会原本就是为扼杀赤凤宫而举办的。不要以为玄木宫赠给你观月城是为了与你们结盟,其实这一切早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把赤凤踢出十二宫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几道如同狮吼的雷鸣划破了原本宁静的黑暗,乌沉沉的云层盖住繁星点点的夜空,白茫茫的雨点紧密地落下,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
想起那天晚上,玄澈将她揽进怀中,他说,有一处地方离天空很近,几乎可以闻到天国的花香,你站在那里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人,而是大自然的精魂。它的名字叫做观月,你喜欢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
晋骁含原以为月痕听了他的话会大惊失色,孰料她只淡淡回了句:“这件事我早就料到。”凤萧然说要去参加英雄聚会的那天,她曾劝过他,可他不听,她也没有再阻拦,因为很多事情就算预见了又能如何,结局还是无法改变,这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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