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叔宝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说苏苏与他的那个矛盾算是解除了,可他却为最近杨广交代下来的一件差事烦恼不已。
杨广出游已经几个月了,估计再过一段时日也就要启程回长安了。正因为如此,杨广才想尽兴地再好好玩乐一番。于是,他吩咐靠山王沿岸搜罗各地美女进贡,还规定了人数——每三日需进贡十人。
民间有姿色的女子本就不多,而在杨广眼里,能称得上是美女的则少之又少。为了杨广一人的yu望,便要四处抓人,让一个个家庭家破人亡。
当叔宝一听到圣旨时,心中便沉重不已。他想,他为官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百姓,反而是在鱼肉民众,那他这个官当得有什么用呢?这不仅不是他当初为官的初衷,甚至大大违背了他的本性。
可是,更加无奈的是,靠山王把这项任务交给叔宝去办。这倒也不是杨林故意为难叔宝,而是他看重叔宝,因此很放心把差事交给他办罢了。叔宝苦笑不已,自己得到杨林的青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叔宝带领着一对官兵下了龙舟,开始往市集上走去。有不少官兵开始嘻嘻哈哈地对着街上的女子评头论足,而周围的百姓却是敢怒不敢言。看向叔宝的目光中,有痛恨、有不屑、有鄙视,让叔宝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
他根本无心去找什么美女,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着。过了整整半个多时辰,后面的官兵开始有些不满了。他们满以为这是个好差事,大伙一块来乐呵乐呵,没想到叔宝这么“迂腐”,而他们在烈日下暴晒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便开始出言不逊了起来。
叔宝没有争辩,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去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只是在想,怎么办?他是军人,如果不遵守命令,就是抗旨不尊,这……这就形同于造反了。造反?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还没想到要迈出这一步的。可让他向其他官兵一样肆无忌惮地去当街抢人,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烈日高挂,照得叔宝头晕目眩。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叔宝,你在做什么?!”
叔宝一愣,回头看去,原来是靠山王来了。
他回头行礼,杨林“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我还在想,怎么办这些许小事要这么久?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带回来!皇上已经在催了!枉我这么器重你,你看看你,是怎么办事的!”
叔宝苦笑一声,轻轻地说:“王爷,您扪心自问,这种事儿,您忍心做吗?”
靠山王一愣,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他挥手示意众官兵回避。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叔宝,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不过,身为大隋的将领,身为杨家的人,我都必须执行圣旨!这是我的使命,也是你的义务。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只能照做。”
叔宝说:“王爷!我们确实是大隋的将领,可是作为将领,难道不应该把满腔抱负用在为国为民上吗?难道不应该用在上阵杀敌上吗?可是这些年,我们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百姓啊!而现在,又为了,为了……要去强取豪夺无辜的女子!王爷啊王爷,您让我情何以堪?!”
杨林闻言大怒:“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不成是想造反么?!”
叔宝也大声回敬:“属下不敢!”
杨林冷笑一声:“不敢?你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不敢的?连皇上的女人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叔宝见杨林又扯上了苏苏的事,一时心头火气,便也铁青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杨林也不再去理会叔宝,把他晾在一边,再把众官兵叫了上来,派其中一个队长亲自负责继续搜罗,自己在旁亲自监督。
一时间,大街上的哭喊声、争抢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叔宝想蒙上眼睛,想堵住耳朵,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听着,看着。心中的熊熊怒火渐渐被一股子别样的冷静所代替。
有杨林在此,他知道他不能做什么的。即使做了,即使救了,又能怎样?救了这些人,救不了那些人。天下永远都太平不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了。
苏苏进书房伺候杨广的时候,正巧靠山王带了叔宝过来交差。
开始的时候苏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十个女子个个呆呆笨笨的,眼神空洞,一言不发。杨广见了就有几分不高兴。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不让她们一直尖叫哭喊,杨林只能派人打到她们服。而又不能打出伤痕来,于是就用针扎,既痛苦,又不会留下伤疤。当然,这种事情,苏苏和叔宝自然是不知的了。
听了几句话,苏苏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神渐渐冷了起来。她看向叔宝,见他一脸的平静自如,心中又气了起来。这人怎么变成了这样?真的一点点良心都没有了吗?还是说,已经甘为一个隋朝昏君身边的大官了?
虽然那些女子不很合心意,但对杨广来说,这些民间女子可比宫里看腻了的女人们好多了。他走了下来,一个一个地打量了过去。
好歹也是杨林千挑万选出来的,模样倒真的算是不错的了。苏苏暗叹了一口气,这么美貌的姑娘,若是没有被抓进宫来,应该可以配得良婿,过着幸福的日子吧。可现在……
忽然,杨广开口问了其中一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抬头望了一眼,一下子就被那女子的神色给震住了。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呆滞,而是一脸漠然,冷傲中又带有明显的不屑。可能恰恰是这样的目光吸引了杨广吧。
那女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韩惑。”苏苏心里暗赞一声,好特别的名字。
这时,一个太监已经尖声叫了起来:“大胆!与皇上说话居然敢不自称奴婢!”
“哎,不用多礼了。”杨广挥了挥手,接着让人把其他人都先带下去,独独留下了韩惑。
杨广走到韩惑的面前,轻佻地用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说道:“怎么?不想进宫来伺候朕?”
韩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不想有用吗?抓十个八个人,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杨广眼神中闪着怒火,沉声说:“你好大的胆子!天下有谁不想成为朕的女人?得到朕的龙宠,一辈子就是锦衣玉食,吃穿不愁。而这些,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韩惑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了一句非常好笑的笑话:“哈哈……我告诉你,就算是你把金山银山堆在我的面前,我都不稀罕!你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像你的妃子那般虚荣势利么?放弃自己的生活,来到这后宫之中被你玩弄,除非是疯子才会同意!”
“放肆!”杨广一个耳光甩过去,脸都气得变色了。
苏苏已经是用膜拜的眼神看着韩惑了。在皇上面前,居然还敢不卑不亢地说出这番话来,真是一名了不起的奇女子啊!只不过……她这样做,真的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杨广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上,手指颤抖地指着韩惑,对一个嬷嬷说:“给朕掌嘴,给朕狠狠地打!”
一个壮实的嬷嬷走上前来,毫不留情地开始向韩惑打了过去。清脆的一声又一声,仿佛打在苏苏的身上,让她感到一股寒意。
韩惑的脸迅速地肿了起来。可她既没有叫痛,更没有流泪,仍然是那样冷冷地,冷冷地看着杨广。这种眼光让杨广极为不舒服,他只能再三地吼那个嬷嬷:“重一些!打得再重一些!”苏苏简直有些可怜杨广了,这还像是一个一国之君么?
打到后来,韩惑实在已经是惨不忍睹。连靠山王脸上都出现了不忍的神色。在韩惑无所谓的眼神中,杨广也渐渐觉得无趣了。他并没有听到想听到的讨饶声、呼喊声。于是,在嬷嬷甩了她几十个耳光后,杨广便示意嬷嬷停手,说道:“把这贱人给朕压下去,等朕想好怎么发落她了再带上来。”
接下来,杨广也失了兴致,匆匆地去寝宫休息去了。
杨广走了,苏苏自然也要回房了。过去给靠山王和叔宝行了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连看都没看叔宝一眼,因为心中还在为叔宝的“冷漠”感到生气。
叔宝又愣住了,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二人已经和好了,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她。一时心中也烦闷了起来。
回到房中后,苏苏眼前一直晃动着韩惑那张倔强的脸。苏苏心中一痛,接着又惭愧了起来。自己心中再是百般怨恨,终是没有那份勇气,敢在杨广面前发泄出来的。可能,还是自己太懦弱了吧?
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苏苏心中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便起身穿戴好,悄悄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