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若水她们向隔壁桌望的多了,年秋月也终于察觉到了,从那边望过来,正巧看到纳兰氏,欢喜的瞪大了眼睛,喊了声:“纳兰姑母!”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了过来。她看着纳兰氏笑眯眯的转过身望着她,本想一头扑进纳兰氏怀里,但看到桌上的众人又觉得不妥,踌躇了一会儿,躬身先向众人行了礼,才有些怯怯的对纳兰氏道:“年儿到的晚,不知姑母也来了,现在才来见礼,还请姑母恕罪。”
纳兰氏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亲热的道:“年儿真是乖巧懂事,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我也是听你说话才看到你,过来与姑母同坐可好?”
年秋月大眼睛眨了眨,刚想答应,又想起什么,向自己那桌望了一眼,那边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又开心起来,搂着纳兰氏的脖子,脆生生的答道:“好!”
旁边早有丫头看到,“好”字一出口,便过来将年秋月的椅子跟碗筷都摆在了纳兰氏旁边,凤龄极不高兴的往旁边让了让,厌恶的看着年秋月。年秋月却是浑然不觉,笑着跟桌上的人一一见礼,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对桌上的几人都十分熟悉,嘴又甜得很,一会儿便跟大家打成了一片。原本不怎么和睦的一桌人,有了她的到来,竟然一起说说笑笑起来,连凤龄都被她逗乐了,难得的跟大家闹了起来,桌上的气氛少有的和谐。
又上了几道菜,和仪公主站了起来,手中拉着红绵,大声道:“今日各位能来参加认女宴,和仪在此感激不尽。我夫君找寻故人之女多年,今日得成正果,正如第一道菜中所写,‘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若说我们如今能找到这朵失散多年的‘玫瑰’,那么在座帮助过我们的诸位便都是赠玫瑰者,相信诸位的一片心香也必能像今晚这纱棚之中的香气一样终生萦绕,护佑各位一生一世平安顺利,护佑咱们大清代代长存基业永固。来,让我们举杯,为这玫瑰,为这余香,饮尽手中之酒!”
话音刚落,便有人起声附和,各人俱是饮干了杯中之酒。若水看这酒呈玫红,喝起来一股甜香,几乎没有酒味,其中还隐隐有玫瑰的味道,想来是用玫瑰所酿了。年秋月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笑道:“这是裕亲王府特质的玫瑰露,咱们毕竟是女子,不好像那些男子一样喝的满身酒气,和仪公主最爱玫瑰,便想法子酿出了这种玫瑰露,只加了少许的酒进来,既可尽兴,又无伤大雅。这种酒每年只酿十坛,倒有大半都送进宫里去了。我一直都是耳闻,不想今日不仅得见,还能一尝,这都是托了姐姐的福呢!”
“我的福?”若水讶道。
“是啊!若不是姐姐、还有穆舒姑母帮着公主和驸马爷找到了故人之女,又如何能有今日的认女宴呢?说起来,不单单是公主,我们大家都要感谢你们呢!”年秋月眨着眼睛,巧笑倩兮。
“呵呵,韶佳,你这侄女的嘴实在是太巧了,我们都要给她说的不好意思了!”穆舒氏拉着纳兰氏抚掌笑道。
纳兰氏也笑道:“可不嘛!再过几年,撇去她的好样貌不说,单是她这张巧嘴,就必定能嫁个好人家,肯定能颇得夫君和婆婆大人的喜欢呢!”
年秋月绯红了小脸,放下手中的玫瑰露,不依的拽着纳兰氏:“姑母就爱取笑我,将来若不像姑母说的,我定要赖你一辈子。”
桌上的几人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穆舒氏笑道:“可惜啊,你家尚德晚生了两年,否则直接娶回你家去,这才真真是赖一辈子呢!”
纳兰氏听了这话,微愣一下,似是真有些意动。若水却听的意兴阑珊,虽说可能历史真的会有些不同,但她翻阅过之前的历史资料,与现代所载并无不同,胤禛成为未来雍正的事,只怕不会改变。而年氏对于雍正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她是拉拢和稳定年羹尧最重要的一个棋子,年羹尧又是助胤禛登基的最大助力。就算这些都不论,单看现在,年家培养出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儿,又怎么会甘心让她嫁到恭佳家来呢!若水想起将来胤禛与年秋月亲亲我我的样子就越来越气闷,胡乱吃了两口,瞅着个没人注意的时候,跟额娘说了一声,悄悄溜出了纱棚。
纱棚离着湖边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夜幕降临,远处的湖水看的不甚清晰,反倒是湖的对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想来是安布禄大人跟朝廷的官员们摆宴的地方,阿玛跟大伯和小叔也必然正在那里谈笑风生吧!若水突然想到小时候,阿玛捂着自己的眼睛,抱自己上船的事,那时阿玛还温柔的哄自己,让自己不要怕水。一想及此,若水心中稍安,看那湖水也不觉得太害怕了,大着胆子向湖边走去,只是,在离湖边五六十米的地方还是停了下来。若水犹豫半晌,还是不敢再向前走,索性转身准备回去。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湖边传来一声“扑通”的声音,接着过一会儿便是几声微弱的“救命!”声,若水大惊,再看向湖边的九曲桥上,好像是凤龄正在焦急的冲自己招手。若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忙冲了过去。
果然是凤龄,她焦急的望着桥下的湖水,转脸看向若水时,满脸泪痕:“怡亭,怡亭掉到湖里了!我跟她出来找你,走到湖边,她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她不会游泳!”
“什么?!在哪里?”若水大急。
“你看,就在那里。哎呀,人呢?不会沉下去了吧!”凤龄急的直跺脚。
若水也急了,暂且克服住心中的恐惧,手抓着栏杆,整个人靠上去,翘着脚向湖中张望。突然背后有人猛的推了她一把,若水一声惊呼,整个人瞬间翻出了栏杆,幸好她刚才因为害怕,手死命的抓住了栏杆,这会儿虽然翻出桥面,却仍然没有放手,整个人悬在了栏杆外,只有小腿浸在了水中。可就是这一点点的水,仍然唤起了她落水的记忆,冰冷的水灌进了鼻腔和喉咙,窒息的痛苦宛如死神的手一点点的扼住她的身体、她的灵魂。若水害怕极了,面色苍白,冷汗不停的流下,拼命的在栏杆外挣扎,看着凤龄惊恐的喊着:“救我!”
这时,凤龄却突然笑了,好整以暇的道:“救你?哈!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平时对我趾高气扬的,原来也不过如此!”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大笑,脸上满是得意与阴狠:“你还是真是好骗,扔一块石头,喊两声‘救命’,你就相信是有人落水了?告诉你,怡亭现在还在纱棚中喝着玫瑰露呢!不是让我救你吗?好!我救你!”说罢,便伸出纤纤玉指,将若水紧抓着栏杆的手指,一个个慢慢的掰起。若水吓极了,嘴里喊着“救命!”,不停的挣扎,可此时夜宴正欢,所有人都在举杯谈笑,谁又能听到湖边的喊声呢!若水越是挣扎,越是害怕,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模糊,叫声也渐渐微弱。凤龄欣赏着若水的害怕和挣扎,就像欣赏着一只频临死亡的小动物一般,嘴角的微笑更深,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狠,连掐带拽,已经将若水的一只手掰了开来。若水喘着粗气,整个人已经恍惚了,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而她的另一只手,本能的死命的抓着栏杆,嘴里仍然嘶哑的喊着:“救命……”
凤龄微笑的轻轻摸着若水的另一只手,皮肤轻轻痒痒的触感却让若水的心愈加战栗收缩。她翘起自己小指那修剪极好的鲜红欲滴的指甲,轻轻的扎向若水的手背,而后微笑着用力再用力,若水已经快感觉不到痛楚,只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她脑中接连闪过穆舒氏、崇安、尚容的身影,接着,便是胤禛轻笑的、促狭的、冷冷的脸,还有他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温柔,对不起,真哥哥,我……要走了,来世,你只娶我一个好不好?若水的身子越来越沉,另一只手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松开了栏杆,坠向湖中。
“姑娘!醒醒!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的呼唤,她慢慢睁开眼睛,梦……梦城?难道,我又穿越回去了吗?若水伸出手轻轻的摸向这个熟悉的脸颊,可手臂太过酸痛,只轻轻碰触了一下,就无力的滑落下来。可就这一下,却让“梦城”身子猛的一僵,他下意识的握住那滑落的手,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微微一荡,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子孱弱的人儿,轻声问道:“姑娘,你醒了?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