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尔佳氏本来还想好好发顿火,一吐昨天的恶气,可被这穆舒氏弄得又是哭诉,又是道歉,又是礼物,又是熬汤的一搅合,气也渐渐消了。她旁边伺候的海棠趁机道:“老太太,您看二太太昨日也是爱女心切,真不是故意冒犯,今天还这么有诚心,亲自熬了汤给您。你就消消气吧,身子是自己的。”
胡尔佳氏想想也是,何况自己其余两个儿媳妇,哪个曾亲自为自己熬过汤的?看来穆舒氏是真心知错了,脸上便浮起笑意,海棠赶忙道:“快把汤拿起来吧,凉了就不好了。”
穆舒氏赶忙起来,走到胡尔佳氏旁边伺候,胡尔佳氏拿起小勺,尝了一口,微微的点点头,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乌鸡汤了,肉烂汤浓,真是好味道,再看自己这媳妇在旁边伺候的非常周到,不由对自己这个媳妇反添了几分喜欢。
不一会儿,各房的人都来请安,只有凤龄未到,纳兰氏说是她昨日罚跪伤了腿,现在又正在禁足,无法前来请安。老太太心中有些不忍,便打发自己的丫头去看看,可没想到凤龄竟然因昨日之事,生了胡尔佳氏的气,对那几个丫头都没有好气,胡尔佳氏听了,不由大怒,觉得这三孙女真有些恃宠而骄了,果然得好好管教管教,索性不去理她。也是头一次,凤龄居然真的足足禁足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韵静、若水、怡亭、韵致四个孙女受了穆舒氏的暗示,每日都去玉棠院围着老太太转,天天好言好语的陪着。胡尔佳氏这才觉得原来自己真的一直忽略了其他的孙女,歉疚之下,更是对凤龄不像往日那般的亲近。而凤龄出来之后,见老太太竟然如此对她,又使开了小性子,反而更失了宠爱,不由得心中更加暗恨若水。而若水在额娘的帮助下,将了凤龄一军,这一月只觉得无比舒畅,对额娘更是佩服不已,没事就缠着额娘让她传授经验,一月下来果然获益良多。尚容已经正式入了景山官学,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若水以前整天能见到他,现在乍一见不到,每日突然无聊了很多,心里也总是不踏实。
且说这日,若水无聊的实在不行,便跟着陆娘去福满多玩儿。刚到门口,甫一下马车,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吆!这不是二姐姐嘛!”
若水一回头,果然是凤龄,她也刚从马车下来,身边还有好几个大家闺秀,都各自带着丫头,当初在德州遇到的安小姐竟然也在其中。若水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却别过脸去不理睬,若水摇头轻笑道:“三妹妹禁足期满了吗?可以出来玩儿了?”
凤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咬着牙道:“谢二姐关心了!那日之事,龄儿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而后又笑道,“怎么,二姐也知道这福满多?这里可是贵得很,二伯父的俸禄……呵!还是别进去的好,万一最后付不出钱来,被人扣到这里做使唤丫头,可折了恭佳府二小姐的面子!”她周围那几个好友都是一阵轻笑,安小姐更是掩嘴笑得开心,凤龄眼中满含讥诮和得意。
若水仍是淡淡的,刚待开口,安小姐突然插口道:“我跟恭佳二小姐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今天正好咱们几个凑份子一起吃饭,便一起请请二小姐吧!”那几个大家闺秀本就整天闷在房里,现在能有戏看,自然也无异议。
凤龄相当满意安小姐的机灵,便笑着点点头,又佯叹道:“唉!我这姐姐家境不好,难得今天碰到了。只是也不能让大家吃亏,她的那份算我的!怎么样,二姐?要不要来开开眼界,咱们京城的酒楼比你们江宁,可是好太多了!”
若水挑挑眉,心中暗喜,跟额娘学了一月,正愁没地方试试呢,你刚好撞上门来,便故作大喜道:“是吗?如此真要谢谢妹妹了!”
凤龄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拉着那几个好友举步从边门进了酒楼,若水跟陆娘使了个眼色,陆娘便绕到厨房去找满儿了。若水跟了进去,伙计一见到她,便笑嘻嘻的过来招呼,若水赶忙轻轻摇了摇手。那伙计早就练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假作不认识,过去招呼凤龄。
福满多为了方便女客进出,特地开了一个边门,还有单独的走廊通向几间女士包间,负责招呼客人的伙计也不是男子,全部是清一色的女子。包间很宽敞,装修的也非常女性化,里面用粉色轻纱并珠帘装饰,墙上挂着的也不是字画,而是各色精致的绣品。若水想起现代的那些可爱的玩偶,便画出图样跟满儿、陆娘一起缝了几个小熊、小兔还有布娃娃放在包间里,果然大受欢迎。这会儿凤龄手里就抱着泰迪熊,嘴里笑得甜甜的,跟拿着美人兔的安小姐聊得正欢,看到若水进来,用下巴指了指末位,若水也不计较,端端正正的坐了过去。
凤龄拿起泰迪冲若水得意的晃晃:“没见过吧?这据说是从西洋传来的,是由一位针线高手设计制作的,还听说这里的老板娘是得了她的真传呢!”
“哦?”若水强忍下唇边的笑意,“看来三妹妹很是喜欢呢,这位针线高手果然是心灵手巧,无人能比!”
“那当然!这屋子里的绣品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呢!你看看这双面绣多逼真多精巧!对了,听说二婶也是刺绣高手,不知可有她的水平?”
哎,这屋子里的刺绣都是满儿的作品,比之额娘,还是要差一些的,比之那设计玩偶的“针线高手”可更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若水心中暗笑。
凤龄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戳到了她的痛处,冷冷一笑,将菜单丢到若水面前:“请点菜吧!呃,知道你平时吃不上鱼啊、肉啊的,尽管我们都吃腻了,可为了你,随便点!”
这菜单是一个粉色团花暗纹锦缎抱枕,一面绣着冷菜热菜,一面绣着酒水吃食。若水拿着抱枕菜单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方对着旁边的女伙计犹犹豫豫的道:“既然三妹妹跟各位小姐都吃腻了肉,我还是点青菜吧,金玉鹦哥这名儿从未听过,就这个吧!”话音刚落,就见凤龄脸色一变。
若水心底冷冷一笑,又踩上一脚:“啊!对了,再来个一品黄瓜吧!这菜常见!”凤龄的脸色更黑,旁边几个小姐脸上也不再有笑意。
若水点好菜,惊讶的看着她们的脸色:“呀!几位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嫌我没点肉菜?那菜单给你们,随便点!”
凤龄黑着脸接过菜单,斟酌着又点了几道菜,而其余几个小姐,已经有人悄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钱袋,才跟着小心翼翼的点了一个。
菜上的很快,大家渐渐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完全将若水排除出了圈外。若水也不计较,只一个人尝着那两道金玉鹦哥和一品黄瓜,嘴里脸上都是赞叹,不一会儿就将两道菜吃了个精光。
凤龄恼恨的望着她:“吃的倒快!从来没尝过吧?”
“恩!真没想到,京城的菠菜黄瓜这么好吃!”若水说着,冲旁边的女伙计道,“麻烦再各上一份!”女伙计笑着应了,立马转身出门。
凤龄和几位小姐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若水故作看不见,继续美滋滋的品着桌上的食物,半晌才抬起头来:“几位小姐怎么都不吃呢?嫌菜不好吗?不如再点个……”
凤龄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怒道:“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刚想继续发飙,就见女伙计已经将菜端了上来,便硬压住火气不再言语。旁边的安小姐苦着脸,犹犹豫豫的对伙计道:“菜能不能退?”
伙计笑着摇摇头:“真对不住!菜已经上了,不能再退了!”
“你们店里怎么回事!连个菜都不能退!”小姐们嚷了起来。
“真对不住,我们是小本经营,还请几位小姐见谅!”
“得了吧!再小本经营,菠菜黄瓜的能值什么?”
伙计一听这话,正色道:“几位小姐是常来的,自然应该知道这两道菜的价值。这道金玉鹦哥,全名是‘金砖白玉板,红嘴绿鹦哥’,前一句指菜里的豆腐,后一句便说的是这菠菜,我们这菠菜可是精挑细选来的,每株里面都取最肥嫩的部分,加以浓油,还要选用上好的干虾米炒至而成,为了应题,还特地在菜中加了可以食用的金箔,美容效果极好,整道菜是特地跟江宁有名的‘金玉良缘’中的师傅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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