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饭,大家又聊了会儿就都散了,回家去各自准备小年夜。梅姨帮着额娘把前院打扫了一番,也领着雅慧告辞了,额娘挽留了一番,最后还是看着这母女俩越走越远了,额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阿玛在一旁问:“梅姐还是一个人?”
额娘点点头:“是啊,你啊,可得上点心,看看衙门有没有可靠的人,可不能再找个以前那样的,离了家也就罢了,还卷走了家里的东西,也不想想这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呢,你们男人可真是的。”
“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我可是出名的好男人。你放心吧,我一直留意着呢!”阿玛拍拍额娘,额娘笑着伸手在阿玛脸上刮了两下,道了声“不害臊!”,阿玛正好趁机握住额娘的手,两人笑着携手回了前院。此时,若水正坐在西间的床上,盯着桌上那本《洗冤集录》发愣,自己怎么一看到这书,脑子里冒出这么多古怪的事情?阿玛额娘从哪里弄了这么本书回来?这书完全跟他们喜欢的《饮水词》扯不上半铜板的关系。
额娘进房看她歪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笑道:“吆,我们若水还真喜欢上这书了,能看懂吗?这本书啊,是你阿玛衙门要用的书,不是咱们女子应该看的书,等以后若水再长大些,额娘教你念三字经啊,好不好?哎!你阿玛也是,怎么就把这本书给你们抓周呢!”阿玛的衙门?对啊!若水一拍脑门,阿玛是江宁知府的八品笔贴士,想来一些审案断案的文书之类的誊写什么的能用的上。
“洗冤集录。”若水下意识的念出了这本书的名字。额娘大吃一惊,掰过若水的小脸,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问:“囡囡,刚才说什么?”
若水奇怪的看了额娘一眼,又说:“洗冤集录啊!”
额娘更是惊讶不已,正看到刚走进来的阿玛,问道:“你教过囡囡这几个字?”
问的阿玛一愣:“没教过啊,囡囡怎么了?”
“囡囡居然认得这几个字。”
这回换阿玛惊讶了:“怎么可能呢?囡囡,再给阿玛念一遍。”
若水心里有点发毛,不晓得阿玛额娘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又念了一遍:“洗冤集录。”
阿玛跟额娘一听,又是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直说怎么可能呢,又没人教过,难道女儿是天才。阿玛又拿起那本书,翻开其中的一页,随便指着一个字问若水:“囡囡,这是什么字?”
若水刚想张嘴念出来,猛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阿玛说没人教过,原来这认字应该是有人教了才能认识的啊,那自己怎么会就认得,而且自己应该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本书才对,怎么就知道内容了呢,该不会是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小女孩儿闹的吧,若水不仅打了个冷战,忙冲阿玛摇了摇头。
这时阿玛跟额娘才长舒一口气,阿玛胳膊肘碰碰额娘说:“没准是哪天我念书的时候,被这丫头听到了。”
额娘点点头说:“没准吧,不过,那我们丫头也够聪明的,一下就记住了,张妈今天说的没错,将来我们女儿必定是才思敏捷,过目不忘,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
阿玛不由笑道:“你啊你,就差把天下的好词儿都放到自个儿孩子身上了,今天真真看出什么叫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了。”额娘也笑着睨了阿玛一眼。
下午收拾好前院,阿玛又重新锁上了那扇月洞门,开始在书房翻来翻去的找书,说是今年定要写出个旷古绝今的稀世好对。额娘则是在院子里放了张小桌,开始准备过年的窗花,尚容头一次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看着额娘剪,若水坐在额娘旁边胡思乱想了一阵,也被额娘剪的窗花吸引过去了,只见额娘拿着张大红色纸思索一小会,把纸张东叠一下,西叠一下,然后一把剪子就上下纷飞了起来,之后又拿着小刻刀子仔仔细细的刻了几下,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喜报三多”就剪好了,纸上的柿子、桃子和石榴,真想让人忍不住咬一口,额娘说这三样分别代表事事如意、福寿双全、连生贵子,这就是剪纸所谓的“花中必有意,有意必有吉祥”了。之后额娘又剪了喜鹊登梅、鹿鹤桐椿(**同春),五蝠(福)捧寿等等等等,每个都是细致精妙、活灵活现,那些小动物好像都在用眼睛看着你,一不小心就能从剪纸上活过来,看的若水啧啧称奇,对额娘更是刮目相看,之后额娘还给她剪了一只“玉兔迎春”,那小兔子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正在开心的向幸福的春天飞奔,一身毛也被跑的一抖一抖的,兔子的爪子、身上都刻着腊梅、铜钱的图样,让若水喜欢的几乎想把它抱在手上,又怕不小心折坏了剪纸,急得尚容抓耳挠腮,直嚷着让额娘给他买只真兔子,看看是不是有这么可爱。
这边一家大小正闹着,阿玛从书房愁眉苦脸的出来了,原来想了一下午还是没能逃出前人的窠臼。额娘过来劝了两句,张妈就喊着说是祭灶的东西准备好了。于是阿玛领着尚容进了厨房开始祭灶,若水也想冲进去,结果被额娘拉了出来,教训了几句,说是什么“男不拜月,女不祭灶”,若水撇撇嘴,但终究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跟着额娘张妈偷偷在厨房外边看着。只见阿玛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上梅姨带来的糖饼,还有清水草豆,之后把旧的灶神像揭下,用稻草为灶神扎了一个草马,又把差点被尚容吃掉的糖饼粘在灶神嘴上,然后和草马、元宝等等一起烧掉。张妈在旁边给若水悄声讲解着,说糖饼祭神,草豆祭马,这是让灶王爷甜甜嘴,能“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之后,阿玛又洒酒三杯,算是正式辞别了灶王爷。自此就正式开始吃喝玩乐样样不禁了。与此同时,门外的爆竹声也噼里啪啦的响开了。阿玛领着俩小不点也去放了一挂,尚容还不过瘾,被阿玛好不容易哄好了,说是给兄妹俩攒了很多不同的鞭炮,等到除夕夜,全家出来好好放放。
放完鞭炮吃晚饭,张妈端上了五菜一汤,又端上了几大盘韭菜肉馅的煮饽饽,也就是现在的饺子,吃的尚容若水不亦乐乎,额娘不停叮嘱他们少吃点,晚上吃多了不消化,张妈则在旁边劝着说,灶王爷都走了,就让孩子们放纵放纵吧,等会儿多喝点饽饽汤,原汤化原食儿就成了。尚容若水则完全听不见,只顾埋头大大的饱餐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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