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还在思考着她的病的治疗方案。身体的病容易治疗,心病更难治。我想,只有让她高兴起来,才能够解开这纷杂的疙瘩。而让她高兴的方法,只有我想办法给她逗乐子。
婉芳睁开眼睛,看着我。
“饿了吗?”我问。
“感觉不出来,或许有点吧。”
“你叫舅舅,我给你拿东西吃。”
“才不呢,你爱拿不拿。”婉芳白了我一眼说。
“哎呀!这我可纳了闷了,昨天还叫舅舅叫到好好的,今天怎么不叫了啊?你要是不叫舅舅,看我不打你屁股。”我笑着说。
“就是不叫,不叫,我看你敢。”
我故意撅起嘴,说:“不叫就不叫吧。最起码哥哥要叫一个吧。”
“就不叫,就不叫,你能怎么着吧。”婉芳也来了精神,斗鸡似的。
我耷拉下眉毛,拉下脸,说:“你实在是不叫,我只好哭了啊!”
“你哭啊!我倒是想看呢。”
于是我张开大嘴哭了起来,一边哭,嘴角翘了起来,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线。我真庆幸自己的这个本领,演员一样,隔着墙,就是在大哭,隔着玻璃看,不听声音,绝对是在笑。婉芳被我的演技逗笑了,几天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
我于是端饭给她吃,看她能稍微吃些,我又问她:“那你叫我什么?”
“嗯…那我可以好好想想了。”于是,一连串的外号从她的口中说出,坏蛋,苍蝇,毛豆,竹竿,青蛙,虫子……我惊奇的发现,我从小到大也没有这一天的外号要多。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些外号竟然可以下饭!婉芳在不知不觉中多吃了许多,可恶的泪水也看不到了。
我变换了各种方法来哄她,让她高兴,加上药力的作用,终于使得婉芳恢复了健康。她的迎风流泪症以前是一个乡村的老先生给医好的,这次还是找的那个人,用细钢丝将泪管通透,让眼泪可以流到鼻腔里,就算医好了。
感觉好了以后,婉芳找到了她的爷爷,可是,老家里并没有人想要留下她,因此,坐了一会以后,她又回到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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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格外闷热,远处传来青蛙此起彼伏的叫声,交响乐一样。满天的星斗,没有一丝的风。
婉芳在院里放了一张小桌,切几块西瓜在上边。我坐在小凳上,拿着一把绸布扇,没有扇风,而是和着屋子里传出的灯光给扇子题诗。这是我的一大嗜好:
高雅出竹门,展翅吐清芬。
与人消燥意,微风最宜人。
婉芳递给我一块西瓜,接过扇子,看了看说:“我还以为你写的是《借扇》呢。”借扇是古老的打油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扇子有风,拿在手中。谁要来借,等到秋冬。
我就从打油诗说起,天南海北的讲一些故事,从炎黄到毛邓,各种历史故事,各种笑话。彻底改变她的情绪是摆在我面前的一大任务,为了能够让她摆脱旧有的环境影响,我用讲历史上各种计谋故事用以增强她的自信心,讲笑话改善她的心情。我还会给她开各种玩笑,我特擅长开文字玩笑,我善于改变标点符号或者音调的长短来改变话的原意。比如:
婉芳说:“你把凳子给我。”
“你是不是说:‘你把、把(爸爸)、把凳子给我’”我说。
婉芳撅起嘴,瞪着眼睛,嗔怒道:“好啊,你敢占我便宜!”
“有吗?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啊!”我挤着眼睛说。
“好啊,你还不承认。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抬起手来就要往我背上落。
还没等她的手落在我的身上,我先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放火啦!抢劫啦!强奸啦!……”
婉芳按着肚子笑成了一团:“我还没碰到你呢,你瞎喊什么啊!”
“哈哈,我知道你还没碰到我,才喊的。等你碰到我再喊就晚了。”我厚颜无耻的笑道。
在一团欢笑声中,空气也仿佛变得活泼了,树梢轻轻地晃动着,带来一丝清凉。
“我去拿药片,等水凉好了吃。”婉芳说。
“嗯,去吧,去拿药屁。”我肆无忌惮的说,眼睛乐成了一条线。
婉芳伸手偷袭我,啪的一声打在了我的背上。我早就运好了气等她,震的她的手发麻,我还喜滋滋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婉芳转转眼珠,说:“不行,我吃亏了。”伸出手来要拧我的耳朵。我急忙把耳朵捂住:“你想拧我耳朵?那可不成,他们都说我耳大有福,我还靠这耳朵讨老婆呢。”
……
也有玩笑不成吃亏的时候。水凉的正好了,婉芳说:“你把药片递给我。”
“好嘞,给你药屁吃。”
婉芳笑的蹲到地上站不起来:“哈哈…哈……你竟然会给我‘要屁’吃。”
我也跟着笑,一副很尴尬的样子。
我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愉悦着婉芳的心情,期望可以让她忘却前世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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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骄阳炙烤着市场,仅有的几份韭菜都躲到大棚的地下,韭菜的主人聚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李清勇抽着自制的旱烟,坐在树下的泥土上。虎子坐在他的旁边,他光着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时不时的拿起来擦擦汗。
我在大棚底下,坐在自己的手摇三轮车上,拿着一本书读,这是一本与疮疡治疗有关的书,可是我却打不起兴趣来读它。我更重视结尾的相关资料,有一本北京积水潭医院作的《烧伤的修复与治疗》。我曾在******事件中知道积水潭医院这个名字,我很想买这本书看看。
虎子看着我,对李清勇说:“清勇啊,我怎么听说你把你那二丫头赶出门不要了啊。”
“叔,你不知道,这个丫头才不是个好东西呢。”李清勇就对虎子叙说这几天的事情。
“清勇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件事情可是做傻了,都那么大的一个姑娘了,你就这么把她赶了出去?你看人家……”虎子说着抬手指了指我,又接着说:“人家一分钱也没花,白捡了一个老婆,你说你有多傻吧。”
李清勇直直的看着我,他非常懊恼,这件事情咋做的这么傻啊。要是多把婉芳留上一年,给她找个婆家,就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不行,还要想办法把她叫回去。可是这丫头是个病秧子,他又不愿意整天搭个人伺候她,看来这件事还要好好的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