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窦初开
雪海被这个男人凌厉的目光吓住,怔怔道:“我只是路过,看见你躺在这里……”
男人浓密的眉毛皱成峰,目不转睛地盯了雪海一会,大概是发现她没有说谎,还不会功夫,才放松下来,安心地放开了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满身是伤,还躺在这里?”雪海盯着他重新紧闭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男人没有回答他,却又把眉头一皱,浑身颤抖起来。雪海心惊,忙想伸手推醒他,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却是一片滚烫。雪海吓的不轻,急急喊道:“喂!喂!你醒醒啊!喂……你家在哪啊?你说句话啊!”
男人在雪海的推搡下似乎稍稍恢复了知觉,虚弱地念完“高原”两个字,又晕了过去。雪海从来没照顾过病人,又不能扔下他不管,手足无措的照顾了他一会,直到发现他身体没之前那么烫了,才稍微安心些。
可是就让他这样躺在雪地里也不是办法呀?
瞟了瞟左右,雪海忽然来了主意,自己动手,就地取材,笨手笨脚地做了个简易的拖斗,拖着受伤的男人步履艰难地朝高原的方向走。
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阳光从干枯的枝桠间倾泻而下,照在雪地上泛着莹莹的光芒,璀璨生辉。
“真是莫名其妙,”雪海吃力地拖着伤者,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我到底是哪辈子欠了你了,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帮你啊?早知道就由着你在雪地里冻死,发烧烧死,口渴渴死算了!真是的,我都自身难保了,要不是你长得还可以,我才不救你呢……”
雪海也就是嘴上过过瘾,她是真的不忍心扔下这么一个重伤的人,任他自生自灭。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背后拖着的男人已经渐渐恢复了意识,正抱着雪海的水囊,听着她没完没了的唠叨抱怨,疲弱的笑着。他脸色好了很多,却没有打断雪海,好像很享受这样被人照顾。颠簸中,或许是觉得被雪海这样拖着挺舒服的,醒了一阵就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男人忽然觉得不颠了,睁眼才发现仍躺在拖斗里,却不是在行进着,抬头一看,竟发现之前拖着他的、一身雪白的女孩竟拿着一根粗枝与一头狼对峙着!
“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我不动,那头狼就能被我给吓住……”雪海杵在那,心里默念着。
男人看得直冒冷汗,心里叹道:“这丫头可真够大胆的,一根破树枝就敢吓唬野狼!”
见女孩那边奇迹般的没什么动静,男人首先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大批的狼群,正暗自庆幸那只狼落单比较好对付,突然一声低嗥,野狼猛地后腿一蹬,张牙舞爪地奋力扑向雪海。雪海吓破了胆,赶忙抱头蹲下,明明狼嘴的腥臭就近在身边,却意外的没有被狼扑倒。睁眼一看,饿狼脖颈处插着一支红翎尾的金镖,再倒在地上,鲜血涔涔地从镖口流出,很快就要了那头狼的命。
惊讶完全掩盖了恐惧,雪海诧异地看着从拖斗前站得笔直的男人。男人稍稍活动了下手脚,看样子力气恢复了不少,也不看雪海一眼,径直走到狼尸前,把金镖取了出来,还在狼毛上擦了擦,才装进怀里。
“雪海姑娘,来帮下忙,今晚要吃这个了。”男人头也不抬的翻弄狼身,雪海却愣在原地,暗想: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叫雪海……
男人等了半天没反应,转头才看见雪海怪异的神色,尴尬笑笑:“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男人本来因为残留着血渍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被这一个笑容称的温和了许多,原本高傲的眉眼也换上一片温柔。雪海脸上一热,低头喃喃道:“我名字就叫雪海,离雪海。”
这下男人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竟随口叫对了她的名字。沉默半响,男人首先打破尴尬:“我叫多达,高原人。你家在哪?为什么会跑到止羁山脉来?”
雪海脸色微变,支吾道:“我没有家,也无处可去,碰巧到这而已。”
“这山脉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自保都难。要是无处可去的话,不如跟我到高原上看看吧?”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提出这种要求,其实有点过分和……别有所图。尤其当对方是一个手无寸铁甚至弱不禁风的女子的时候。雪海神色复杂地看着笑得坦荡的多达,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复又指着血泊中的狼:“今天不会真的只能吃这个吧?”
多达看看狼尸,也的确是为难雪海了:“这里离高原最边缘的小部落也不远了,你要是耐的住,紧着赶路的话,天黑前也许能到。”
“我没什么问题,可是你身上的伤……”雪海巴不得早点离开山脉。
“你没发现我已经好多了吗?”多达笑着反问雪海,还象征性地对着空气打了两拳,逗得雪海抿嘴喃喃:“倒真是够强壮的。”
不久,两人便扔下拖斗和狼尸,向高原赶路。雪海没有问多达受伤的经过,多达也不去追问雪海的来历,两人默契地避开了敏感的问题,说起了高原风情。
僭苏高原在天洲,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僭苏”在高原语中的意思是巅峰,代表着高原人世代的追求。它在止羁山脉的身后,自成一片天地。高原人对天洲没有任何归属感,自古就认为高原与天洲是两个世界,把对方当做异族,如果不是有着止羁山作为天然屏障,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在高原的尽头,屹立着一座堪比天高的山峰,叫做慕云山。慕云山被高原人奉为神山,每年年末,慕云山下都会举行盛大的火神节,到时,高原上所有不同部落的人都会聚在一起,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水草丰美。多达给雪海讲了雪原的圣洁壮美,还讲到了草原的辽远广阔……仅听了一点描述,雪海就已经无比向往,一路兴奋地提出各种问题,多达都耐心的为她一一解答,更有雪海耍赖时,逗得多达开怀大笑。每当多达笑的捧腹时,雪海就在一边专注地看他。他虽有着高原人的爽朗与豪迈,却一定并不经常表露,因为不论他是在大笑还是向雪海炫耀,都无不生涩。眉宇间隐隐的贵气,让人一看就知道地位不凡。可是,雪海就是喜欢盯着他看,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最令人迷恋。
就这样说说笑笑的赶了一天的路,多达口中的不远竟然让两人走了大半日,才终于在天擦黑时赶到了边远的部落。多达的伤好得特别的快,早上还奄奄一息,晚上就健步如飞了,这样非人的体质实在让人咂舌,而雪海早就累得双腿酸软,差点瘫倒在地。
高原上空气稀薄,人也不多,一个小部落最多也只有二三十个人。高顶宽敞的毡房冬暖夏凉,多为两进,外面待客,里间作卧房。富裕些的人家还会建的更大些,有时三、四进的也不出奇。
雪海只在火炉边坐了一会儿,多达就说服了这家的大婶让他们借宿一晚,还借给他一只传信的鹰鸟。大婶用暧昧的眼神瞄了瞄雪海,用高原话对多达说:“这么急的赶路,是想赶紧把姑娘娶回家吧?”雪海一听立刻红了脸,头埋在膝间不说话。多达却只是笑,也不解释,坐到了雪海身边:“你听得懂高原话?”
“呃?……呃……学过……”羞涩了一阵,雪海才发觉不妥,微嗔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解释,白白占了我便宜?”多达则玩味的看她:“你刚才不也只顾着害羞没解释吗?”
“哼!”雪海愤愤地别过脸去,只留给多达一只红红的耳朵。
多达开心的把双臂枕在脑后,躺倒在地,笑吟吟地看着雪海在一边生闷气。
雪海本以为奔波了一天,会累的躺下就立刻睡着,哪知夜色越深她就越无睡意,干脆走出毡房,坐到牛棚旁边的小草垛上看起星星来。没想到心血来潮的举动竟然带来了意外收获,雪海的本命星旁边多了颗新生的星,若隐若现,好像就要熄灭似的,应该是雪海逃出离族,使本命星偏离了轨道,那颗暗星才悄然出现在旁边。可是雪海不明白,为什么这颗星暗的几乎看不见?是新生的生命,还是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还是那也是一颗偏离轨迹的星?
雪海恨起自己学艺不精来,正暗自懊恼间,忽听“嘭”地一声闷响,身下一晃,似乎看到了有个影子窜进了草堆。雪海赶忙跳下来,正犹豫要不要掀开来看看,忽然身后一声风啸,吓了雪海一跳,旁边多了个白发白眉的干瘪老头,眼神阴冷的盯着雪海。
雪海只觉得脑后阵阵凉风,不禁打了个冷战。
看雪海愣愣地眨着大眼睛,老头儿忽然开口:“乖乖的,你到底是男是女?刚刚还是个混小子,现在怎么就变成女娃娃了呢?”
雪海哑口无言,嘴角直抽搐。
老头儿绕着雪海转了一圈儿,一拍额头,大叫:“哎呀!小老儿真是糊涂透顶啊。小丫头,抱歉了,小老儿我在追一个小滑头,你看见了吗?高高瘦瘦的,有几分人模狗样的……”边说着还四下望了望,偏偏就没留意那个还不足一人高的草垛。
“呃……那边……”雪海鬼使神差地,胡乱指了一个方向。怪老头也不怀疑,就风一样跑走了,只是眨眼之间就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甚至于面前多出个人来时,雪海都没回神。
“喂,谢谢你。”
雪海机械地点头,脑子还钝钝的转不过弯,一直在想那个古怪的老头练的是什么神功,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见雪海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被怪老头伤着了。仔细看了雪海几眼,见她也没什么伤,就不等她给什么反应,向着怪老头离开的反方向匆匆跑走了。
一阵冷风将雪海吹醒,身边空空如也,仔细想了想,好像连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却不知道,她头顶上原本黯淡的星突然亮得耀眼,不过只是一瞬间便又悄无声息,淡的几乎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