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选举

目录:迎着朝阳走去| 作者:荆棘人生| 类别:玄幻魔法

    1999年春节,兰灵姐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时间在正月十一日。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很平淡。能够和她相爱的人厮守一生是她的福分,我当然也要祝福她。既然已经是姐弟关系,送一份礼物还是应该的。我利用给亲戚拜年的时候,买了一个八音盒。而后,我还准备送一百元的份子钱,在当时,这个数字应该算是不小了。

    可是我的工钱已经被父亲支取了,我的手中并没有多少钱。我想我或许可以预支一些工资,反正过了初八就会复工,保管应该可以答应。

    妹妹发现了我的八音盒,缠着我要玩一下,我没有允许。妹妹就告诉了我母亲,母亲询问我,我就说了实情。很快的,爸爸就出来反对。我猜,爸爸肯定是心疼那一百元钱,觉得会白扔。我坚持争取着,爸爸却说:“你随了份子,我也还要随。我们还在一个户头,哪有一个户头随两个份子的?这是嫁女,按照庄乡关系,即使随他二十元也不少啊。全村也没有一个嫁女能够随一百元份子的。”

    父亲说的是实情,那时候嫁女还没有随份子的,能够随二十元就可以表示关系很好,根本没有随一百元份子的。我很后悔把这件事情说出来,都是我的错,我干嘛这么贱,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啊!可是,不管我有多后悔,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只能拿着那个八音盒和那二十元钱送了过去。

    我总觉得,或许兰灵姐因为这件事怪罪我。是我要求她把结婚日期告诉我的,可是,我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乡邻所做的,没有一点姐弟的意思。只是感觉,因为从这件事情以后,我有很长时间根本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一个正月都在懊恼中度过了。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村子里在进行着选举前的紧张的博弈。

    1998年11月21日,山东省村民委员会选举法实施。各地以村为单位开始实施村民委员会选举。李庄定于农历的二月初三正式选举。

    不同于城市居委会选举,村委会选举是在极其落后的地方强制施行的民主制度。这一立法的推行,尽管打破了一些村干部的铁饭碗,也撕毁了村民之间和谐亲密的关系,它把人心中最丑恶的一面裸的暴露出来,使得很多原本老实巴交的村民一次次卷入政治的漩涡中,不能抽身。

    李庄活动最积极的是豹子,他是村支书的叔伯兄弟。曾经在去年以八万元的标的竞争市场中的交易大棚的修建,后来落败,那个交易大棚被外村以六万元夺得。豹子因此对村支书怀恨在心,恼恨村支书向着外人。怀着复仇的念头,豹子以反贪的名义在村中挨门挨户的进行游说。

    村委会选举很快就进行了。老主任宣布因为年事已高,退出选举。这样豹子就没有阻拦的当上了村主任。我的父亲和其他两个生产队的队长李广平、李广山也当选为村委会成员,李维当选为妇女主任,这样组成了一个有五个人的村委会。豹子的宣传很成功,村支书和村会计被成功的挤出村委会。

    但是掌权的仍然是村支书。村支部是和村委会并行的机构,权利要高于村委会,对村委会有监督权。

    豹子想换掉村会计,但在全体干部会中没人支持他,这件事也就没有成功。

    正月初八以后,大家重新上班,但是春节以后的韭菜产量已经大为减少,支书安排所有市场管理人员轮班。过了农历二月二,交易量已经很少了,因此取消了收费,只是保留两个人看守市场。这时豹子刚刚上任,因为我爸爸的村干部背景,没有留任我,而是选择了没有干部背景的立春和申田留守。

    我重新恢复了无聊的生活。一个冬季的忙碌使得我的创面有些加重,也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人清闲了,心情也随之无聊,连老天每天也都是阴着脸儿,一副极端郁闷的样子。

    春季也是裁剪的淡季,徐婉英也没有多少活。相应的,见面也少了。人家是姑娘家,如果没有事情,我一般不会去闲玩。可是坐在家里,又觉得无事可做,心中空荡荡的。

    烦!无聊至极。我顺手在一张纸上写下来一首闲诗:

    我给云彩写封信,不下雨来天老阴。

    北风南风每日换,半嗔怒来愁似真。

    写完,把这张纸叠成飞机。想要扔出去,又懒得去捡。就想拆开把它折成纸鹤。

    徐婉英走进来:“你这是干嘛呢?”

    我笑了一下:“无聊,想办法打发时间呗。”说着把飞机拆开,改折纸鹤。又问徐婉英:“你有好的玩意吗?”

    徐婉英没回答,却看到了我写的诗。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我看看。”把已经折的都是褶子的那张纸接了过去,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然后说:“挺有意思的,你写的?”

    “怎么,不行啊?”我反问。

    “没说不行啊。”徐婉英脸红了一下,“真想不到,你还会写这东西。”

    “我还会用人的名字写诗呢。你信不信?”我问。

    “用人的名字写诗?没听说过。你写一个我看看。”徐婉英说。

    “等我有时间吧。”我说。

    “有时间?那你现在干嘛呢?”

    “我啊?我在折纸鹤。”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说法,偷偷地笑了一下,拿起那张纸,动手折了起来。

    徐婉英白了我一眼:“也就是吹吹牛皮吧。我才不信你会写呢!”

    随便吧,我想。那样的诗我只是给兰灵姐写过一首,兰灵姐是谁啊,我怎么能把你和她一个待遇呢。

    过了一会,徐婉芳来找她的姐姐。徐婉英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给徐婉芳看,又说:“婉芳,李风舅说他可以用人的名字写诗,你信吗?”

    “嗯,我想――”徐婉芳拉着长音,眨了眨眼睛,接着说:“我觉得是真的。我相信李风舅的本领,他可以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既然他说可以,就一定能行。”说着徐婉芳拿起卡片又看了一遍。接着说:“李风舅,我都相信你了,你给我写一首吧。”

    呵呵,我惹麻烦了啊,我想。推辞道:“以后有机会吧。”

    “好啊,我等着。”徐婉芳说。

    夏天悄无声息的到了。再也没有了春的和风细雨,取而代之的是烈日当头。这是我见过的最旱的一年,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唯一发生了吃水困难的一年,各地都在抗旱。从4月份开始,豹子就带领着他的村委会开始给全村打机井,终于在麦收后(麦收是在芒种节开始的,夏至日结束,大约是公历每年6月6日到6月22日)按照每30亩一眼机井的密度全部打完。而和他对立的村支书和村会计则忙着丈量机井的尺寸和深度,依靠他们对于财务的熟悉,采录着豹子受贿的痕迹。井管是最贵的,直径比设计小了20%,深度也不足,工也是最贵的…

    夏至过后,玉米已经播种,急待浇一遍抗旱水,玉米才可以发芽。刚刚打好的机井有了作用,各生产队自己想办法抽水抗旱。全村一共四个生产队,三个生产队是集资购买潜水泵和发电机,由生产队负责浇水;我父亲是三队队长,他决定让村民自愿购置潜水泵和发电机,生产队给以补贴,这样就可以避免机械的养护费用。

    各生产队按照计划。三队是唯一没有集资的一个。因为承诺了给以补贴,为了解决资金缺口,父亲决定将河边的一块下等田拍卖。

    很多人都在报名,二叔叔是最积极的一个。为了能够把田给二叔叔一块,父亲取消了原定的公开招标,而是直接指定出售。而为了掩饰自己寻了私情,又同时指定另外两人共同买下这块地。有很多人带着现款准备投标,看到这种情况,不好意思说别的,只好打消了投标念头。

    可是二叔叔因此对父亲怀恨在心,他总觉得这块肥肉没有独吞,于心不甘。因此种下了祸根,这是后话。

    家里也发生了吃水困难,我母亲每天都要到村外机井上担水。水变成村民忙碌的主题。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忙碌,只是水少了洗衣服的次数少了,洗澡当然更困难了。

    我依旧清闲,每天弄几本书打发着无聊的日子。偶尔的去徐婉英那儿坐一会,看着她做活。隔几天如果我不去,徐婉英就会让她的妹妹来叫我,说是有地方不会了,让我去看看。而她自己很少来我家叫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去了以后也只是看她做活,问题并没有把她难住。

    有一次,我有点事情,就让徐婉芳先走了,隔了一会我又去的。当我走到她家的院子里,听到徐婉英在小声的骂:“死李风,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还不来。”

    我偷偷的笑,走了进去,徐婉英看到我突然进来,脸马上红了,急忙低下头。

    我问:“怎么,就晚来了这么一小会,就要骂我啊?”

    “哪里有啊!”徐婉英头低得更低了。

    “呵呵。”我没有继续问,已经都明白了。

    能够在长期的疾病中有一个人关心自己,喜欢自己,那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可是我这样的身体,是不应该得到别人的爱情的,我没有这个资格。我没有生存的能力,没有保护对方的能力。我注定会伴随终生的溃疡,不能奢望爱情,不能奢望婚姻,不能奢望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一切一切。我注定是一个废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我的心反复斗争,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该怎样选择。心里一遍遍的念着婉英的名字,又一次次的提醒着自己不可以。

    我早已接受了一个观点,爱就是付出,不必讲条件,不必问结果,只要是她快乐,我无所谓。心痛也罢,煎熬也吧,我所受的,不必一定要她知道。兰灵姐也罢,婉英也罢,都是一样的。她们的幸福,也就是我的期盼。而我,是无法带给我心爱的人幸福的。这就是我的痛苦,一个残疾人,终日与病床相伴,哪有幸福可言?

    有时候我也会想,假如,我的脚能够再好一些,哪怕是能够维持养活自己,我也不会自卑。或许,我和她都是做裁剪的,也许,我们可以共同的经营裁剪店,也是一门生意。唉!以后说吧。

    对于这件事,李清勇也看了出来。很快的,李清勇就给婉英找了对象。经过一些程序,定下婚来。

    这是一门不得不答应的婚约。只有婉英答应了,并且尽快的嫁过去,携母带妹,才可以摆脱这无休止的吵架,才可以脱离苦海。不管爱与不爱,都是小事情。

    我尽可能的逃避,很少去她家,除非.她找我。苦恼占满了我的心头,我一头扎在书中,希望可以充实自己,又心不在焉,不知道读了些什么。我憎恨自己的疾病,它让我不能拥有一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最基本的东西。我又不能改变它,我没有任何力量与命运相搏。我就是那一个小虫,脆弱的无法抗拒任何施于我身的东西。我只期盼着能够有一天,可以脱去这一身疾病与苦难,化为飞蝶,展现美丽,尽情追求心中的梦想,追求向往的爱情。哪怕是只有短暂的生命,也无怨无悔!

    我找到那首化蝶的诗,那还是我在没毕业的时候写的。

    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

    小虫娇弱谁来助,盼生双翅化蝶飞。

    我反复的读着这首诗。7年了,我陷入疾病的漩涡,被命运捆绑着随波逐流。我迷失了自我,不知道路在何方。我在无际的深渊中挣扎,遍身伤痕。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命运的转变,哪怕经受再多的煎熬也无所谓。我拿起笔,在诗的后面接着写下:

    ......化.............蝶

    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

    小虫娇弱谁来助,盼生双翅化蝶飞。

    缩骨蜕壳苦难当,只愿天上飞云美。

    若得花前逍遥舞,哪管此生有轮回。

    我还年轻,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摆脱眼前的这些苦恼。哪怕是短暂的时间,就像梦中一样,我也满足。

    望着这首诗,我又想到,毕业前,我是把学医当做是人生目标的,如果是那样,我现在或许就不会受这份苦难与煎熬。我或许会和别人一样,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是残疾,这个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我也会大胆的去追求爱情,而不必质疑自己的资格。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要做的太多了。

    那么,现在晚了吗?是的,我已经深陷疾病的泥潭,不能自拔。可是,我还年轻,这不是致命的疾病,假如我从现在开始学医,或许就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战胜命运的安排,重新拥有信心,那该有多么美好啊!

    .刚好就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大舅舅家的表妹,叫青青,比我小两岁。一直在外面打工。她也酷爱医学,打工时就进夜校学习医学。在99年的夏季,终于有机会进入医学院学习。她的男朋友愿意打工供给她直到读完医大。

    我也对此感到高兴。这样,她读完的书,我就可以读一遍,在家中,也可以梦一回当医生了。

    为了能够更多的接触到医学知识,我借了同村卫生室的医书来看,从西医开始,外科学,内科学,解剖学……

    我从一个土郎中那儿听到,天津达仁堂制药厂有一个“生肌玉红膏”可以治疗皮肤溃疡,效果很好。就给天津达仁堂去了一封信,问是否有这么一个产品。一个月后,有了回信,他们没有生肌玉红膏,给我推荐了另一个产品“象皮生肌膏”。信中附了产品说明书,很对我的症。经过多次的和父亲解释,父亲终于同意购买,我就发了汇款。药寄到的时候,已近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