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队员都说“明日开拔”,但实际上他们第二天决不可能起行。
吃完了罗亦安做的那顿说不上是早餐还是宵夜的美食,劳累了整晚的探险队员们纷纷找地昏睡,即使是安鲁驾机返回的轰鸣声也没能吵醒他们。
奥莉娅没有参与夜晚的活动,等她醒来,临晨的营地里只剩罗亦安。他正在哼着歌,快乐地挤驴奶。向导兼翻译强尼戈亚已坐着那架双翼飞机前往最近的小镇,联系探险器材的安置问题。
“昨夜里又打枪又大炮,真吵死人,罗恩,怎么营地里就你?”奥莉娅好奇地问。
正说着,一阵嘤嘤的声响传来,紧接着声音变为嗡嗡声,奥莉娅吓了一跳,紧张地靠近罗亦安寻求保护。
没等她开口,罗亦安微笑着解释:“是安鲁,他与斯蒂尔驾机追击匪徒,也许,他们能带几个活口回来。”
不久,飞机出现在奥莉娅的视野,果然是探险队的飞机。奥莉娅刚松一口气,忽然间,飞机一甩头飞离营地,绕至很远的地方,再度接近营地。
“怎么了?”奥莉娅语气微微颤抖地问:“不会是……匪徒夺取了飞机?想扫射营地?”
“不”,罗亦安眺望着天空中的飞机,脸色凝重:“有斯蒂尔在。匪徒夺不了飞机,因为哪个疯子,宁肯炸了飞机也不会让别人夺取他的玩具。”
“那为什么……”
罗亦安截断她地问话,回答:“因为他们油多,多的足够他们玩耍?”
“是这样吗?”奥莉娅呢喃。
天空中,安鲁还在做着那个游戏,他数次从各个方向接近营地。又再度飞离。直到奥莉娅厌烦了盯着飞机看,他才不情愿地降落。
飞机声没有吵醒任何人。奥莉娅确定驾机的果然是安鲁后,不等飞机螺旋桨停止旋转,便返身回到了宿营车,营地里再度恢复了宁静。
“他们来?都死哪去了?”,斯蒂尔一落地就大声嚷嚷。安鲁尾随其后爬下了飞机,他的脸色很不好,显得有点神经质。
等他们都下飞机后。罗亦安向飞机张望了一眼。
没有俘虏,果然。
“都睡了”,罗亦安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斯蒂尔,别大声嚷嚷,厨房里有饭,你吃完睡一会,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探险队打算开拔,我们要收拾东西了。”
斯蒂尔脸色一沉。小心翼翼地问:“奥莉娅,那个老处女在厨房?哈,罗恩,能不能请你……”
“我拒绝!”罗亦安擦了擦手说:“请把这桶奶提到厨房,我还要跟安鲁检查一下飞机。”
斯蒂尔怏怏地提着奶桶离开,安鲁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斯蒂尔的背影消失在宿营车,而后,他回过头来看着罗亦安,心中考虑如何措辞。
“你发现了什么?”,罗亦安望望四周,轻声问。
“不是游击队问题”,安鲁压低了嗓门回答:“是我们营地的事……罗恩,你怎么一点也不惊奇,难道你早有发现?”
罗亦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我们地营地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安鲁嚅嚅地说。
罗亦安看看左右。回答:“营地里的人都睡了。我们有足够地时间。”
“罗恩,你记得那次‘黄金书’探险吗?”
“嘘。安鲁,你不该提这个”,罗亦安不满地说:“不存在的东西,你不应该反复提起。”
“好吧好吧”,安鲁咽了口吐沫,继续说:“从那儿之后,我的身体对刺激敏感了许多……第六感,不知道你怎么看第六感。我原先就对险境有一种天然预警,现在,这种预警更加强化了。”
“继续,说重点”,罗亦安似乎不愿多谈这个东西。
“好吧——重点就是,每次踏入这个营地,我都有一种汗毛竖起的感觉。这是预警,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里不对劲,可我说不上那里不妥。
这次有斯蒂尔做副驾驶,我在空中兜了几个圈子,好好体会了这种感觉。瞧,每次接近营地时,像是有个空中屏障,一旦越过这个屏障,我就会出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每次出现那种感觉时,我都把那些点在飞行图上作了标记。如果你把这些点际用线条连接起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张嘴!”罗亦安看都没看那份飞行图,简单地回答。
“什么?”安鲁愕然地看了看手中的图:“我……我还以为是个洞窟口。”
旋即,他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
“昨天,不,应该说今天临晨,博士他们发现了沙漠下隐藏地一个人头像,有着典型的玛雅风格,他张着大嘴,一手指点着远山,一行字迹构成了他的胡子。
据博士说:那行字的意思是:信我,尊崇我,听从我的指引。而我们的营地,正驻扎在那个张着的大嘴中。”
安鲁张了张嘴,随即回味过来:“我们每天前进的路程或长或短,从没有固定。这个扎营点是你选定地,你早知道下面有什么?”
“安鲁,该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其余的。不要猜测。”罗亦安沉着脸,严肃地说。旋即,他又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地效率太低,我本以为他们会发现得更早。”
“比如”,安鲁轻轻地附和:“比如你离开营地期间……嘿嘿,不过,为什么我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知道机场么”。罗亦安轻描淡写地说:“机场,总是有航行标志灯的。你所发现地那种感觉就是标志灯给予你的,它指明正确航向。不过,经过了数千年,这种标志的信号很微弱了。”
“不”,安鲁执拗地说:“这是一种危险,我的感觉不会错,只有对我有威胁。我才会有这种感觉,它给我一种危险地信号,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早点离开。”
罗亦安摇摇头,露出尽早结束这个话题的表情:“好了,反正我们就要离开,这不正和你心愿吗?快去就餐吧,再晚。斯蒂尔要怀疑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想知道它是什么信号,你可以到你标记地地点勘测一下。我们手头没有合适的仪器,我建议你做个简易的雾室,检测一下信号。”
“雾室!?你是说有辐射。剂量大吗?对人有危害吗?”安鲁紧张地问。
“这,也许就是探索的代价”,罗亦安回答:“不是有一种说法,叫‘法老地诅咒’么。你我可以经受住如此剂量地辐射,但对常人……
不必为他们而叹息,他们应这次发现而著名。探险者都有承担相应代价的觉悟。至于我们,我们只是探险队地杂役,历史不会记录旁观者的名字,我们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很好吗?”
安鲁默然。
探险队第二天仍未成行,仅仅收拾东西。打包整理就耗去了整整三天时间。此间。担心游击队去而复来的安鲁数次驾机升空,将警戒范围扩大到了方圆五十公里。
安鲁的敏感令探险队弥漫着一种紧张气氛。好在这种局面并没维持多久。第四天,强尼戈亚带着雇来的驾驶员返回了营地,将宿营车套上车头,拉回附近的小镇。
罗亦安要去安置探险队的物资设备,安鲁便成了新的护卫首领,他将队伍剩下地行装搬到驴背上,一行九人拉着三十头驴,按照沙漠下神秘人像的指引,向着巍峨的安第斯山进发。
安鲁进不了塞纳博士的决策层,他只知道塞纳博士带着他们走走停停,不时地掏出一份古旧的羊皮卷核对着方向。队伍拖拖拉拉走了十数天,才走到安第斯山脚下。
雄伟的安第斯山号称“地球上最俊奇地山脉”,它位于南美大陆中部,从大陆最北端蜿蜒而下,直至靠近南极的智利,将整个南美大陆分为左右两半。
可以说安第斯山是一幅水墨画,因为在这里,可以见到类似动画片《西游记》中那种群峰孤兀,傲然耸立的场景,白云缭绕在座座孤峰之间。若是再加几只仙鹤,那就是一幅真实的水墨画了。
也可以说它是一幅油画,因为安第斯山从零海拔到海拔六千米之上,各种类型的动植物遍布整个群山。在山脚下,刚见到热带植物,爬几座山头,出现的是ya热带,而后会逐渐看到温带、寒带等各个地方的动植物类型。
繁花似锦,如同浓墨重彩,令才从沙漠里走出的探险队员们啧啧称奇。
队伍走了一个上午,接近中午时,队员们都累了,在山脊附近找了一块平地开始生火做饭。
安鲁尽责的站在一块巨石上,为探险队站岗。斯蒂尔则忙前忙后,时不时地从几位女性身上沾点手足便宜。强尼戈亚开始向众人卖弄秘鲁特色菜肴。
露丝双手捧着一杯热咖啡,走到安鲁站立的巨石边,关切地将手中地铁杯递给安鲁。
“这将是我们最后地热咖啡了”,露丝有点忧郁的说:“强尼说,驴无法再往上攀登了,这里是海拔三千米,已经是驴地极限了……我们今后再也喝不到加奶的咖啡了。”
安鲁道了声谢,接过冒着热气的咖啡。却没有立即喝,他伸手拉露丝爬上了巨石,眼睛却盯着在高空中盘旋地一只安第斯山兀鹰。
成年的安第斯山兀鹰被誉为“世界上最大的飞鸟”,它的两翼展开又是米宽大,比一家商务客机的机翼还要略长。
观看兀鹰的飞行,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在安第斯高大雄伟地山峰衬托下,只有这种巨鸟的飞翔才不显得渺小。
它乘着高空上升地气流。优雅的伸展双翼,像踩着华尔兹舞步一样。懒洋洋的在天空中兜着圈子。然而,它关注的却是死亡。
这种兀鹰以吃腐尸为生,当他在某个地方徘徊不去的时候,意味着在他翼下那片大地上有一个灵魂即将消失。
“真美”,露丝不知道这些,她看着那头安第斯山兀鹰像君王巡视领地一样,在山峰之间徘徊回旋。禁不住感叹一声。
“罗恩不回来了吗?”半晌无语,露丝忍不住好奇心还是问了起来。
安鲁摇摇头:“按计划,他要去打探一下那支游击队的情况,了解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营地,此外,他还要为我们弄一些好装备。
十二点快到了,你请博士把卫星电话打开,我想他马上要跟我们联系了。”
由于所带电池电量有限。探险队的卫星电话不能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所以,塞纳采取了白天每两小时,夜里每四小时开一次机向远在巴黎地后方基地报告一声平安,同时通报一声行踪。
正午时分,最开始的五分钟时留给罗亦安的。这几天里,罗亦安一直没有音信。今日刚一开机,便传出了罗亦安的声音。
“报告你们的方位。”
“西经……南纬……”,塞纳读出了卫星定位仪上的数字。
“你们现在的海拔高度?”
“两千八百四十三米,阳光很强烈。”塞纳画蛇添足的补充上后半句。
“博士,在你们东侧,西经……南纬……有一个印第安小村,名叫‘奇诺利维斯’(印第安语意思是“从远处山谷吹来地清风”),距离你们二百四十英里,我将在那里降落,与你们会合。”
“你现在在哪里?”塞纳博士问:“我的耳机里有嗡嗡声。你在飞机上吗?或许你应该直接降落在我们这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喘了口气。塞纳抱怨说:“山路太难走了,我们的驴跌死了七头。损失了一小半物资。仪器设备都还好,可是食物不足了。现在,那些驴又瘦又累。我们一个人要照顾几头驴,实在累极了。”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罗亦安勉强说:“好吧,我这就调整方向,大约一个小时后到。”
难耐的等待过后,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嗡嗡声,过了一会儿,一架小飞机出现在天空,安鲁老练地指挥飞机靠近,并发出了识别信号弹。飞机晃了晃机翅盘旋一圈,似乎在寻找降落点。
“降落?!”,露丝颇为惊讶地说:“上帝,这里最大的一片平地就是安鲁脚下那块石头,在这里降落,他要降落在蜻蜓翅膀上吗?”
安鲁瞥了一眼她,充满信心的回答:“他会有办法的。”
飞机盘旋几圈,确定探险队员们所在的位置后,舱门打开,三具降落伞缓缓飘下。
安第斯山的强风吹得降落伞四处漂浮,斯蒂尔脸上此时消失了嬉笑的神情,冷峻的盯着降落伞落地的地方,神情之严肃令人怀疑似乎是另一位斯蒂尔。
飞机还在头顶上徘徊。等到降落伞全部落地后,飞机开始爬升,等它再度平驶后,一个小黑点从飞机上跳下来,急速的向大地撞来。
“上帝啊,他是要自杀吗?”丽茜惊叫。
“我地急救包呢”,奥利雅着急得跳起来。
露丝没有惊骇,她一手捂着嘴,惊恐地抬头仰望,另一只手死死的攥住塞纳博士地手不放。
“是定点跳伞”,安鲁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上帝啊,他真疯狂,在这乱石零落的地方,他还要玩定点跳伞。医生,准备两副甲板。”
安鲁的话里没有担心,反而充满了调侃。塞纳博士好奇的扫了一眼安鲁,又继续仰望天空坠下来的那个黑点。
几乎是安鲁说话的同时,天空中那个黑点处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爆炸声。罗亦安急速下降的背部冒出一缕青烟,随即这青烟又被轻风吹散,伴随着这声爆炸声,“砰”的一声,天空中绽出一张降落伞。
定点降落,伞包是靠轻微爆炸打开的,这用这样的开伞方式,才能应付急速下降。
“连这儿都准备好了”,安鲁嘟囔道:“可这不行,靠这种伞,在这种高度,在这么大的风力下,降落在这种山梁上,摔断腿那是幸运……”
仿佛是见证安鲁的话,天空中再度响起一声轻微的爆炸,随着这声爆炸,罗亦安的伞飞离了他的背部,旋即,被狂风刮得无影无踪。
“呀”,这时,露丝喊出声来。而其余人则震惊得无法出声。
“嘭”——伞包刚飞离,罗亦安在空中翻了个滚,调整了身体,一扬手,他的背部炸出一朵花来。
不,那不是花,那是滑翔翼。
迎着风飞翔,罗亦安操纵着滑翔翼盘旋在数百英尺的天空,此刻,那只安第斯山兀鹰仍在翱翔,在群山之间像国王一样俯视自己的领地。
豁然间,兀鹰收敛了翅膀,像闪电一般划过天空,扑向了大地。与此同时,罗亦安也在空中兜了个圈子,滑向探险队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