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面临死亡(推荐)

目录:迎着朝阳走去| 作者:荆棘人生| 类别:玄幻魔法

    天冷了,一次意外的感冒,医生给我打了一个抗感冒针,在感冒好了的同时,创面意外的要比没有打针前好很多,几乎没有渗液,垫的卫生纸也几乎是干净的。究竟是什么药这么好,我追求了许多年,不就是为了找到它吗?

    感冒好了,可是我为了追求创面效果,还是每天两次注射那个成份的药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去掉了安痛定,这是一个发汗药,我不需要它。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去掉了利巴韦林,这是抗病毒药,当然,我也没有病毒。一个月过去了,冬天已经到了,外面结了冰。我发现,真正起作用的是地塞米松,然后我又去掉了盐酸林可霉素。这样,只剩下地塞米松,每天两只,这是一个激素药,它刺激着我的身体,使得我无法停掉它。我就好像吸大烟一样,对于激素着迷。

    终于有一天,出现了严重的感染。左边屁股原来有一块比指甲大一点的创面,很浅,现在,它的下面出现了二层,有一个溃口,里面很大。我很惊讶,这东西竟然会象楼那样可以起二层!一般创面,会沿着平行于肌肉的方向扩散,而这个创面是在臀大肌的下面。单是给这样的创面换药,每次就需要两个多小时,还是擦拭不干净。为了控制感染,我增加到每天换药五次,加上做纱布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休息都不够。

    右脚足跟没有更深的肌层,创面顺着血液扩散,在脚上各处,腿上,沿着身体上行,甚至于我自以为强壮的上身,胳膊,手上也有。起初就像是一个水泡,可是敷药后也不见生长,消毒药已经失去了作用。细菌扩散的血液里,沿着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上各处播散着它们的种子。这就是脓毒败血症。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病。

    人的血液是一层屏障,当细菌进入血液以后,会沿着淋巴系统巡行,并被淋巴结阻拦,形成淋巴结肿。脓毒败血症的淋巴系统则没有反应,细菌直接沿着血液运行、扩散。这是一个极危重的疾病,它说明,我身体里的免疫能力已经完全丧失了,我的身体正在变成细菌的乐园。

    我开始高烧不退,体温超过40°,即使用了退烧药,最低也要38.5°。为了抑制细菌,我启用了那个青霉素剂量很大的方子,并且进一步加大了药量。可是,抗生素好像对于我不起作用。持续的高烧仍然在继续,它一步步剥夺着我的生命,使我感觉死神离我越来越近。我请求父亲,是不是可以让我再住一次医院,我已经感觉到押不过去了。可是父亲没有答应。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这许多年来我已经给家庭添加了太多的麻烦,或许是父亲觉得我完全是一个累赘。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到了第四天晚上,高烧还是不退,右脚开始出血,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止住它。迫不得已,我用了一个塑料袋把整个脚包了起来,用绳子系住脚踝。我想,流吧,我倒是看看你是不是可以流到塑料袋外面。血越过纱布,越过用来吸收创面渗液的卫生纸,越过袜子,在方便袋里积聚。我干脆盖上被子,不去看它。

    父亲请了村中年龄最大的乡村医生(村中不止有一个乡村医生)。他远远的看了我一眼:“这就是感冒。”

    还是我抛弃的那几个药,地塞米松,林可霉素,利巴韦林,安痛定。这是治疗感冒最常用的一个组方。所不同的是以前是肌肉注射,这次是输液,剂量加大了许多。

    随着液体的进入,我终于明白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是我依赖于药物太多了,导致的中毒性反应。我感觉尿已经完全失控,身下已经感觉很湿了,我却没有了任何一丝力气去看看被褥,也不想管它,随他去吧。尽管已经使用了退烧药,我还盖了三层很厚的被子,我还是觉得全身就象掉到冰窟窿里,冷的发抖。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暖和一些啊?我望着屋里的那个小煤球炉,火苗已经很旺了,上面什么也没放。可是我觉得冷啊,我就想,如果在里面再加一块煤,屋子是不是可以更暖和一些。

    爸爸进来了,他要看看我是不是输完液了,门被打开,没有关。我觉得体温一下子又降下许多,就像躺在雪地里,冷风仿佛可以直接吹到我的身体上,被褥失去了作用。

    我说:“爸爸,你给炉子里再加块碳好吗?”

    爸爸回头看了看那个煤球炉,里面的火很旺,并不需要加碳。而且,那个时间是11月份,还不是真正的三九严冬,或许是爸爸并没有觉得冷,也就没有动手添碳。

    “爸爸,我求求你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我一连几十声的喊着爸爸,可是他转身走了。

    门仍然是打开的,爸爸忘记了关门。冷风好像在围着我的身体打转,不肯离去。我全身发抖,体温正在离我而去。

    弟弟听到声音,赶过来看,我又对弟弟说:“你给炉子添一块碳吧。”

    弟弟给炉子添了碳,又把已经接近滴完的液体拔掉。然后又问我还有什么事,我说没了,你把门带上吧。

    弟弟关上门走了。煤炉的火被压了下去,屋子里更冷了。我躺在那儿,一下也懒得动。

    死神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我没有任何办法抵抗他。我甚至不知道脚上的血还流不流。什么都不想管了。我想起了兰灵姐,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又想到徐婉英,傻女孩,我这样子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啊。算了吧,过了今晚,也许我就不在了,你或许会大哭一场,然后把我忘掉。

    人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样的动力可以让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在这个世上,经历诸多苦难,又一物皆无的离开?我曾经认为人活着是为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可是我现在还有什么憧憬可言?我的未来就是看自己是不是可以押到天亮。幸福,早已离我远去了。

    那么,我为什么还会有求生的本能,而不是渴望死去?我曾经那么的渴望死去,可是今晚却为了加一块碳而哀求爸爸。是的,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完成。我还有一个专利,它已经在今年秋天通过初审,等待复审。我没有过恋爱,没有婚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贪心,临死了还要挂念这些。或许,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是啊,我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头脑,它可以做许多事情。可是,既然我这么聪明,为什么就不能挽救自己,摆脱死神?不,它充其量只是小聪明,一个不能在关键时刻解决问题的大脑,决不能称得上是聪明。

    炉火又窜了上来,比刚才更旺。退烧药也起了作用,尽管我还在战栗,却比刚才要好一些。我咳嗽了几声,尿也同时流了出来,越过衣服,向褥子渗过去。也没有憋尿的感觉,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次排尿,尿失禁是药物的副作用。我也懒得动,没有力气,更怕风,略微一动,冷风就把它的凉手伸到我的身上,令我无力抵御。我想翻身,但还是放弃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我为什么会这么清醒,前几天我都会迷糊,毕竟体温太高了。可是今天晚上冷的更厉害,反而清醒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胡思乱想着,我朦胧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大概到了夜里一点钟,炉子的火苗已经下去,还能看到略带红色的煤球眼,半死不活的,屋子里更冷了,药物的作用开始退去,被窝好像是冰做的一样,身上摸上去也是凉的,只有额头感觉有些热,好像是刚刚烤过火。窗户上开始结出薄薄的霜花,美丽又令我生畏。我渴望热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碳直接放到我的被窝里,烫伤我也情愿。或许我可以把被窝点着,让火来结束我的生命,同样是死亡,那样或许更快,而不必这样慢慢的冻死。

    也许我的生命就像这窗花,来到这个世界,绽放,然后就融化在朝阳升起的时刻。我注定这一生在黑夜中度过,不能看到朝阳,没有希望,即使是绽放了也没有人欣赏,只有我一个人孤寂的站在冬夜中,显示着自己的清高。

    夜更冷了。我再也不能找到人给炉子添碳,全身就感觉是在一个冰川上漂浮,冷风隔着三层被子直吹入骨头中,无处可藏。到了换药的时间,我还是不想动。算了,能不能活过这个晚上还未可知,换药又有什么意义?我努力搜索着记忆,这个屋子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哪怕是略微的暖和一些?我突然记起,在我的换药桌上还有几片解热止疼片,或许会有一点效果吧。我艰难的起身,找到药片,拿出两个,和着唾液吞了下去。

    我觉得更冷了,冷的连战栗都没有,身子下边的尿渍也变成凉的。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飞蛾,急于想找个火光扑过去。可是没有,屋子里虽然亮着电灯,却不能够提供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外面的夜黑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窗花在延展着它的足。

    如果可以把生命化作一个方程式,在复杂的疾病和简单的痊愈之间划一道等号,而不去管中间有多么艰辛,有多少泪水,那该多好啊。假如生命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倍加呵护,不再糟蹋。假如生命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珍惜世间的美好,绽放生命的美丽。假如生命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告诉大家,经历死亡的痛苦是人一生中最难忘的,请所有的人都要珍惜生命。不只是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珍惜他人的生命,珍惜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因为人的生命毕竟是太短暂了。

    我朦朦胧胧的又睡去了。再一次醒来是三点多。汗水浸透了被褥,冷的感觉轻了些。我觉得欣喜异常,我或许还会见到天亮!这太好了!趁着烧退了一点,我起身看了一下流血的右脚,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血已经停止了,只留下干涸的血渍。我又在褥子下面和身子下面铺了一些卫生纸,再躺下时自然就干了许多,感觉也舒服了。

    解热止疼片是一种发汗药,在发汗的同时,会使人头脑清醒,饿。我也觉得有些饿,枕头旁边有一些鸡蛋糕,我就吃了两块。

    再也睡不着了。我眼望着窗户,盯着窗外的黑夜。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快乐亦或悲伤,温馨亦或失意,忙碌亦或空虚。一个生下来注定就是悲剧的命运,又该如何化解?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更高的智慧,可以让我解脱,又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脱掉这个破烂的躯壳?亦或者让我能脱离这无际的苦难?是会突然的出现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救我出这水深火热?还是真的要等待死亡来萧杀我的灾难,重塑我的身心?亦或是,有一盏可以让我看透迷雾的明灯,指点我憔悴的心灵。还可能,就像那窗花,不屑于生命的短暂,绽放美丽直至最后一刻,显示着存在过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翻过身,取来枕边的纸和笔,记下我这一刻的感受。

    .......窗.....花

    ..........冬

    .........正浓

    ........冰霜花

    .......悄然已开

    ......冰清圣洁心

    .....不与百花同在

    ....风萧萧舞寒月中

    ...雪无暇柔苍野遍白

    ..恨光阴飞逝身将消融

    .避浮哗喧扰宁化清流败

    这是一首宝塔诗,起点网不能把宝塔诗显示成宝塔的形状,请大家见谅。

    天已经露出鱼肚白,我终于可以看到天亮了!尽管每天都会有天亮,可对于这一夜的我,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啊!

    七点钟,我又感觉冷,接着吃了两片解热止疼片。半个小时后,药效发挥,我吃了点东西,坚持着换完药。到了下午一点钟,又感觉冷,再次吃药。我就知道,这个药从服用半小时以后开始发挥作用,药的效力就是六个小时。改换方法,每5.5小时服药一次,严格按照时间服用,即使半夜也不晚点,做到全覆盖。

    我让弟弟买了两元钱的解热止疼片,两分钱一片。这些够我吃一些天的了。经过几天的药物衰减,我体内已经没有了地塞米松的影子,尿失禁也好了。

    这时候,象皮生肌膏寄到了。那是一种紫红色的药,盛在象化妆盒那样的盒子里。药中含有大象皮,因为涉及到珍稀物种,价格也较高。我试着用了一下,用后创面会产生白色的脓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因为相信说明书中它的效果,就坚持使用它。过了些天以后,我的身上其他地方的溃疡渐渐愈合,只剩下右足跟和左臀两块老创。象皮生肌膏发挥作用,换药的次数有所减少,改为每天三次。

    婉英的一个手指给电熨斗烫了一个绿豆粒大的水泡。尽管她母亲给她找了獾油,这是一种很好的治疗烫伤的药,可是她却坚持要我给换药。就想用我的象皮生肌膏,一连三四天都是这样,换完药还要坐一会。她并不知道我经历了一次生死的考验,也没有别人知道。

    我庆幸于自己能够活下来,再次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看到我牵挂的婉英。感觉烧退了一些以后,我仍然会偶尔的去她的裁剪小屋。给她帮一下忙,或者就是坐在那儿看着她做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春节过了,我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药片也开始减少。从两片减到每次一片半,一片,半片,四分之一片,直到完全停止,已是阳春三月。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我的嗓子先是嘶哑,然后几乎完全说不出话来,常常是剧烈的咳嗽,并伴有咳尿。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逃过了这一劫,相比于脓毒败血症,失音和咳嗽是小问题了,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当春天的阳光照耀着万物,我也恢复了生命的活力,重回一年前的样子。

    生活是美好的,我一定会遵照我的诺言,珍惜生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