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回 墨家巨子说飘渺 双美情愿当保镖

目录:天地之道| 作者:玉栢林| 类别:玄幻魔法

    墨府宅院很大,高有果树,低有蔬菜,瓜田李下,红绿掩映……胡长生好像置身在农家大院。怎么会这样?还有更奇怪的,墨府人丁稀少,三进院落只有七八个人。

    二人在墨安的引领下进入客厅,胡长生发现房间宽敞明亮,然而摆设了了无几,仅有三张梨木桌子和九把椅子,四面墙壁雪白,连一张字画都没有,如此简洁的布置与大宅的规模颇不相符。

    主客相见,墨安退后三步,转身出去。

    墨先生四十岁年纪,目光湛然,身材挺拔,一身黑衣显得精壮沉稳。他抱拳道:“来者莫非是以‘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一联难倒朱老朽的翰林学士探花郎?”言罢,哈哈大笑,其状幽默,又极其洒脱。

    胡长生见主人气质豪放,热情待客,不禁大生好感,急忙行礼道:“不才正是胡长生,前辈耳聪目明,消息灵通,实出晚生意料之外。”

    “胡翰林,请坐下说话。”墨先生一面伸手示意,一面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天下能瞒过老夫的事情少之又少,更何况胡探花难为朱老朽的妙联。”言语之中颇为自负。

    “小巧而己,难登大雅之堂。”胡长生摆手道:“前辈切莫再提,免得贻笑大方。”

    “胡公子,老夫墨白,如不嫌弃,叫我墨大哥就行,不必称呼前辈。”

    “不敢,在下年少,怎敢轻狂?还是称呼墨先生吧。”胡长生心想,本公子最好与你的女儿平辈论交。

    李能听胡大人与墨先生对答顺畅,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下来。本以为墨家巨子神秘异常、不易亲近,没想到他毫无戒心,而且已经知道胡公子的大名,如此甚好,既然双方了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二人主客落座,李能恭敬站在胡大人身后。

    “咦?”墨先生抬头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也请坐下说话。”

    “不敢,在下李能,是胡公子的家人。”李能陪笑道:“墨先生不必客气,您二位尽管说话,我站着就行。”他心中有愧,说话格外谨慎。

    “李能兄弟,不必见外。”墨先生挥手道:“俗话说来者都是客,你是胡公子的家人,但在我墨府,大家就是好兄弟,且请坐下说话,想必你家公子不会介意。”

    胡长生笑道:“李兄坐吧,墨先生平易近人、非同凡俗,实在令我辈衷心感佩、自愧不如。”

    墨先生慨然道:“胡公子有所不知,我墨家一向倡导‘兼相爱、交相利’,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崇尚贤能是墨家的天性,我观李能老弟目光内敛,精明干练,应该是德才兼备之士,非久居人下之人。”

    李能闻听此言,大为感动,一面侧身落座,一面拱手谢道:“墨先生真乃天下绝无仅有之高人也,唉,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李某当不起墨先生赞许,惭愧,惭愧。”他真诚感谢墨白先生,不仅不怪罪自己浅薄,反而独具慧眼,有知人之明。

    胡长生含笑道:“先生高论,令晚生眼界大开。学生久闻墨先生大名,早己如雷贯耳,先生博学多才,独树一帜,是以晚生千里而来,望先生不吝赐教。”

    墨先生正要借胡翰林之口,向天下传播墨家主张。他略一思索,然后侃侃而谈:“胡公子,赐教不敢当。不过我墨家子弟胸怀天下、身体力行,的确自成一家。我们第一主张‘兼爱’,人不应该分作三六九等、更不该分远近亲疏,如果人人博爱、爱己及人,这样的世界才会美好;我们第二主张‘非攻’,墨家弟子坚决反对战争,维护人间和平,为实现这一目的不惜粉身碎骨;第三主张‘尚贤’,希望圣主不分贵贱,选用德能兼备之士治理天下,教化万民;第四主张‘尚同’,政令与圣主的意志相同,如此才能政通人和,人人安居乐业;第五主张‘节用’,反对奢华浪费、提倡勤俭用度,如此才能国富民强;第六主张‘节葬’,用财于实于生,反对厚葬久丧之风;第七主张‘非乐’,反对奢靡之音,使人人发奋向上;第八主张‘非命’,反对顺天由命,提倡强力从事;第九主张‘天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第十主张‘明鬼’,鬼神乃天地之灵,能扬善惩恶……”

    胡长生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这位墨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墨家学说当真别开生面,如果能按他的十项主张治理国家,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圣国怎能不繁荣昌盛?百姓怎能不安居乐业?可是听到后来,他悚然而惊道:“先生,天下果有鬼神乎?”

    “当然,老夫始终认为,鬼神不仅存在,而且顺天理、合地义,赏贤罚暴、明理治世。假如官吏不廉、男女混杂……自有鬼神见之,行天鬼之罚;假如世道不堪、暴寇乱……自有鬼神见之,得天鬼之诛。胡公子试想,如果圣主和万民都明白这个道理,则人人洁身自好,天下可安矣。由是乎,官吏不敢不廉,见善不敢不赏,见暴不敢不罚,秉正义替天行道,则暴寇乱之众、以兵刃毒药者、于道路劫持者,皆可由此而止,天下由是清平。”

    胡长生大为叹服,看来天鬼果然有之,人心善恶、赏罚分明,天地之道也,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然而此说与儒家正好相反,可谓怪力乱神也,不过当初自己阳魂出窍,与天鬼何异之有?

    李能听得瞠目结舌,这位墨先生,敢想敢为,真神人也。

    胡长生道:“先生,请问墨学与儒学有何异同?”

    墨先生口若悬河道:“胡公子,墨学‘取实予名’,儒学‘因名责实’,此本质差异也。如果以儒治世,则任人为亲、怀柔远人,弊端多多。胡公子昨日已经去过岳山书院,想必对儒学知之甚深,对其学其论己有明确判断。依老夫所见,其说其行多愚腐之处,突出一点,就是尊礼太过,二位凭心想一想,‘父母去世厚葬,子女守三年之丧’,这要浪费多少民众财富和精力?其‘盛为声乐以愚民’,结果怎么样?哼,只是少数特权者奢侈享受,而天下百姓呢?他们何乐之有?而我墨家子弟舍身行道,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为维护人间的公理与道义,可以赴汤蹈刃、死不旋踵……”他长篇阔论,滔滔不绝,一直慷慨激昂地讲了两个时辰。

    胡长生始终点头不止,抚膝感慨道:“先生以兴天下之利为己任,志存高远,所论极有新意,令晚辈茅塞顿开……先生学究天人,晚生还想请教天地之道。”

    墨先生笑道:“胡翰林谦虚了,但我墨家机关术独步天下,也是不争的事实。依老夫所见,天地至理自始永远、时间空间恒久存在,生命自有生机和活力,万物皆可为我所用。我们生存的世界是一个三度空间,有长宽高,可以微至极渺,也可宏至无限……然如此评定,仍有极大缺陷,难以描述万物的构成与发展,所以老夫为计算方便,再加上时间一度,把世界定为四度移动时空,如此一来,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胡长生立刻兴奋起来,仿佛眼前开启了一个新视界,如果以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悟,只是老生常谈,如今却可从一个崭新的角度来理解。他喜不自胜道:“墨先生博学多才,令人耳目一新。晚生明白了,依先生高见,蝼蚁生活的只是二度空间,它们所能理解的,仅限于长和宽,永远无法领悟高度的含义。”

    “大致如此。”墨先生含笑道:“胡探花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可惜老夫的高论算不上高,还有许多不可索解之处,有道是天地莫测,依老夫浅见,四度时空仍然不能解释一切,还应该加上一度才行,这个需要继续探讨。”

    “我的天。”胡长生惊讶地站起来道:“墨先生,难道天地至高境界是五度时空?不对,这种称呼难尽其妙,请问先生,何以名之?”

    墨先生摇头道:“老夫不敢随意称呼,暂且名之‘无名’吧。”

    胡长生若有所失,慢慢落座,感叹道:“先生博物通达、高才硕学,尚不能穷尽世间万物,看来晚生还要努力奋进、勇于实践。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墨先生赞道:“公子少年英才、志向远大,可钦可佩,公子游历四方、增长见闻,也正是我墨家的践行宗旨。”

    李能终于得到插话的机会,赶忙陪笑道:“依在下想,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他一句恭维话,引得墨先生和胡长生会心一笑,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忽然,后堂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争执声。

    “韵儿,你听话,不要乱了规矩。”

    “偏不,我就要去,姐,你不要管,我一定要看看那两个人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自以为能、夸夸其谈,让父亲浪费大好时光,连午饭都忘记吃。”

    “韵儿,姐跟你讲,即便这两个人再讨厌,你也不能胡来。”

    “不,我偏不,我就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

    李能听墨家姐妹在后堂对话,深感不安,待要躲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后门怦然洞开,一先一后,风风火火闯进两位俏丽的女孩儿。

    一位绿衣女孩儿在前,气势汹汹;一位黄衣女孩儿在后,搓手顿脚,她拉不住妹妹,急得脸色艳红。

    胡长生早已望眼欲穿,巴不得两位美女早点进来。啊,美色当前,终于称心如愿啦!只见绿衣女孩儿如花似玉、艳美无敌,虽然怒形于色,然而楚楚动人;黄衣女孩儿胜雪,宛如清水出芙蓉,此刻又羞又急,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姐妹俩一黄一绿,妙不可言;一怒一急,妙趣横生;更妙的是美女千娇百态,居然一模一样,同样的月眉星眼,同样的杏脸桃腮,同样的亭亭玉立,令人叹为观止。胡长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此时此刻,他真正领悟到蓬荜生辉的含义,原来两位女孩儿闯进客厅之后,竟然照亮了一切。

    墨先生连忙起身道:“胡公子、李能兄弟莫怪,这是老夫的双生女儿,大的名琴心,小的名琴韵,平日娇纵己极,不知礼数,让二位见笑了。”

    胡长生深感诧异,凡大户人家的女儿轻易不见外人,墨家何以如此开明?而且墨先生不斥责两个女儿,只是请客人谅解?

    琴韵显然是前面的绿衣女孩儿,只见她不管不顾,怒冲冲站在两位客人对面,双手插腰,一双大眼睛活泼机警,一对长睫毛忽闪得像水边的嫩草,此刻用深秋般的寒光扫视二人,最后将目光停在胡长生身上。她尽力控制不眨动眼睛,显得凶巴巴的,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对手,极尽刁蛮之态。

    李能坐在椅子里,站又不是,坐又不安,恨不得找一处地缝钻进去。

    琴韵看见胡长生含笑站起来,竟然比自己高出一头,犹如玉树临风一般。哼,装腔作势的家伙,高就了不起吗?本姑娘照样打得你落花流水。

    琴心红着脸站在妹妹身后,几次想伸手拉她走,可是几次都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几次回头打算和羞走,可是几次都犹豫着没有走。

    胡长生坚定地与野蛮小姐对视,目光灼灼,直透对方的心灵深处。

    不仅如此,这位风流才子面对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姑娘,竟然施展出独步天下的绝技——意念法力。如此居心叵测,幸好在场众人没有察觉,否则非骂他包藏祸心不可。

    胡长生目光炯炯,其中饱含无穷无尽的柔情蜜意,火辣辣的意念汹涌澎湃,瞬间就将小丫头淹没了。琴韵瞪视对手,忽然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起来,仿佛浑身有千万只蚂蚁乱爬,她一时手足无措,不得己垂下睫毛,等她再次勇敢地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把目光转向身后的姐姐。此时探花郎正恬不知耻地用意念将无辜的琴心紧紧拥抱在怀里,独断专行地百般,直把她羞得浑身燥热,转身就跑。

    琴韵见姐姐逃跑,居然也莫明其妙地跟着逃。

    “心儿、韵儿。”墨先生伸手拉住两个女儿,不满道:“你们是墨家弟子,怎能如此失礼?快来见过胡公子、李壮士。”其实李能一点也不壮。

    李能赶紧站起来,拱手陪笑道:“在下……见过两位小姐。”

    墨先生好生纳闷,两个女儿一向泼辣大胆、为所欲为,今日怎么如此变态?冒冒失失闯进来,却又见不得人?他实不知胡长生有无影无形的意念神通,于是板着脸教训:“心儿、韵儿,看你们慌里慌张的样子,怎么出去行侠仗义?这位翰林学士胡公子,乃是圣上御封的天下第一探花,博学多才,勤学好问,这位李壮士,谦虚谨慎,不骄不燥……”

    琴韵听父亲称赞胡公子,极不服气,更为自己刚才的退缩举动而羞愤。她镇定心神,傲然道:“天下第一探花吗?好像听说过,也听说他会写几句诗,据说还不错。不过呢,眼前这位……”说到这儿,她轻蔑地撇嘴道:“恐怕名不副实。”

    墨先生见女儿如此无状,不禁皱眉道:“韵儿,不可无礼。”

    琴韵冷笑道:“哼,要我信也不难,请这位所谓的探花郎作一首诗出来。”

    此时琴心脸上红晕未退,在后面悄悄拉了妹妹一下,轻声道:“韵儿,休要这样,走啦。”说着,她瞟了胡长生一眼,没想到俊公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她的脸腾一下飞满红霞,急忙转过身去,唉,我今天……怎么回事儿?

    “既然如此,好吧。”胡长生含笑道:“墨先生,不好意思,请借纸笔一用。一来,晚生要取信于心儿和韵儿;二来,晚生也有感而发,很想赋诗一首。”

    琴韵闻听此言,立刻怒目横眉,狠狠瞪了胡长生一眼,心想本小姐的乳名是你随便叫的?你算什么人?然而看他满面春风……声音听起来蛮亲切的。

    胡长生待李能铺纸磨墨,拿起笔来,挥洒自如,片刻完成一首词:

    花褪残红香果好,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叶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墨生生和李能在旁注目观瞧,各自惊叹,天下第一探花,才高八斗啊!

    胡长生拿起桌上的诗稿,潇洒地伸出双手,躬身送给两位美少女。

    琴心和琴韵捧读这首词,心里怦怦乱跳。姐妹俩心有灵犀,双目相交之际,不由的面红过耳,天呀,他……他写的,分明是自己姐妹呀,字里行间充满爱意,哎呀,太难为情啦。她们再顾不得旁人,红着脸携手逃走了。

    李能暗暗佩服,胡大人心狠手辣,无愧风流才子的雅号,一首小词,竟惹得两位美人浮动,啊,如果自己晚生二十年,一定拜探花狼为师,也写诗词艳赋……

    墨先生感慨万千。这位胡公子出类拔萃,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闻名的翰林学士,还是皇上赞赏有加的天下第一探花,其人其才,不问而知。刚才这首词情景皆妙,明摆着喜欢自己的两个女儿,这倒是难得的缘分,而且胡家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是他舅舅,母亲又是三公主……他望着翰林学士,心里如数家珍,一连串想下去,简直可以预测此人辉煌的未来。可叹夫人离世早,抛下一双天真烂漫的女儿,每日舞刀弄剑,吵着出去行侠仗义。可是,自己怎么放心两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游历江湖?一旦有所闪失,怎么对得起夫人在天之灵?然而墨家弟子早晚要涉险江湖,眼下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三个人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说话,各想心腹事。

    胡长生是少年人,风流韵事曾经誉满京城,后来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然而时过境迁、本性难移,两位美少女近在咫尺,焉有不动心之理?机会难得啊,也只有钟情灵秀的西湖水,能养育出这么美艳脱俗的女孩儿,而且成双成对,恐怕以后再难找见了。

    墨先生毕竟是主人,不能把客人晾在一边。他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高声吩咐墨安,快快安排午饭。

    墨安在外面答应一声,转身向西跨院厨房走去。

    胡长生拱手道:“墨先生,晚生千里迢迢而来,能亲耳聆听先生的谆谆教诲,已经获益良多,如果再打扰午饭,实在不好意思,我……我们就此告辞。”

    墨先生正色道:“不可,胡公子,你千里迢迢专程而来,怎能如此行色匆匆?瞧不起老夫吗?我墨家虽无好酒好菜,一顿饭还管得起。”

    胡长生一再辞行,墨先生坚决不允。二人各执一词,相持再三。

    李能实在看不下去了,唉,胡公子风流倜傥,哪里舍得真走?如此假装斯文、惺惺作态,有些过分啦,如果再继续装模作样,弄不好鸡飞蛋打,那时候你就惨啦。于是劝道:“公子,既然大家一见如故,现在墨先生诚意留客,公子不要客套了,还是客随主便为好。”

    墨先生如释重负,点头道:“对啦,还是李能老弟通情达理。”

    其实胡长生真舍不得走,只是他对墨家姐妹动了真情,此刻在主人面不知不觉有了拘束感,此刻听李能劝得有理,正合己意,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拱手道:“先生,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讨扰了。”

    墨先生心满意足,大笑道:“这就对了。胡公子,老夫看你什么都好,唯一不足,就是过于腼腆,这怎么行?记住,必须要改,否则如何在庙堂立足?要知道,一个人征服世界并不伟大,征服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三人重新落座,喝了一口茶。墨先生起身道:“胡公子、李老弟,你们随意坐,老夫马上回来。”说完,他大步走向后院,直奔两个女儿的绣房。

    李能心中感慨:墨先生精于机关消息,却不懂胡公子的心,哼,风流才子腼腆?谁信?他尤其不懂两个女儿的心,唉,奈何?

    胡长生心中疑惑:墨白身为巨子,家里为何如此清静?难道众弟子都行侠仗义去了?还有他的两个女儿,为什么不姓墨?

    此时琴心和琴韵趴在床上,正品评探花郎的词。两个人指指点点,你一句、她一句,读得津津有味,越琢磨越感觉回味无穷。她们都听过才子佳人的故事,那美丽动人的浪漫情怀,令人萌动呀。姐妹俩你捅我一下,我掐你一把,互相取笑,结果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忽然,门口一声咳嗽,姐妹俩猛然惊醒,慌忙起身拜见父亲。

    琴心屏气敛息,目不转睛地望着父亲,心里惊疑不定。老爸为什么不陪客人?难道……他走啦?

    琴韵忽闪着长睫毛,同样魂不守舍。胡公子走啦?他……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相见?

    墨先生直言不讳道:“心儿、韵儿,有一件事,为父必须与你们商量。现在胡公子在客厅等候,你们不要插话,为父不能冷落客人。你们自幼习武,如今都有几分本事,每天闹着行侠仗义,为父一直忍受你们聒噪,坚持不允,实在是担心你们安全,两个女孩子独自出门,没有人生经验,一路多有难处。为父看胡公子人品不俗,他的才学你们都领教了,此人少年老成,为人正派,才华出众,又不恃才傲物,这样的年轻人少之又少,他万里游学,梓梓以求,实为年轻人的楷模。然而路途艰辛,一位文弱书生,会有诸多风险。所以为父想让你们随胡公子一起游历,一来了却你们的心愿,二来胡翰林是朝庭官员,有他照应,为父也放心些,三来你们可以保护胡公子,不负你们一身武艺,将来……算啦,不谈将来,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琴心和琴韵大喜过望,天呀,这可是从未想过的好事。两年来,她们为不能领略大千世界而抱怨父亲管教严厉,好呀,现在机会来了,当保镖,太棒啦,尤其这位天下第一探花郎……算啦,不提他。

    琴韵首先沉不住气,垂头扭怩道:“韵儿……愿意去。”

    墨先生目光转向琴心道:“你是姐姐,你的意思呢?”

    琴心低着头,心想老爸真笨得可以,直接答应他不就行啦?而且韵儿已经说啦,还问我干什么?她转身坐在床头,强忍内心的激动,轻声道:“女儿凭父亲做主便是。”话刚一出口,察觉其中颇有暧昧味道,不禁大羞,急忙转过脸去。

    “那好,既然你们都愿意,我去和胡公子商量。”墨先生转身就走,临出门回头疑惑道:“今天你们有些不对劲儿,不会是练功出错吧?”

    “没有,您快去吧,烦死人啦。”姐妹俩气得挥手跺脚。

    墨先生快步走出去,心里纳闷,才说几句话,我怎么就烦死人啦?这两丫头平日像假小子似的,恨不能生为男儿,早日闯荡江湖,今日一反常态,忽儿张扬,忽儿扭捏,没有一点淑女风范,真气死我也。

    其实他没往深处想,因为墨先生十分了解两个心高气傲的女儿,绝不会一见胡公子就芳心暗许,才一个照面就神魂颠倒?不可能,绝不可能。

    人的智慧,在天地之间太渺小了。智者认为不可能,却往往出乎意料。

    琴韵窥见父亲走远了,立刻回头质问姐姐:“说,你让老爸做什么主?嘿嘿,老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的心思我清楚,老实坦白,你是不是对探花郎动心啦?”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捅姐姐的心窝。

    琴心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妹妹大叫:“你才动呢,死妮子,先前还说给他颜色看,你给他看什么啦?好不知羞,腆着脸跑进去,原来是让人家看,相亲呀?你这小蹄子,八成想嫁给探花郎啦。”说着,她顺手把妹妹按在床上。

    “我没有,你倒打一耙。”琴韵正要反抗,可是被姐姐先下手为强,浑身动弹不得,一时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老爸,救命呀,我姐打我呀……她想嫁人,老爸,我姐想嫁探花郎……”

    琴心慌忙伸手捂妹妹的嘴,琴韵借势翻身而起,姐妹俩再次闹成一团。

    墨先生回到客厅,酒饭已经摆好。他招呼客人入座,三人开始喝酒。酒过三巡,墨先生问:“不知胡翰林还要在外游历多久?”

    胡长生放下筷子,含笑道:“不瞒先生,晚辈与皇上议定三年为期,如今刚过大半年,还要在外游历两年多。”

    墨先生郑重道:“既如此,老夫有一个建议,不知胡公子接受否?”

    胡长生立刻正襟危坐道:“先生客气,有话请讲,晚辈受教。”

    墨先生心平气和道:“胡公子有所不知,我墨家弟子严于律己,人人都能吃苦耐劳,尤重艰苦实践,并有‘墨辩’和‘墨侠’之分,如今二者合一,更求智勇双全。老夫以智辩为主,夫人却是义侠,她娘家姓琴,入我门后改姓墨琴。唉,可惜三年前故去,留下两个女儿,也传给了她们与生俱来的习武秉性。老夫见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早晚都要出外行侠,可是实在放心不下。”说着,他叹道:“老夫想,胡公子和李能兄弟遍游天下,虽然举国升平,但是圣国地域辽阔,江湖凶险。心儿和韵儿年纪不大,心智也未成熟,可是放眼天下,相信强过她们的武林高手不会很多,因此老夫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就是让她们随公子一同游历,一来增长见闻,满足她们的心愿,二来让老夫少担心,三来可保护公子的安全,如此岂不是好?”

    胡长生暗暗叫好,好,太好啦,原来两个女孩儿一个叫墨琴心,一个叫墨琴韵,天生女侠,看来墨家有侠义之风,学文的要成“辩侠”,学武的要成“武侠”,所以没有世俗规矩,琴心和琴韵也不怕见人。

    墨先生见胡长生面色变幻不定,沉吟无语,顿时如坐针毡。

    胡长生面露难色,迟疑道:“这个……先生,非是晚辈推托,您知道,在下年少无知,这个……于两位千金,恐怕多有不便吧?”

    “胡公子放心。”墨先生连忙解释:“我墨家以自苦利人为宗旨,况且老夫会给心儿和韵儿带上足够盘缠,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先生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胡长生也急忙解释:“钱不是问题,真的不是问题,在下奉皇命出行,岂在乎区区钱财……晚辈感谢先生派两位小姐保护,只是……””

    李能在旁边听得心烦意乱,唉,胡公子少年老成,本来不错。但是,你何必道貌岸然?年轻人急躁当然要不得,过份求稳也不可取,再不见好就收,岂不竹篮打水?

    “先生、公子,且听我说句话。我认为,墨家子弟为天下苍生行侠仗义,可敬可佩;我家公子为天下百姓求学上进,同样可敬可佩;如果两位小姐能与我家公子同行,互助互益,相得益彰,我认为最好不过。”

    “是的。”墨先生心中再次感谢李能,这位李兄弟,大好人啊。

    “好吧,晚生接受先生的好意,衷心感谢。”胡长生巴不得如此,如果两位美貌如花的女孩儿闯荡江湖,本公子如何放心?还是当我的保镖稳妥。

    李能心中叹息,墨先生将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拱手送给探花狼,不知道是智慧还是愚蠢?胡公子此行,不仅看了岳山,还看了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