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故事,它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边。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它是我和妻子的禁区,谁都不会提起这段往事。可是,为了写好这本自传,我一遍又一遍的掀起那已经结痂的伤疤,感受那揪心的痛。有时候会觉得,干脆跳过算了,可是想想已经付出的努力,又不愿意虎头蛇尾。为了恢复事情的原貌,我已经是四易其稿。希望大家能够给以支持,谢谢。
.
经过三天的输液,徐婉芳的肚疼基本上控制住了。这时候传来消息,徐婉芳的母亲去了她的二舅舅家,徐婉芳牵挂母亲的情况,输完液以后就赶了过去。
我又恢复了闲暇,我的脑子里满是徐婉芳的影子。不,我不应该这样子,我喜欢的是她的姐姐。徐婉芳只是一个很值得同情,值得怜悯的小女生,我一直都是拿她当孩子看,尽管她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可是,我的脑子中的印象挥之不去,我回忆着她在我家的每一个细节,彻夜的长谈,流满泪水的脸颊,肿胀的双眼。这应该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她或许只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或许就这么简单,可是,为什么我会牵挂与她?我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不能自拔。为了逃避纷乱的思想,我一头扎到书中,想要藉此摆脱那如影随形的记忆。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差,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能忘掉这几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在徐婉芳没来我家以前,我就一直在研究周易。我原来的那本周易借给了马大爷,他在一次算卦时被公安局以从事封建迷信活动逮住,书给没收了。隔了这几年以后,我觉得很怀念这本书,我学了一年时间就只会用它算卦,这让我感到很不满足,就又买了一本,重新研究。为了克服用心不专,我用尺子逐行逐行的读,做到理解,再读下一行,不厌其烦的一口口啃下它。
第二次拜读,我有了更深入的理解,这本书不应该被用来算卦的,它是人生的指南,64卦解读了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我们应当用什么态度、什么方法来面对每一件事情,顺境怎么办,逆境怎么办。如果不能够理解这其中的深奥含义,只是拿它来算卦,就太浅薄了。周易这本书对于我的一生有着很重要的指导意义,正是凭着对于它的理解,使得我变得无比强大。
这个时候麦收已经结束,机器的喧哗也消失了大半。玉米刚刚长出三四个叶片,顶着夏日的骄阳,打着焉儿,叶子卷的象竹筒一样。市场上开始有几份韭菜交易,这几天里每天下午我都要在市场呆几个小时,等着零星的客户。抱着我的周易,眼看着太阳慢慢落下,从烈日当头变成夕阳晚霞,继而消失。每日里体味着夏日的炎热,琢磨着日中则昃的规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
6月25日的傍晚,我依然无聊的看着我的磅秤,石头蹲在交易大棚的一个柱脚旁和别人闲聊。这时候来了三辆自行车,后面的两个是徐婉芳和远房姐姐,另一个是一个中年的男子,圆胖的脸,谢顶,穿着一个很薄的白背心,肩膀上打着一个毛巾,时不时的拿来擦擦汗。
他们是来找村支书的,村支书家就在市场的北面,大门口和市场大门相对。
有几个在市场内闲玩的人跟过去看热闹,我反正是闲得无聊,也跟过去看。我估计,她们是为了和李清勇离婚而来的。
事情果然像我估计的一样,那个谢顶的男人正是徐婉芳的二舅舅,他们要找支书开离婚证明。为了证明家庭暴力的严重,远房姐姐还撩起衣服给支书看,她的身上、胳膊上、腿上满是瘀斑,那都是被李清勇打的。
尽管有着充足的证据,支书却不能给他们开这个证明,作为一村的支书,总归是要向着本村人。但是话不能那么说,支书极力的安慰远房姐姐,并许诺臭骂李清勇一顿。两边正说的热闹,徐婉芳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明白意思,就和她到了我家。
原来自从远房姐姐被李清勇埋在麦秸垛下面,她就发誓离婚。她的二哥原来在她和徐婉芳的父亲离婚时给她帮过忙,知道她的脾气,不想管她。可是经不住远房姐姐三番五次的说,她信誓旦旦,说是决心已下,绝不想再多看李清勇一眼。既然已是陌路,就要办理离婚手续,她的二哥只好答应了。
听完徐婉芳的介绍,我说:“你们这样子做是不行的。既然有瘀伤,就应该做法医鉴定,拿着法医鉴定书,这个官司就赢定了。”
“法医鉴定?”徐婉芳听到这个词很新鲜,“李风舅,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具体的做法?”
“当然行。”我说。于是,我详细的给她介绍了法医鉴定的程序和离婚的程序。徐婉芳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她恨不得找张纸把我说的话都记下来。一直到我说完了,还在追问:“李风舅,还有吗?”
我看着她,她身子向前倾斜着,苍白的脸上泛起红光,嘴角带着笑。我极少看到她有这样的微笑。我想了想,说:“有啊,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啊?”
听到我问这个问题,徐婉芳的兴奋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刚刚翘起的嘴角也耷拉下来,她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啊,到了二舅舅家以后,又接着输了两天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就开始低烧,到现在也没有退掉,吃了药也不管用。”
我仔细问了一下,这是由于输液导致的热原反应,应该马上停掉输液。而且阑尾的部位已经不疼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输液。至于低烧,要等到抗生素的作用力完全消失,才能退掉。
正说话间,徐婉芳的二舅舅来了,要喊她走。我抬头看时,天已经是漆黑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我忍不住有些感慨,但还是送走了他们。
徐婉芳走后,我才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她,我的心里充满空虚与烦躁,牵挂与思念。我很后悔,刚才我要是留下她该多好啊!可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因为我的牵挂就毁了她的名誉,我不能害她。可是,我又觉得失去了什么似的期盼着下一次相会。不,我不能这样想,不能盼望还有下一次。因为,她出现在我的面前,要么是患了奇怪的病,要么是受到了无法承受的欺负,而这两样,我都不想她有。所以,我不能够盼望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在这矛盾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子,在一遍遍念着婉芳的名字中虚耗着岁月。直到我看到远房姐姐回到李清勇家,重新过起了他们那吵吵嚷嚷的日子,我还是没有看到我的婉芳。
终于有一天,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大吃一惊。只有十几天不见,站在我眼前的小女生推着一辆自行车,胳膊和膝盖上有好几处都磕破了,她的眼睛还是肿的桃子似的,头发比走的时候乱多了,眼神呆滞滞的。站在那儿,肩膀一耸一耸地嗝气,每挤出一点气体,就会皱起眉头,看得出她的身体受到的痛苦。
“你怎么了?”我问。
看到我,徐婉芳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不知道这些天她又遇到了什么困难。我急忙让她到屋里,坐到炕上。
“李风舅,我胃病又犯了,还头晕。”
“我看看。”我知道她的毛病,就给她按摩,嗝逆一声接一声的连续起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按摩,排出了胃中的气体,她才感觉好受起来。
“才几天不见,怎么会这么厉害的啊?”我问。
泪水再次从婉芳的脸颊上流下。她抽泣了好半天,才慢慢的止住哭声,诉说起缘由:“李风舅,那天从你这儿走后,我就听你的话停止了输液,低烧慢慢的好了。这时候,李清勇托人去说和,想要我娘回来,让二舅舅给拒绝了。
后来,李清勇和支书又去,李清勇倔,不会说话,可是支书会说话,他就对我娘说:“你的大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你总应该给你的大姑娘着想吧。你想想看,你能让你的大姑娘从你的二哥家出嫁吗?这不是让别人笑话吗?”
“支书说的是事实。”我说。“那么你呢,你娘没说你怎么办?”
“说了。”婉芳说。“可是李清勇嫌我毛病太多,不想让我进他家的门。”
“这样你娘也答应?”我问。
徐婉芳回头看了我一眼,泪水滴在我的手上,热热的。她叹了一口气,说:“我求她不要答应,可是她就答应了。娘说,这是为了姐姐,她让我将就一年半载,等姐姐出嫁了,她再想办法管我。”
“这么说,你是他们交易的牺牲品!是不是这样子的?”我愤怒了,她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儿而拿另一个女儿做交易,这样的女人,简直是禽兽不如。老鹰到来,母鸡尚且知道张开翅膀保护它的小鸡,而婉芳的母亲竟然连只母鸡都不如。
没有回答,只是看到肩膀的抽动,肩膀上的肌肉紧张的使得我没有办法正常给她按摩。
“那我嘱咐你的话你说了吗?”我问。
“说了。”
“那你娘怎么说?”
“我娘告诉了李清勇。她说,我说的让她去做法医鉴定,然后离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什么事啊!也怨我,早知道她是这样的脾气的,我应该加以防范,怪我粗心大意,没有考虑周全。我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脾气,可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连自己的女儿也卖。这是我的失误,导致徐婉芳承受痛苦。我真后悔。
“李清勇当时就急了,让我娘不要我了,我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只要是不回他家就行。”徐婉芳抽搭着说。
“那你娘就把你留在你二舅舅家了?”
“嗯。二舅舅也恼我娘。是我娘说的离婚,二舅舅刚开始还劝我娘,后来我娘坚持一定要离婚,二舅舅就帮我娘跑程序。后来我娘同意跟李清勇和好,二舅舅就生气。而且,李清勇临走的时候还对我二舅舅说:‘二哥,俺两口子啥事都没有,你干嘛非要给搅和散了啊?’气的二舅舅好几天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二舅舅本来就胃口不好,给他这一句话,到现在还肚子涨。“
“我说呢,你怎么老是胃病啊,原来是祖传的啊。”我开了句玩笑。
徐婉芳没有搭理我的玩笑,接着说:“他们走后,我就不舒服,二舅舅没说什么,二舅妈的脸色就很难看。”
“那是生你娘的气,你娘走了,当然看你不顺眼。”
“二舅妈倒也没说什么,可是我生病了也没人陪我看,只有我自己去找医生,也没有人能给治好。”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正象我猜的,能够再次看到她,肯定是她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没办法解决。
按摩结束了,我安排她躺下。询问她的头晕。原来自从输液反应以后,她就低烧,后来低烧退了,头晕却重了起来。这种头晕躺着感觉不出什么,却不能站立和行走,怪不得她摔的全身都是土,还把膝盖摔破了皮。
对于头晕,我并没有经验,于是到村卫生室逐个的看可以治疗头晕的药,选取了十几种,慢慢让她试吧,我想。
.
徐婉芳的病终于好了,是在两天后。我找到了生脉饮口服液可以治疗她的头晕。而她的胃病我早已经做了准备。自从她上一次胃病,我就发现了山西临汾制药厂的复胃散,成份或许能够对症,却是买不到。我只好给厂家汇款,这个时候也到货了,经过使用确实有效。这样摆在我面前的两个困难终于全部克服了。
远房姐姐偷偷地来过一次,她对徐婉芳说,你想在你姥姥家住几天,就在这儿住几天吧,想到别处去也行。将就些日子,等你姐出嫁了再说吧。
徐婉芳就在我家住了下来。每天跟随我父母下田干活。
这天晚上,我换完药躺下,不敢再脱衣服。事实上,只要不是被病所扰,她每天晚上都会在我那间小屋里玩一会,有时候时间长,有时候时间短。我也习惯了每晚上聊天。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没过多久,徐婉芳就在门外问:“李风舅,睡了吗?”
“还没呢,进来吧。”我说。
门帘一挑,徐婉芳闪身进来,还是坐在老位置上。
我注视着她,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只是印堂的地方有几道川字型的褶皱。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让这些褶子成型。哎!罪孽啊!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孩子,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我想起我自己,同病相怜吧。所不同的是,我的病大都是天灾,尽管一小部分是由于父母决策错误导致的,但我相信,那决不会是恶意的。而她所遇到的更多的是,所有的人,各自谋求个人利益,而将这么一个小女生的生存抛之脑后。所以,我面临生命的荆棘,多的是无奈,而她,只剩下泪水了。
“你娘为什么会只挂念你姐啊?难道她不挂念你吗?”我问。
“她啊,只是挂念让我干活。”徐婉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接着又说:“小时候就是这样子,爸爸疼我,娘疼姐姐。不过,娘怕爸爸,所以偏心不是很明显。我们姐俩个也算合得来。爸爸走后,就看出偏心了,姐姐穿我的衣服可以,我穿姐姐的衣服娘就骂我。”
“其实大人有些偏心是很正常的,只要是不妨碍孩子的生长利益,是无所谓的事情。人是有好恶的,能够做到完全没有偏心的反而没有几个。”我说。
徐婉芳嘟着嘴,表示不赞同我的观点,她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走后,他们都欺负我们娘三个。我娘胆小,就让我和他们理论。有一次,小婶婶要打我,还是小叔叔碍于爸爸的面子给阻止的。”
我沉默了。是的,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给自己挡风雨,这不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不过,要是追究罪魁祸首,或许是她的爸爸。于是我说:“你知道吗,你娘最不应该的就是离开徐庄。假如她就是赖在徐庄不走,那你爸爸乐子大了。”
“不行啊,他们都排挤我娘。我曾听奶奶说,爸爸那一年春节回家,就是嘱咐爷爷和小叔叔要善待我和姐姐,可是,他们连我们一起排挤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再回徐庄呢?”我问。
“其实回去是应该的做法,徐庄至今还有我和姐姐的地。如果爸爸在,我当然愿意回去。可是,也不知道爸爸去了哪儿,我即使回去了也不好过。”提到她的爸爸,徐婉芳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他们都只顾分我家的东西,怕被我们带走了,没有人会管我们的死活。”
“你们刚来的时候,我看挺好的啊。”我说。“其实,我不能说李清勇这个人是一个坏人。他只是头脑简单,心里容不下事。这个人,如果有一个灵巧的女人可以驱使他,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
徐婉芳看着我,没有吭声。我接着说:“很多男人都是这样的,眼睛里只有活儿,容不得闲人。其实,我的爸爸也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比李清勇心眼多几个罢了。”
过了很久,徐婉芳才说:“是的,他不是坏人,但是个愣头青,很多时候都是有人在背后搅合。有的时候他回家时还是好好的,出去串个门回来就暴跳如雷,又打又骂,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老是出馊主意。”
“他就是这直筒子的性,耳根子浅,很容易受人撮使。也怨你娘,用不了他。”我说,又问她:“你想过你的将来吗,或许你也会找个很好的男人,给你遮风避雨。或者,就像你姐姐那样,期盼着可以把你娘带出去。”
徐婉芳脸红了一下,低下头:“李风舅,你取笑我了。”
“那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我问。
徐婉芳低头玩着衣角,我又问了一遍,她才轻声说:“不告诉你。”
屋子里就这样静了下来。只听到时钟咔咔的响声。过了好一会,徐婉芳抬起头,“呀!都一点了,我该去休息了。”
徐婉芳说着跑了出去,我也躺下准备休息。
很快的她又回来了,坐在炕上:“太晚了,姥爷关门了。”
我笑,毕竟是小女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她有没打招呼,谁知道她偷跑出来啊。
我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说:“那我们就再聊个通宵。”
“嗯。”徐婉芳答应着。可是,许久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并肩坐着,靠着唯一的枕头。
“要不,我们玩牌吧。”我说。拿出纸牌。枕头已经跑到徐婉芳的胳膊下边,我只好也和她一样侧躺着,拿胳膊支着脑袋,两个人就这样半躺着玩纸牌。
一直玩到三点钟,尽管换了好几个姿势,胳膊还是又麻又痛,徐婉芳也是哈欠连天,只好把纸牌丢到一边。两个人枕在一个枕头上,面对着面,相互看着。
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孩,我怜悯不已。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手和我的手?在一起,她的大眼睛柔和地望着我,传递着信任与依托。在这个世界上,我或许是她唯一的依靠,她,难道会是我期待的另一半?嗅着她的气息,我有些心神不定,但我很快否定了自己。不,不会的,在我的眼里,她还是个孩子,我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她的单纯。她小我五岁,就是这五岁之差,使得我与她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我尽管患病多年,不能得到正常人的生活,但多年的逆境已经把我磨练成一把利剑。我利用患病得到的时间,一头扎到书中,从知识的海洋中汲取乳汁。我把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化为坚固的根基,高高的站立其上,看着极远的天际。而她,已被无情的生活榨干了最美丽的青春,被冷酷的亲情逼到无处容身。
我忍不住感叹,同样是经历磨难,为什么结果会如此不同。她不懂得什么叫做励志,不知道什么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她只有一种应对方式,就是蹲在一个角落里流泪。这一点倒是和她的母亲极为相似,只不过,她只是流泪而已,而她的母亲会把属于自己的不幸转嫁给下一代。这让我想到一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就像我说过的,为什么母鸡可以张开翅膀拼死保护它的小鸡,而远房姐姐却可以置女儿于不顾!这样的母亲,用她的身体语言教导着她的女儿遇到问题就要蹲到地上做啊Q。不,啊Q还敢骂两声,而她连骂两声都不敢,她更象一只把头扎到沙中的鸵鸟。人啊,能够窝囊到如此真是罕见啊。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母亲,徐婉芳又怎么会有这样一身病呢!
徐婉芳也同样的看着我,她始终完全相信我,信任到近乎崇拜,就像香香公主信任于陈家洛,不分是非,不问对错。我不知道她对于我的这种信任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胜任她的信任。一个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的人,是否可以展开羽翼为她遮挡是个很大的问号。那么,问题是,我愿不愿意为她遮挡和我能不能为她遮挡是两回事,我愿意吗?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放弃感情不谈,我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我有一颗聪明的大脑,但是却没有能够供养它的身体,不管我有多少想法,都无法去实现。我急于寻找一个可以激活我的支点,而又不愿拖累别人。我不想让别人因为选择了我而后悔,那样肯定不会长久。然而缺少一个可以给我当腿的人,多少聪明才智又都是空谈。多少年来我都处在这样的矛盾中,不能自拔。她的到来让我豁然开朗,我的选择就应该是她。
相比于她,她的姐姐喜欢我是一时的冲动。也许,爱情本来就是一时的冲动。放到别人身上,只要有一时的冲动,或许就可以成就永久的爱情。但是,对我而言却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为了一时的冲动选择嫁一个残疾人,然后又会很快的后悔,在艰难的生活和强大的社会压力下选择逃走,甚至撇下一个孩子,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就像黄河。我不想要这样的一个婚姻,我等这么久就是想逃避这个残疾人固有的悲剧。而她的到来,正是我所需要的。
相比于她的姐姐,婉芳是多病的,奇怪的是,那些医生肯定比我更有经验,比我要渊博的多,我才学了多么一点啊,我都不能说是入了门,可是却只有我能够克服她的病,这或许就是缘分。更重要的是,婉芳是绝对的信任我,甚至是有些盲从,这使得我会占据她全部的心,全部的世界,她不会因为看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就会嫌弃我。而她的遭遇,使得我变成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换而言之,只要是我还值得她信任,她就会完全的依托于我,哪怕是将来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或者她找到了她的亲人,她的爸爸,她都不会后悔,这正是我最想要的。
对于我而言,只要是有这么一个救命的稻草,我就会紧紧地抓住不放,依托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这或许是我一生唯一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喜欢她,从来没有那种爱情的冲动,我甚至一直当她是小孩子。那么,在爱情与依托之间怎样选择才是婚姻更好的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依托。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依靠,相互需要,取长补短,才会长久。不然,等你累了,受伤了,想要找一个依靠,而你的她却看到一个比你更好的,或者嫌弃与你,离你而去,那样岂不会靠空,一跤摔倒在地!所以,信任远比激情更为重要,依托远比冲动更重要,这也就是为什么老年夫妻会成为老伴的道理。
窗外现出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胜利究竟离我们还有多远,我们的黎明还要多久才会到来?黑夜中,我与婉芳相依而战,一同等待胜利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