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回 才华横溢走平凡 水功奇异为旱难

目录:天地之道| 作者:玉栢林| 类别:玄幻魔法

    从皇宫出来,胡长生感觉格外高兴,本来担心此去万里,母亲不会同意。这回有了圣旨,就有了仗势。钦差大臣,哈哈,名头不小,这可是堂堂正正办皇差啊。

    果然,他回家禀明母亲,说明日要奉旨出巡,赴南方考察民情,时间不长,只有三年。没承想刚说几句,母亲脸色变得煞白。

    “不行,绝不可以。”东方凤凰手扶丫环春花站起来,嘴唇哆嗦道:“三儿,你长这么大没离开过京城,现在竟然一去三年,路途遥遥,无依无靠,一路上磕磕拌拌,什么恶人没有?你一介书生,不像你大哥和二哥身怀武功,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再说,你还不到二十,哪能出这么长时间的皇差?不合情理,妈身边就你一个儿子,一旦……不行,我这就禀明皇上,请他换人。”

    “妈,您别这样好不好,儿官居五品,食国家奉禄,不能在家闲着。”胡长生取出黄灿灿的金牌,朝母亲一亮,不无得意道:“妈,儿是皇上新封的钦差大臣,自有史以来,您可曾听说五品官员当钦差的?没有吧?这说明舅舅对儿相当器重。”

    春花和秋月兴奋得脸上放光,天呐,皇上给三少爷这么一大块金饼,足有七、八两重呀。原来这叫金牌?上面还有飞龙,好精致、好漂亮呀!

    “不行。”东方凤凰无视金牌,坚决摇头道:“三儿,你体格弱。”

    “妈,那是我小时候,现在早好啦,看这体格,棒不棒?”

    “不怎么样。”东方凤凰道:“妈正想,换你二哥去好不好?”

    “妈,您不是开玩笑吧?这完全是两码事,我是文官,他是武将,大家各司其职,不能互相代替,您是当朝公主,岂能不懂皇家礼法?”

    “少跟妈扯那些没用的,正因为妈是公主,我才有权要求换人。”

    母子俩正闹的不可开交,胡宝良值事完毕回家。一进屋,发现夫人和儿子正各说各的理。他惊诧地听完儿子述说,又看见货真价实的金牌,不禁喜出望外。

    “凤凰。”胡宝良激动道:“三儿成为钦差大臣,是胡家天大的荣耀!你不要使小性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像你这样百般呵护,他什么时候成才?”

    “你……胡——宝——良,你好狠心。”东方凤凰怒视丈夫,恨不得一把抓得他满脸开花。然而她深知父子俩说的有理,一时气不过,忍不住坐在床上抽泣起来,嘴里喃喃自语:“三儿,妈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你说你不当翰林学士,让大哥和二哥当大将军,你永远陪在妈身边……”

    胡长生羞愧无地,没想到一句戏言,母亲竟然记得如此清楚,真是母子情深啊!

    胡宝良百般劝解,直到晚饭时分,东方凤凰才缓过劲来。要说三公主情绪失常,也是人之常情,在三个儿子中,她最疼爱三儿,老大和老二的脾气禀性和他爸形影不差,从小就生龙活虎、生冷不忌,早晚要出去行兵打仗,所以她有心理准备。可是三儿不同,他从小就病病歪歪,如果不是自己的爱心感天动地,老天爷岂能让他活下来?如今听说他出远门,如何舍得?

    胡长生在母亲逼迫下,不得不在家里多呆了三天。每天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听母亲翻来覆去地嘱咐,还要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第四天早晨,书记官李能牵着两匹健马,第三次来胡府报到。

    李能中等身材,腰跨宝刀,精神十足。他曾多次路过公卿街,却从未进过任何一家官邸,现在发现这条长街足有六百丈,有如一条康庄大道,共有五座高大府邸,胡府坐落在正中间,高墙耸立,上雕春、夏、秋、冬四季景色,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既气派又威风。

    胡长生走出大门迎接,含笑拱手道:“李大人,家母有请。”

    李能还礼不迭,躬身道:“胡大人客气,叫我李能就行。”

    “如何使得?不如这样,李大人年长于我,我叫你李大哥吧。”

    “胡大人。”李能拱手道:“下官愧不敢当,不过出门在外,最好权宜行事,既如此,我便称胡大人为三少爷,咱们主仆在外行走,如此甚好,甚好。”

    “那就委屈李大哥了,请随我来。”

    胡长生领着李能走进胡府,父亲胡宝良和二哥胡振天都在客厅等候。

    李能像磕头虫似的逐一参见。

    东方公主坐在细纱屏风后面,耐心嘱咐李书记官,教他路上如何加小心,如何注意天气变化……千言万语,总归一句,请他务必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李能不敢抬头,诺诺称是,一连发了三次毒誓,拼死也要保护胡大人周全,请三公主放心。

    胡振天从丫环手里接过一个紫色包裹,顺手递给胡长生道:“把这个带上,知道吗?这是母亲连夜为你缝的兜肚,妈怕你路上受寒,让你保护好前胸后背。小子,还是你有福气,大哥临行之前,妈都没这么操心,二哥羡慕你,但愿我将来上前线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啊。”

    胡长生双手接过包裹,感动得热泪盈眶,忍不住低声吟咏:“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东方凤凰听了这首诗,在屏风后面哭泣起来,随即招呼:“二儿,快去备车,妈要送三儿出城。”

    胡宝良气得埋怨:“小子,你不赶紧走路,当着显摆什么破诗?”他转头道:“凤凰,这是何苦?说好不远送的……”

    东方公主不管不顾,坚持送三儿出城。什么叫说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胡长生毫无办法,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己顺口一溜,就出口成章,如之奈何?

    胡府上下一阵忙乱,家人互相传嚷二少爷的话:“抓紧备车。”

    李能看胡府家人忙忙碌碌,一边向外走,一边提醒自己冷静,不能心浮气燥,必须记住胡大人的第一首诗,棒极啦,皇上一定喜欢。

    过了一会儿,从胡府赶出三辆马车。胡长生和李能骑马在前,后面是大车小辆,丫环上车,步行跟随的小厮多达十二人,最后是胡宝良和胡振天骑马压阵,一行人前呼后拥奔赴南城门。

    老百姓不知内情,纷纷驻足议论。这是胡府举家踏青吧?好雅兴、好气派啊!

    众人送出城外十里之遥,在胡长生一再劝说下,东方凤凰不得不命车辆停在路边,全家人依依惜别。母亲含泪嘱咐三儿,一定要保重身体。

    胡长生一面答应,一面眺望青野,一时触景生情,不觉又吟诗一首: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皇城。

    辞家游历去,萋萋满别情。

    李能暗暗喝彩,好诗啊!皇上一定喜欢,胡大人才华绝世,名不虚传,还没离京就连作两首诗。此去万里风光,不知还有多少佳作问世?我李能可其有幸,既能向天下第一探花郎学诗,又能得皇上嘉奖。

    东方凤凰听了三儿这首诗,忍不住再次哽咽出声。

    胡长生大为懊悔,在父兄责备的目光中,慌忙上车安慰母亲,然后信誓旦旦道:“妈,您放心,儿三年之内必归。”言毕跳下车,招呼李能道:“走啦。”

    二人上马向南方快速而去。

    胡府车辆在原地滞留了一刻钟,直到再看不见三儿的背景才逶迤回转。

    圣国幅员辽阔,以宋城为中心,向南北方向各幅射万里,东西方向各幅射五千里,其间山川交错、盆地相间、植物茂盛。在广阔的土地上,官马大道、大路、小路四通八达,通讯快捷,这也是圣朝统一天下、政权巩固的根本所在。大道上每五十里有一处驿站,大路和小路视情况不等,一般百里左右都能遇见倍感亲切的驿站。当年太祖皇帝东征西略,兵锋所至,驿站随置,道路贯通,运输不绝。驿站不仅可以迅速传递军事情报、官府文书和家用物品,而且专为往来官员提供食宿和更换车马,另外江河两岸随处可见渡船,天上也有鸿雁和信鸽往来传书。

    现在胡长生骑的健马,就是李能在宋城驿站租借的。主仆二人远离京城,信马由缰向南而行,快慢由心,白天行路,夜间在驿站休息,一路不打扰官府,只向路人打听附近是否有名胜古迹,如果有,便去游览一番。

    每到一处,李能都连夜赶写奏折,交驿站送京城呈报皇上,还顺便抄一份送表叔。唉,书记官这份皇差干得实在辛苦,可是他压根没想到,李丞相对胡长生这个小毛孩儿根本不感兴趣,真可惜了他的良苦用心。

    胡长生选择陆路而不走水路,只因红尘道长点醒他是天生土命,仅此一句话,就让他对大地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经常蹲在地上研究各种土性,而且乐此不疲。随着环境不同,各地土质变化极大,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处方言也千奇百怪。由于含水量不同,土的粘性也不一样,如果施加外力,土会受压变形,失水后的土,坚硬如铁,原来水与土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离开家,才知道家的幸福;离家越远,越体会到家的温暖。

    胡长生和李能不紧不慢、随遇而安,向南曲折而行。一个月后,二人已经远离宋城千里之外,进入茂林修竹的山区。正是山不转路转、境不转心转,山路大多环山而建,崎岖难行,但是风光无限。

    这天,主仆住进龙虎山客栈,经过三十多天朝夕相处,李能和胡大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很多时候都能畅所欲言。二人吃罢晚饭,各自回房休息。李能住在外间,过了很久,仍能听见里屋踱步之声。他心中感叹,毕竟是年轻人,八成想家啦!正在这时,忽听胡翰林吟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能喜出望外,急忙笔录下来,随即侧耳细听。然而胡大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不曾作诗。耳听屋外松涛阵阵,风声一阵紧似一阵,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毕竟是皇上派在胡大人身边的书记官,凡事机灵,李能一觉醒来,先穿好衣服,收拾东西,然后出去通知小二准备早餐,出门一看,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看来今天没办法走路了。他回到屋里,静候胡大人起床,忽听里屋吟咏: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生,花落知多少?

    好诗啊!李能震撼不已,觉得这首诗构思新颖,独具匠心。他急忙记录下来,同时心中忐忑,不知道胡大人刚才还作过什么诗没有?如果自己没听到,唉,就太可惜了,有失传的危险啊,如此看来,我必须寸步不离胡大人。

    过了一会儿,胡长生推门出来,含笑道:“李大人早啊。”

    “胡大人早,大人睡得可好?”

    “还好。”胡长生道:“李大人,吃完饭,咱们去山里转一转。”

    李能连忙摆手道:“胡大人,外面下雨,去不得。”

    胡长生道:“无妨,如果李大人不愿意去,我自己去就是,你尽管留在店,无所谓。”他对水有深厚的感情,在雨中行走,人生快事也。

    二人吃过饭,李能见胡大人执意要出行,他也是文人出身,并不反对浪漫之旅,于是向店家借了两件蓑衣,两人穿戴整齐,推门出去。

    胡长生本来不想穿蓑衣,因为感觉不自由,但是李能在身边,他不想惊世骇俗,只好像普通人一样穿了。烟雨中云飞雾起,变幻多端,正如人生变化莫测。他大步走在山路上,感觉意气风发,把所有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雨打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春蚕吞食桑叶。丛林湿润,山石晶莹,远远近近朦朦胧胧,人在诗意中,原来肃穆的青山也变得温柔妩媚起来。

    李能虽然武艺高强,但是雨中山路分外湿滑,一不小心就有坠崖的危险,烟雨濛濛,不得不低头认路,无法领略美丽的山景。他跌跌撞撞走了大半天,几次请求返程,忽听胡大人长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天呐,能亲耳聆听如此精妙绝伦的好词,我李能三生有幸啊!

    远在京城的皇上看过胡翰林的五首诗,忍不住拍案叫绝,更为他的孝心感动,于是亲手抄录前两首诗,命大内工匠精装细裱,派太监专门送到胡府,并封胡翰林之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黄金万两,以彰东方公主育子之德。

    胡宝良兴奋地欣赏儿子的诗作和皇上的书法,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啊!

    东方公主激动不已,其实她不再乎一品诰命夫人的虚衔,然而母以子贵,丈夫没为自己挣到荣誉,儿子办到了。众家人同样倍感荣耀,消息传开,更让京城百姓深感皇恩浩荡。现如今,天下第一探花郎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他的诗作也为士大夫深深喜爱。

    胡长生不知道自己在京城已经家喻户晓,一路南行,逢医馆必进,那怕是山野村医,也要去请教医理,探讨阴阳五形与人体经络的关系;除此之外,他逢书院、道观、佛寺必进,虚心请教儒、道、释三教精义。另外遇见手工作坊或商家店铺,如果心情好,也要进去畅谈一番。还有遇见琴棋高手也去观摩,仔细体会其中的奥妙。

    李能对胡大人极其佩服,这位年轻的钦差大臣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机而动,胡公子前逞不可限量啊!自己必须把握机会。

    三个月过去,主仆二人不断更换马匹,又行进三千里,越来越深入南方腹地。沿路绿树成荫,川流越来越多,炎炎盛夏来临了。

    这天,大地一片火热,人们都躲着太阳不敢抬头。处都耀眼闪烁,空中、屋顶、地上白亮亮的。胡长生骑在马上精神抖擞,李能汗流满面。二人路过一处农田,发现一位老人头戴草帽,仍然不知疲倦地锄草。

    胡长生深感诧异,老人家何必如此?他跳下马,大步迈过干燥的田垅,躬身道:“这位老丈,打扰了,天气炎热,为何不休息一下?待晚间出来劳作?”

    老人发现来者是一位贵公子,于是拄着锄头直起腰,擦了擦又黑又皱的脸,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睛,感慨道:“读书人不懂稼穑啊,公子哥儿,对我们农家来说,每个节气都支使大家干不同的活计,老汉家里人口少、没劳力,不抓紧时间除草,庄稼就要坏掉,到了冬天,就要做冻死鬼啦。”

    胡长生惭愧无地,拱手称谢,回头命李能取五十两白银送给老者。

    老人大感意外,没想到贵公子如此体恤农民。他望着李能手里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李能打量四下无人,忍不住炫耀道:“老丈,这位胡公子,乃是最关心百姓的钦差大臣,你生活不容易,好好收着吧。”

    “谢谢钦差大人,您真是救苦救难的好官啊!”老者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小心收好,望着他们骑马远去,然后继续在田间除草。

    胡长生骑在马上,回头看到这辛酸的一幕,一时感慨万端,忍不住作诗一首:

    锄禾日当午,汗滴和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谁也想不到,这首朴实无华,短短四句的悯农诗,竟然流传千古。

    东方云龙见到这首诗之后,大为激赏。从此,悯农诗成为皇上教育子孙的座右铭,如果再有皇子皇孙吃饭不净,他就吟咏这首诗,让儿孙们感受农民的艰辛,要求他们体恤百姓。

    胡长生越来越感受到,老百姓生活十分不易。他常与卖油的、卖粮的、剃头的、耍把戏的、唱戏的、吹糖人的、开澡堂的、搓背的、修脚的、算卦的、裁缝、甚至娼妓们聊天,体会他们的苦与乐。

    这是一个平凡的世界,百姓常有“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的情形,看来人们的生活并不像京城想象的那么好。胡长生感悟到生命如此可贵,即使是社会最低层的人们,无不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向往。

    这天路过一个不大的寺庙,胡长生带着李能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三位僧人。他毫不在意,诚心诚意向方丈大师请教佛门弟子如何修行?

    主持和尚发现来客是一位贵公子,还称呼自己为方丈大师,于是热情接待。三人落座之后,老方丈郑重道:“公子,佛家有八万四千法门,每一个法门都是一种修行,但是根本有二,非禅即诵,非诵即禅,修行就是破除妄想执著,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李能忍不住问:“这位大和尚,你说人为什么要修行?”

    主持僧道:“因为人生苦啊,一落地就呱呱大哭,其后还有病苦、离苦、怨苦、老苦、死苦,红尘滚滚,为情牵缠,为名持碍,为利奔波,万人万般苦,苦苦不相同,……”他讲了一大堆人生之苦,最后还要进六道轮回受苦,直听得李能心灰意冷。主持僧道:“施主,人要多布施,多种福田,一心向佛,才能脱离苦海达到彼岸净土。”

    李能用公银布施完毕,走出寺庙,忍不住长吁短叹,想起自己无休无止的坎坷,为名为利千里赴京,如今几乎家贫如洗,不仅没有一鸣惊人,还拖累老婆孩子一起受苦,唉,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脱离苦海?

    胡长生正色道:“李大人,且莫叹息,如果失去是苦,你怕不怕付出?如果迷乱是苦,你会不会选择结束?如果追求是苦,你会不会执迷不悟?其实很多事情旁观者清,当事者并不觉得苦,只是一时找不到前面的路而己。”

    李能听胡大人误会自己了,也多不作解释,马上借题发挥,热泪盈眶道:“下官听胡大人一席话,如梦如醒,如饮甘露。此刻下官精神振奋,七窍开了六窍半。想我李能阅人无数,像胡大人这样的少年英才,十八岁的钦差大臣,天下绝无仅有啊,我李能何德何能?能够追随胡大人左右,实在是天大的福份。胡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圣朝得胡大人,君之幸也、民之福也,怎不令下官喜极而泣?”

    胡长生道:“李大人,即使生活充满苦难,为人处世也要保持快乐心境,只要我们不向命运下跪,一切都是幸福。如果生活遍地坎坷,我们也要坚强,只要不向曲折叩首,一切都会过去。如果生活只有挫折,我们也要活着,只要不向生活求饶,一切都会美好。”

    李能激动道:“胡大人,您说的太好啦!透过您博大深邃的思想,下官恍然大悟,您真是大音稀声扫阴翳,拨开云雾见青天,犹如睛天霹雳,发人深醒。您烛照天下、雨露苍生、泽被万方啊!过去,下官对世间是否有圣人心存疑惑,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我发现圣人就在面前。”

    胡长生严肃道:“李大人,说话不要带这些官调儿,我不喜欢。”

    “是,大人。”李能恭敬道:“大人明察……是,大人。”敢情胡公子年纪轻轻,却不喜欢别人拍马屁。

    这天,二人来到距蜀城二百里的清平县郊,气候干燥,烈日当空,仿佛射出千万道白亮的光箭,大地似乎燃烧着扭曲的火焰。李能一边走一边擦汗,胡长生却浑然无事,舒服得几乎唱起歌来。

    正在这时,远远看见一幕奇怪的景象。只见清平县城冒出一道黄土尘埃,缓缓行进在大路上。过了一会儿,看清是一条长达三里的队伍,前面数十名妇人手执扫帚,向左右扫去路上的尘土,然后是一对手舞足蹈的巫婆神汉,为后面的大队人马领路。队伍敲锣打鼓,人人做着千奇百怪的动作,忽而向前,忽而退后,不断向天祈雨。

    李能看了半晌,不屑一顾道:“大人,没什么看头,都是骗人的把戏,咱们绕过去吧,待会尘埃太重,恐怕连马都受不了。”

    胡长生好奇道:“等一等,你看队伍由衙役保护,说明这次祈雨是官府行为,且看他们的办法灵不灵,能不能感动老天爷下雨。”此前他只从书上读到过这种事情。雨,水也,焉能放过增长见闻的大好机会?

    李能无可奈何,只好苦着脸陪钦差大人继续晒太阳。

    二人等了一会儿,只见队伍慢腾腾来到一处高高的山坡上,在事先搭好的一座高台前停下,众人做起各种奇怪的动作。原来山顶上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天坑,周围大地干裂枯黄,唯有这座山上的树木青绿茂盛。

    巫婆和神汉登上高台,努力舞蹈,脸上的汗水很快变成干粉白迹,越发显得诡异。众人在台前纷纷跪下,连县令和衙役也都顶礼膜拜,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半晌,巫婆一挥手,两名衙役从队伍中间推出一双童男童女。两个孩子身上捆着绳子,满脸惊恐,嘴里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喊。

    李能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大叫:“这是干什么?”

    只见两个衙役推搡着两小孩儿,踏上一块长长的木板,在另一端把他们扶住固定好,然后听候神汉指令。此时木板的另一端高高翘起,旁边一棵长杆上垂吊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砍断绳子,巨石掉落,就会把童男童女弹向高空,抛向提前设计好的、当地人称为“龙洞”的天坑。

    李能明白了,立刻转头道:“大人,这是用活人祭天祈雨啊。”

    胡长生催马上前,眼看台上的神汉就要发出指令,长杆下的壮汉闭上眼睛,高举长刀,随时准备吹断绳索。情况危急,他大喝一声:“住手。”

    李能毫不迟疑,纵身冲向木板,抬脚踹开两名衙役,迅速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怀里。

    众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呆若木鸡。

    台上的巫婆和神汉发现情况异常,异常愤怒,满脸痛苦地舞动起来。他们指天,又指自己,再指胡长生和李能,然后使劲拍,似乎欲哭无泪。

    县令气愤地站起身,指着主仆喊道:“把这两个大胆狂徒捆起来。”

    众衙役得令,手持棍棒一哄而上,却被李能舞动护身宝刀挡在外面。

    胡长生强压怒火,冷笑道:“请问贵县令尊姓大名?”

    “本县……本县的大名岂能随便告诉尔等?”县令发现两个不速之客气质不凡,在众衙役包围中居然不慌不忙,一颗心陡然悬起来。

    胡长生道:“堂堂县令,百姓的父母官,你为何草菅人命?”

    县令强词夺理道:“本县请神仙祈雨,为二十万黎民百姓造福,功德无量。区区一对童子为百姓牺牲,祭祀天龙,正当其所,他们父母已得到本县优厚怃恤,无怨无悔,你何必多生事端?本县看你是读书人,不与你计较,快快滚开。”

    胡长生指着台上,嘲笑道:“你说他们是神仙?”

    县令正色道:“虽非神仙,亦不远矣。”

    这时,台上的巫婆和神汉见下面议论自己,顿时道貌岸然起来。

    胡长生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巫婆和神汉,提起全部精神,用意念吸取两人脸上的水分。他曾经用这种方法抓过野兔儿,对付人还是第一次。

    片刻之后,巫婆和神汉头上各自升起一股雾气,在烈日下迅速消散。两张脸渐渐干瘪,慢慢塌陷,再过一会儿,鼻子缩了回去,两张脸几乎变成了骷髅。

    巫婆神汉被胡长生的目光牢牢锁定,初时还神气活现,后来感觉双眼模糊,发现台下百姓无不睁大眼睛,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二人伸手一摸自己的脸,不禁大声惨叫起来。

    胡长生收回目光,心中得意,忍不住仰天大笑,自己的控水本领又提高啦。他大笑三声,指着巫婆和神汉,声色俱厉地质问县令:“这两位就是你说的神仙?”

    “妖……”县令大惊失色,指着胡长生颤声道:“你是妖人。”

    “放屁。”胡长生怒喝一声,从怀里掏出闪闪发光的金牌,大声道:“本官乃钦差大臣,奉皇命微服私访。你这狗官,不知道兴修水利、造福百姓,反倒愚民惑众、草菅人命,这样的狗官,留之何用?”

    县令吓得扑嗵跪倒,连称:“刘为民有罪,钦差大人饶命……”

    众衙役和老百姓没想到更大的官到了,也慌得跪倒一片,口称有罪。

    胡长生挥手道:“此事与你们无关,都站起来。”他转身对县令道:“刚才你说什么?你叫刘为民?”

    “正是,罪臣刘为民。”

    李能噗哧一声笑道:“这老小子,倒挺会起名。我问你,不会是你上司见你的名字好,才举荐你当县令吧?”

    “回大人,正是如此。”

    胡长生喝道:“把刘为民捆起来,带上巫婆神汉,一起送交蜀城太守严办。李大人,速将此事禀明皇上,由本官具名,哼,那蜀城太守也脱不了干系。”

    众衙役听钦差大臣威严下令,都想争先立功,特别是平日对县令不满之人,这回可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了,立刻一拥而上,把刘为民紧紧捆成一团。

    胡长生抬头看了看炙热的太阳,再看看百姓们干燥的嘴唇,然后眺望龟裂的大地,心中叹息,如果本公子有呼风唤雨的本领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