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嘈杂的生活

目录:迎着朝阳走去| 作者:荆棘人生| 类别:玄幻魔法

    1998年春。刚过了春节,徐婉英辞掉了工作,开始跟我学裁剪,只有教她一个人。我正忙着看孩子,小舅妈已经越来越多的出门,只把小晶晶撇下了。两岁大的孩子,有时候很烦人,我很是拿她没办法。徐婉英的到来,也帮了我不少,我不能抱孩子下地走路,只能在床上看着,就会多多的盼着她睡觉。徐婉英就比我方便多了。她学的也很快,和我教学习班一样的流程。几天以后,我就发现,也许是一个人呆的久了太过无聊了吧,她不在的时候我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徐婉英圆脸,不瘦,但是颧骨高,上面常常的有红晕,如果是说话害羞了红晕会更重,好像很害羞的样子,这种面容看上去就会让人喜欢。她的性格却不内向,活泼开朗,很容易相处。有这样的一个女生在身边,也算是在我这几年孤寂失落中的一个点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小舅妈再也没有回来。原来每次出门在外面呆几天或者十几天,回来的时候就加紧给孩子做衣服。然后有一次和我爸爸说小舅舅在监狱很难生活,爸爸就给了她一点钱,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创还是依旧,左脚已经好了,右脚还是乒乓球大的溃疡面,固定在那个大小上,变化不大。我收拾了一个小房间,作为换药室,严格执行无菌,除了我,不允许别人进入。

    徐婉英却对我换药很感兴趣,常常要求看一下。我不知道一个女生看男生换药是什么意思,而且,我左边屁股上有一小块溃疡,她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刚开始我不同意,因为按照无菌要求,不应该允许她进入换药室,后来说得多了,也就同意了,她是我换药室唯一的客人。

    这样相处的时间大约有一个月,就有闲话传出。我们两个从来也没有谈论过男女情感,也不知道是在谁搬弄口舌。最终徐婉英的大舅妈给她在县城找了一个学习班,让她去那儿了。

    寂寞再一次占满我的心头,我心中空荡荡的,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可是,只有等她回家时才可以见上一次,短短的一会。她的妹妹徐婉芳有时候倒是会来我家。远房姐姐和我的邻居吵架了,徐婉芳被要求帮着种田,没能去打工。只是我总觉得徐婉芳还小,尽管她只是比我小五岁。她也不怎么说话,很多时候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绣花。小晶晶早已会走路了,徐婉英在的时候还可以帮我,他走后我就没办法照看孩子了,母亲就把晶晶带到田里,边干活边带孩子。而我闲来无事,就重拾绣花行当,填充时间。

    为了能够尽快的重返正常的生活,我开始一次次的输液,就是那个多多的青霉素的方子,以至于最后,我经常输液的血管,也萎缩消失掉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抗药性,创面生长的效果并不如前。

    夏天快要到了,小舅舅终于被释放了出来,他的一个朋友想办法给他办了疾病证明,把他保释出来。回到家后,小舅舅变卖了那些玉米,换来几百元钱,开始疯狂的找小舅妈。

    小舅妈嫁给小舅舅以前,是跟一个叫老七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是不正混,两个人有一个孩子,比小晶晶大大约十岁。他和小舅妈倒是一路人,都是一样的好吃懒做,过了几年,实在混不下去了,两个人就开始吵架,最终分手。然后小舅妈经人介绍跟了小舅舅。小舅舅不懂法,小舅妈又很会花钱,逼得小舅舅只好做犯法的事,最终锒铛入狱,追悔不已。但不管怎么说,她是孩子的妈妈,不找回她就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庭。终于被小舅舅打听到小舅妈在她娘家附近打工,可是,不管小舅舅怎么哀求,小舅妈也不肯跟他回来。

    小舅舅开始以酒度日,喝的醉醺醺的蒙头就睡,不知道如何是好。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却不能团圆。这里面有一个误会,小舅妈的父母并不知道她在这儿有男人,还有一个孩子,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干部,很严谨,和小舅妈的性格反差很大。如果把实情告诉她的父亲,或许会有一些希望。但是,小舅舅就是不敢见人家,他原本就觉得比人家矮半截,现在又坐过牢,更是自卑。因此我就决定以小舅舅的名义给小舅妈的父母写一封信,把事情说明。信文如下:

    叔,婶,您们好:

    我和小云在一起生活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并且有了一个两岁的女孩,叫晶晶。小云不敢让您们知道这件事情,因此一直躲着您们,没能去拜访您们,是我的不是。

    这几年时间里,我一直好生的对待小云,没有吵过架,没有亏待于她,脏累的活儿都是我去做,我是尽最大的力量善待于她。只是因为我的能力有限,使得她不能享受优质的生活,我觉得有愧于她。

    如果是小云嫌我穷,我没有怨言,事实就是如此,即使是我已经想尽了办法,也不能做到更有钱,我已经尽力了。小云您们也知道,她的开销很大,这些年来我做过很多工作,甚至于不惜做一些有违法律的事情,就是只有一个目的,想她过的更好一些。没有很好的照顾她,我很惭愧。

    可是,我们的孩子,才只有两岁,每天都在哭着要妈妈。尽管我也很疼爱她,却不能代替母亲的作用。我能够给孩子提供物质基础,却没有办法给她以母爱,望着孩子泪汪汪的眼睛,我无法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恢复完整的家庭!不知道是否还有希望,让孩子可以在母亲的怀抱中依偎!而她,才只有两岁,她的童年,以至于整个生命,都将埋下没有母爱的阴影!

    叔,婶,还望您们能够成全我们这个家庭,成全孩子要妈妈的希望!盼!

    祝叔,婶万福安康!

    婿李林清拜上

    1998年5月10日

    信后附带晶晶的照片。起点的上传装置不能显示信的格式,请大家见谅。

    小麦即将收割的时候,小舅妈终于在她父母的训骂下,回到我家。小舅舅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封信真的起了作用。晶晶却怯生生的,不敢认妈妈了。

    爸爸也是高兴,小麦即将上场了,用来碾压小麦的场院还没有收拾,西葫已经到了尾声,留了满地的大西葫等待摘掉,然后拔掉枯老的西葫秧。黄瓜已经进入盛产期,每天要摘四五筐的黄瓜。爸爸还要在第二天凌晨两点起床,到县城批发市场,把黄瓜卖掉。

    终于来了一个帮手。“你可回来了,”娘说:“下午一起去摘菜,然后晚上包团圆饺子。”大伙找了筐子,就一起去摘菜了,晶晶也被带到了田里。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中国北方,一直管母亲喊娘,直到近几年,才逐渐改口喊妈妈,我的同龄人都是喊娘的,到了晶晶的年龄,就有一些人开始让孩子喊妈妈了。

    徐婉英也回来了,临近麦收,凡是可以找到的人手就都要回家。麦收的方法是:先找一块场院,碾压结实。割麦已经使用小型的收割机,但

    只能把小麦割倒,然后用人力运到场院,晾干,碾压使小麦粒脱离,晾干小麦粒和麦秸。这是整个的流程,尽管使用了机械,还是很耗费劳动力的。不像现在,联合收割机进到田里,农户只等把麦粒晾干就可以了。

    在家也可以听到机器的轰鸣,碾压场院的,还有动作快的,已经在收割。收割早的话收割机和场院都有闲置,更为方便。

    奶奶听到小舅妈回来了,赶来看,可是小舅妈已经去了田里,没有看到人,怏怏的失望而归。

    大伙并没有我预料的那么晚就回来了,只有两个筐子盛满了黄瓜,西葫直接放在车上,不需要筐子。一个毛驴车就拉了回来。爸爸带回家几片叶子,黄瓜生病了。

    母亲就忙着收拾馅料,把两个很大的西葫切碎。父亲找出一大堆的报纸和书本,寻找着致病原因。

    小舅妈也在和面。母亲开玩笑的问她:“这次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老爷子发了令,‘回到那儿好好的过日子,你要是再敢胡窜乱蹦,当心我打断你的腿!’”小舅妈连说带比划,好像她的爸爸就在眼前一样,“都是那封信害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母亲一高兴,没有经过考虑就说出了:“你想知道是谁写的这封信吗?”

    “一定是凌菊干的好事,闲着没事写信玩,看我有时间不找他算账才怪呢。”凌菊是小舅舅的一个朋友。

    “才不是呢,是他写的。”母亲指我。我再想阻止已经晚了,话已经说出了口。小舅妈回过头盯着我看了好半天。

    母亲接着说:“你应该感谢他,不是他,你一家人怎么团聚啊。”

    “还谢他?我恨死他了!”

    我白了母亲一眼,这句话一出,这个仇我算结下了。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好话说了,屋子里有了短时间的寂静。

    邻居吵起架来,声音越来越大。话题很快转移到邻居那儿。

    邻居有一个比徐婉芳还小的女儿,叫秀儿,邻居自然要更疼爱秀儿一些。徐婉英在外面学裁剪,半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远房姐姐也要多关心一下。就这样自个关心自个的女儿,两厢冲突的时候,就会起矛盾。

    邻居弟兄四个,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娘。四家轮流照看,每家十天。这几天老太太刚好在邻居家,老太太爱嚼舌根,老大家怎样,老二家怎样,不经意间就激惹很多矛盾。婆媳关系,妯娌关系,两边孩子…一大串的矛盾。经常吵架,每次远房姐姐都会到我家,寻求父亲的帮助。一方面,由于亲戚的缘故,另一方面,父亲是村干部,也是村民调解委员会委员,找他是应该的。

    这个时候,奶奶过来了。我的爸爸弟兄四个,奶奶跟小叔叔在一起过生活。小叔叔有一辆农用三轮,爸爸不会开车,到县城买菜都是跟小叔叔的车一起去。

    奶奶是来看爸爸摘了多少菜的。进门后冲着小舅妈奔了过去:“你可回来了,晶晶每天都在哭妈妈啊。还走吗?”

    “不走了。”小舅妈应道。

    “不走就对了,你既然在这儿下了蛋,就应该把她拉巴大,不能东窜西蹦的不着调。”

    我的弟弟和妹妹在一边吃吃的笑。爸爸揉着眼睛,也偷着乐。

    奶奶却看到爸爸的动作,由于活儿太多,爸爸每天很少睡觉,脸上带着倦容。“我那儿还有一个老眼镜,不知道是哪一辈留下来的,可以养眼,我去给你拿。”说完风一样的走了。别看奶奶的岁数大了,腿脚却很快。老一辈的人,不会骑车,到哪儿都凭着脚量,母亲和她在一起走路,也追不上她。

    远房姐姐带着徐婉英和徐婉芳过来了,屋子里坐满了人。母亲急忙打发弟弟妹妹去别的屋。我的弟弟要比我小十岁,在读小学五年级。我的妹妹要比我小十三岁,在读小学二年级。

    奶奶很快的回来了,拿来了两个镜片,镜片是平平的,没有度数,就象电视剧里清朝官员戴的眼镜,只是没有镜框。也不是玻璃的,我和婉英都猜测好像是水晶的。

    没有人太关注这个眼镜,远房姐姐正在叙述着吵架的原因。奶奶很快的也进入了角色,边听边说:“老话说的好,后老婆后汉子,到老死两半子。一点都没错。后婚都是这样子的,你就将就着点。”

    “姥姥,他也太欺负人了。我嫁他时是说好的,婉英和婉芳挣的钱自己要。现在倒好,自打过了年,他就不许她们两个出去打工,不管忙闲都要蹲在家里。婉芳去食品厂打工,他就去那儿闹。婉英是我娘家大嫂好说歹说才能够到平原的。就因为麦收晚回家了两天,他就又闹。”远房姐姐诉说着。

    “现在婉英不是回来了吗?”奶奶问。

    “回来了才吵架呢,不回来和谁吵啊?人家嫌她回来晚了,没抢到好场院。”

    “哦,我到现在坏场院也没找到呢,我还没找呢。”爸爸说。

    “清勇这个人我知道脾气,”奶奶说,清勇是邻居的名字。“他是一个实在人,是个顺毛驴,你要顺着他的脾气,这个人很好使唤,你要是呛着他来,就总是疙疙瘩瘩。”

    “可是,我怎么才能顺着他啊,他说的那些事我没办法依着啊。”远房姐姐说。

    “这要技巧。”爸爸说。其实说了也是白说,她要是懂得技巧,就不会吵架了。

    饺子熟了,弟弟妹妹已经吃过睡下了。剩下的也已经包完,听这些东西都会头疼,我到了另一间屋,婉英和婉芳也跟了过去。关上门,喧哗了一个晚上终于可以静一下了。

    “李风舅,你给算一卦吧。”婉英说。

    “好吧。”我拿出制钱,三个人分别算了一卦。

    婉英得到的是【风山渐】,风山是卦象,渐是卦名。婉芳得到的是【雷泽归妹】。我得到的是【天地否】。渐卦和归妹是讲婚姻的,看来她两个都是求的婚姻。【渐】是吉卦,指经过三媒六聘的婚姻,这样的婚姻在古人看来当然是吉的。渐也有循序渐进的意思。【归妹】指没有经过三媒六聘的婚姻,也就是,非正式的婚姻。讨小妾,或者私奔都是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婚姻在古人看来当然是凶的。

    【否】与【泰】是相对的两卦,【泰】也就是国泰民安的意思,是易经中最好的卦之一。【否】与【泰】相反,是易经中最坏的卦之一。

    徐婉英沉浸于卦象的解释中,已经有人给她提亲了,她也许在构思着自己的未来。

    徐婉芳则不满足于卦象的不好,纠缠着我要重新算上一卦,我笑着满足于她。如果人生也可以象算卦那样,可以推翻重新来过,那该多好啊!

    爸爸去了邻家,到了很晚才回来,事情已经解决,清勇同意远房姐姐娘三个回家,并保证不会再吵架了。

    小舅舅一家三口也在我的新房子里住下,不知不觉间,我和小舅妈的矛盾加深了。小舅妈经常偷偷的拿我的东西,那个水晶眼镜也再也没有见过,很多小东西就下落不明了。我时刻都提防着小舅妈,她就让小晶晶来我屋里拿东西。有的时候,她也会把别人家的东西拿来我家,给我父母用。她看来有用的东西,我们却未必会用上,她看来我们没有用的东西,很多时候急着找却找不到。没有人会看得惯这样的性格,老鼠一样,里鼓捣外折腾。

    我却没有纠缠于这嘈杂的琐事中。我被一本书吸引了,书名叫《菜根谭》,讲的是很多很有哲理的话,一段段的。这本书可以给人嘈杂的心头带来清净和凉爽,让人洗刷心灵的污垢。沉迷在书中的风景,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从指尖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