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凝香,雪海才起身准备回别苑,可是一出门就看到谈受功守在门外,顿时倍感紧张。
雪海磨蹭着走到谈受功身边,立刻就有两个侍女走进去服侍,想来也是平时看着凝香的人。谈受功这么小心,要把她弄出去还真是不容易。
“神医,不知小女病情如何?方才看到崔小哥怒气冲冲的离去,究竟是怎么了?”谈受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凝香的情况,拦住雪海就问。
“令千金的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要治愈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我之前是让崔麟去准备一些治病需要的东西,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此时雪海凝重的神色,在谈受功眼里,仅仅是凝香病情危殆的自然反应,全然不知她是另有想法。
“神医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老夫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没有公西麟在身边,才发现原来应付谈受功是件这么累人的事情,“对了,不要用你的马车了,太招摇了,换辆别的。”
“德,送神医回去。”
“不劳烦了,随便找个下人送就行了。”雪海现在真是在这多呆一刻都头痛。
一路上,雪海都闷闷不乐的。虽然她答应救凝香是冲动了点,可是救人并没有错啊,公西麟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要说他这个人的脾气也挺反复的,之前还在为她的安全担心,可是没多久就又翻脸了,还丢下她一个人在那,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公西麟会不会以后都不再管她,自己游山玩水去了?一想到这,雪海就泄了气,什么心情都没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司空大人没留你在那吃饭吗?”
回到别苑的时候,公西麟竟然准备了一桌饭菜在等着她!雪海喜出望外,奔到桌边,猛嗅饭菜香:“那个老狐狸的饭我怎么敢吃啊……这些全都是你做的?你是在等我吃饭吗?”
“说是我做的你也不会信了?全是酒楼买来的,我准备一个人吃的,没你的份儿……”摆着两副碗筷还说一个人吃,鬼才信呢!不理这个闹别扭的人,雪海扑到桌上大快朵颐。
公西麟没什么胃口,只在一边纠结的看着雪海扒饭,欲言又止。有这么一尊黑面神在边上,什么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没胃口了。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知道今天是冲动了点,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再骂我笨也没用了!”米粒尚挂在嘴边,再委屈的表情也变成了滑稽。
公西麟无奈之情无处发泄,最后还是只化成一声叹息:“你打算怎么把人救出来。”顺便还伸手摘掉她嘴边的米粒。无论是这个问题,还是这个动作,都让雪海僵硬得无以复加。
“……其实我还没想到……”雪海吞了一下口水,更觉心虚。
“唉,就知道会是这样,”公西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帮你想办法吧。真是的,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操这个心……”
“因为你是大侠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是分内的事,对吧?”雪海讨好的笑,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你有什么好办法了?”
“想法是有了,但是还不稳当,还要再想想。”斜睨她一眼,公西麟另夹了一条青菜塞进嘴里,“你不是会观天象,能未卜先知吗?你说说咱这回能不能成?”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却让雪海脸色忽地一沉,安静了下来。
“那个……我开玩笑的,又没说你真会算卦……”缓和气氛不成,雪海的脸色更难看了。从来不吃亏的公西麟,终于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了。
“窥探了天命却又无力改变,不是更痛苦吗?所以我以后都不会再起卦了。”雪海突然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是有些没头没脑,不过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她真的会算卦啊!这倒是真吓了公西麟一跳。
之后几天,雪海照计划,装模作样地去给凝香看病,途中要是遇上谈受功也是装高傲,能躲就躲。至于公西麟到底还要几天才能落实救人的方法,雪海心里也没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凝香等了几天,都没什么好消息,人又消沉了下来,趁着两个婢女都走开的时候,盯着窗棂不住的叹气。
“心急了吗?”雪海一进屋,看见她呆滞的神色,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我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的。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装着渐渐好转的样子了。可是那两个婢女是老狐狸的心腹,又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有些担心,到底能不能逃出去……”美人卧床,神色恹恹,病中更添了几分让人心疼的气质,试问谈受功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极品啊……
“不要担心,我今天就是带好消息给你的!”
“什么?!”凝香兴奋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被雪海连忙按住。
“嘘……你挺我慢慢说,办法虽然想好,可是可能会要你受些苦。”
“我这些日子受的苦还少吗?只要能逃出去,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凝香的眼泪噼噼啪啪的滴在雪海的手上,温温热热的,也让人心头一暖。
“我们会这样……”雪海附到凝香耳边,小心的交代着。凝香脸色有一刹那的苍白,但最终还是毅然点头。
“此去你就再也不能回颜国了,真的没关系吗?”
“颜国于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计划一确定,凝香的哀愁、犹豫、痛苦都一扫而光,安宁的表情如一泓春水,温暖明媚,“天大地大,难道还能容不下我一个女子吗?”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趁着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下吧,我出去煎药,但愿一切能顺顺利利的。”
雪海掩好房门,瞥了眼靠在门边的公西麟:“这是什么嘴脸?谁欠你钱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女人值得帮吗?光是长着一副漂亮的脸蛋,又没脑子,又自私自利,从来没想过我们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到底可不可信,也没想过我们这样尽心尽力帮她会不会招惹到麻烦!做了这么多天的准备去救这样一个人,真是浪费!”
“怎么风流倜傥、行侠仗义的大英雄,也会这么斤斤计较的吗?”雪海怕屋里的凝香听见,忙拉着公西麟一起去厨房。
“我斤斤计较?你说一直以来,她有流露过一点感激的意思吗?”虽说是施恩莫忘报,救她一命也不图她些什么,可是哪有人会像这样子觉得别人救她是理所当然的呢?
“你还差点因为我而丧命呢,这么久了,我也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啊!”雪海嗔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小心地倒在正在煮的汤药里,最后连包药的纸都小心地收在怀里。
“你怎么把自己跟她相提并论!”公西麟愤愤地把黄瓜当成发泄对象,咬得咔嚓作响,直到整根都啃完了,才感觉舒服些,“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另外一边我都准备好了,一会儿我就先过去。你自己留在这边,要格外小心。”
雪海没有马上回答,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灶台才转过头,对上公西麟担忧的表情,认真的点头。
一个时辰后……
“神医,不好啦!不好啦神医……小姐她、出事啦!”凝香婢女之一的青儿,急冲冲跑出门口,猛地拉住正要上车雪海,额头冷汗直流,清秀的小脸面无血色。
“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我刚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雪海按住慌乱的丫头,疑惑地看着她。
青儿稳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小姐说冷,让我们多加床被子,结果这刚一转身,小姐就吐血了!”
“情况不对,我马上去看,你赶紧去通知你家老爷,记得要快!”说着雪海急忙往回跑,脚步也有些慌乱,青儿看见她这样就猜到可能小姐这是要出大事了,于是再不耽搁,亲自飞马去请他们家老爷。
雪海进屋的时候,凝香正伏在床边呕出一大滩黑血,而被派来与青儿一起侍候凝香的婢女闭月,正跪在床边,除了帮她抚背擦拭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别在这添乱了,快去弄一个火盆来,再准备些热水和一些干净的棉布。还有,把我的银针都拿来,还要一个空盆,快!”雪海三两步冲到床边,扶起凝香,一连串的吩咐下去。闭月得了命令,立刻冲了出去。
大户人家人多就是好办事,没一会功夫,雪海要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连谈受功都快马加鞭的赶来了。一大屋子的人,紧张地盯着雪海和床上抽搐不停的凝香。
“过来两个人,帮我按住她的手脚!”雪海边喊边动手,迅速用银针封住了凝香的几处大穴,又叫人把火盆搬到床边。说是要烤上一盏茶的时间。
趁着等的功夫,谈受功靠上来问:“居神医,前几天不是都已经能说话能吃饭了吗?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她病的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雪海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简单点说,她的病就像是中了寒毒,又因为有心障,所以病症很奇怪。本来我以为她病的不是很久,也不会很深,可是看现在的状况,倒是低估了她体内的寒邪之气。”
“那神医如今这是……”谈受功见雪海拿了个匕首走过去,有些担忧。
“放血。”说着,雪海已经在凝香的手腕上划了个口子,暗红色的血液源源流进一早准备好的空盆里,边上看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等到凝香手腕上流出的血颜色已经没有那么暗,盆里已经盛了将近一半黑血。忍受不住鲜血的腥味,谈受功赶忙叫人把那盆黑血端出去处理掉。
雪海仔细帮凝香包扎伤口,而放过血的凝香也已经不抽搐颤抖了,只是脸色如纸,苍白的像个死人。
“这是治好了吗?”彭德稍稍别过头去,不敢看床上的人。
“当然没有。这样放血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况且小姐她本就体弱,这样总是放血也不是办法,”雪海微微低头,眼神有些微不可查的闪躲,“我倒是可以不再让她吐血,可是她一旦发病还会像今天这样冷的浑身抽搐,冷死都有可能……我请司空大人来就是想问问,这附近可有温暖的地方,能不能让谈小姐换个地方养病?”
谈受功偏头看看彭德,彭德立刻答话:“临州城南以外三十里,有个龙泉寺,寺后有一处天然温泉。是个适合的地方。”
谈受功皱眉想了一会,才看向雪海:“那就依神医所言,把小姐转移到龙泉寺后的温泉去治病吧。多带些人随行保护,把小姐照顾好。”
“那就请司空大人马上就安排下去吧,越快越好。”
当日傍晚,司空大人家的马车就载着雪海与昏迷的凝香,向着龙泉寺出发。心慌意乱的雪海坐在马车里,不停地朝着南边的城门张望,因为出了那道城门,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