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利乐滋滋的走到后院,和众人一说,大伙儿一路攒的疲惫立刻一扫而空。
有个稍显瘦削的汉子,笑道,“我家那淘小子,上次吃了个水蜜桃就一直馋得很,这次看老子拿这么多回去,还不乐疯了。”
旁边一个十七八的后生也说道,“对啊,还有食为天的点心,送人也体面。”
孙利笑道,“你是想送去老赵家,好让媳妇早点儿嫁过来吧。”
众人轰然大笑,惹得小后生臊红了脸,嘟囔了两句,“敢情你们都有媳妇了,我娶个回来缝衣衫就这么笑话我。”众人听了笑得更大声了,然后就各自继续忙碌去了。
和孙利一直关系不错的孙通,凑到孙利身旁,捅了捅他,又比了比楼上,低声说道,“咱们少主这段时日,派了许多人手去拾掇莲池别院,又紧着把好东西往那里搬,我家那口子说,惹得少夫人都哭了好几场,想来应该是等着这位去住呢吧。”
孙利连忙四处看了看,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别什么都瞎说,让人听见,辱了这位主子的清白,少主第一个杀了你。”
孙通嘿嘿一笑,“我知道,就是替少主可惜,如果这位是咱们主母,那大伙的日子可就直接窜天上去了。”
孙利想起自己那位简直就是水做的主母,在对比刚才那般清清淡淡就收拢了人心的主子,心里也有些戚戚然,微微叹口气,“现在咱们镖局借了这位主子的光,生意红火,比以前好上许多,就别多说了,少主心里有成算。”
孙通点点头,两人分了五六个人看完车马,然后一起去了大厅吃饭。
木艾一行吃了饭,付了银子,辞别孙利等人又上了路。此后四日晓行夜宿,终于在太阳落山时进了莲城。
木十本来正和孙福一起坐在北门边儿的小茶摊上,见到主子一行到了,孙福立刻跑回了孙府报信。木十则乐颠颠的接了马车引着进了城南的平安巷,三两拐就到了一座大院门前,然后才请了主子一行下车。
自从出了家门就一路游山玩水,有时碰到喜爱之处,还要住上两三日,所以,几个孩子从来没觉得行路疲惫。这几日为了赶上莲花的花期,白日里一直在赶路,所以,都有些疲惫不堪,连马都不骑了,和妈妈躲在车里,除了吃吃水果看看书,就把时间都交给周公处理了。
此时刚刚小憩醒来就听说到了莲城,于是十分高兴,下得车来,就四处探看,然后连连惊呼神奇有趣。
木艾一路从大门进来,顺着游廊走进内院正房,心里也感慨,不知这莲城人是因为爱莲,才为城池取名为莲,还是因为城名的关系疯狂爱莲,总之莲城,城如其名。
别处尚且不清楚,只从自家这落脚的院子就可见一斑,出水莲的影壁,缠枝莲的窗棂,莲形的石桌石凳,厅里悬挂的莲花图,甚至点心碟子都是青莲形的。
木艾有些好笑,当真是天下之下,无奇不有,以前只知莲城之名,此时亲身来见,才知这里的人爱莲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木十憨笑着上前给木艾母子磕头,他是第三批进府之人,算是老人儿了,脑子虽然不是特别聪明灵活,但是胜在勤劳肯学,为人又十分厚道,所以,当初木艾派掌柜时,把他派在莲城做总管。毕竟这里是孙府的地盘,而自家和孙府又有盟约在,等闲没人敢在铺子里撒野,所以,掌柜老实些也没有关系。
木艾虚扶他起来,因为他前年冬上报府里娶了食为天的内管事百灵为妻,今年春天又喜得一子,于是简单地问了几句孩子的事。
木十一脸喜色的连说孩子愚笨,但是眼里却满是为人父的喜爱和骄傲。木艾笑着要小安打点了一份贺礼,金项圈一只,银手镯两对儿,都是刻了内造的精致首饰,又加了几匹上好的细软棉布。
木十喜得又磕了头,就出去领了原本买来照料院子的一家四口人进来。
这家人一起磕了头,然后拘谨的站在厅里,垂着头回话。他们一家本是城郊的农户,日子过得极穷困,一个月前经由在食为天做伙计的邻人介绍,一家人都投到木仙府门下,卖身为仆。
老头儿安伯五十几岁,在门房里守门户,儿子安成三十余岁,平日里劈柴挑水护院,两个孙女安翠安柔,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就负责洒扫内院,四人一直知道自己主子要来小住,虽然外面都传主子为人心善宽仁,但是终究没见到过真人,心里忐忑。
今日一见主子说话慢声细语,对他们没有半点儿留难不说,还赏了每人两套衣衫,就都放了心。
退下去之后,安翠安柔姐妹俩就领了惜福几个去安置主子们的行李,安伯父子也去帮忙张罗着卸车牵马。
小安进来禀报正房和东西厢房都拾掇干净了,几个孩子就去换衣洗漱,木艾正要去换身家常衣裙之时,丰收就跑进来禀告,孙府派人来了。
木艾只得重新坐回主位,木十代替主子接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领了一个身穿青衣的精干长随进来。
那人进屋先给木艾见了礼,然后笑道,“仙夫人安好,小的孙博,是少主身边的长随。今日我们少主知道夫人到达,特派小的给夫人送一桌儿席面来,夫人一路舟车劳顿,也省了还要为饭食费心。”
说着冲着门外一挥手,几个蓝衣小厮立刻各拎了五只大食盒放到了左侧的桌子上,然后又立刻退出厅外。
木艾笑道,“孙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回去替我谢他一声,就说我们母子歇上两日,就上门去拜访老爷子。”
孙博一边答应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木艾几眼,然后低了头要告辞。
木艾吩咐小安赏了他一个二两的大封儿,门外几个小厮也都是一两的小封儿,然后就让木十送他们出去了。
小安伺候着木艾洗手洗脸换衣,略微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夫人,瞧着这叫孙博的长随,有些……呃,不对劲。”
木艾微微一笑,在妆盒里挑了只翠玉簪,想起前几日偶尔听到孙利说起那话,眼睛眯了眯,笑道,“管他是孙博还是孙学,借他几个但子也不敢欺到咱们头上,无非是孙府里哪个好奇心重的,嘱咐他先来瞧瞧罢了。”说完低头看了看镜子,“就梳个简单的鬓就好,吃了饭就睡了。”
小安应了,麻利的把玉冠摘了下来,改成简单的螺鬓,用翠玉簪固定好,手上忙碌着,小丫头的心里可没闲着,半晌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说道,“夫人,难不成是孙府的葡萄架倒了?”
葡萄架倒了的故事,是前些时候行路无趣,小姐吵着夫人讲故事,夫人随口说了一个小笑话,意为男子惧妻,后院失火,让大家足足笑了好几日。
木艾不在意的照了照镜子,“谁知道呢,明日让木十派人去莲池附近打探,寻一处僻静平坦之处,咱们就是去玩几日,也是住自己的房子。人家的葡萄架倒不倒,也就没关系了。”
“是,夫人,天下哪有比咱们的房子更好的,他们请咱,咱还不去呢。”小安想起自家那座神奇的房子,就骄傲的高昂了小脑袋。
“谁家的窗子能像咱家一样,不必打开就能清楚地看到外面?谁家房子能像咱家的一样,椅子像床一样宣软,谁家……”
“好了,好了。”木艾站起身子,敲了敲骄傲过头的小丫头,“心里知道就好,后日去孙府拜访可不要因此失了礼数。”
小安笑嘻嘻地应了,当先开了门,让了夫人出去。
惜福几人已经摆好了桌子,三个孩子也坐在桌边等候。
木艾看着桌上菜色很丰盛,自己母子四人吃不完,想了想就分了几样让惜福送去给夏烈和顾老头儿,然后打发了几个丫鬟去厨房准备众人的晚饭。
饭后,所有的人难耐旅途疲劳都早早地睡了。孔喜原本想安排两人值守,也被木艾拦下了,只吩咐他在送到院墙上的食盒里多放些好吃食就好。
孔喜听话行事之后就安心睡了,秘一则蹲在墙头上忍不住哀叹,自己这群暗卫被利用的太充分了,不过这点儿哀怨在看到食盒里的卤鸡爪和状元红后,立刻抛到了九天之外。让兔崽子们多辛苦一下也好,就当训练了,这般整日游玩吃喝,万一把看家本领都忘了怎么办?至于自己,还是先好好享受了好酒和美味吧。
于是,他找了棵大树,开始美美的对月小酌,留下一干兄弟羡慕的蓝眼睛。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神清气爽地起,分别换了干净利落不打眼的衣家,准备去街上逛逛。
木艾因为要准备送到孙府和杨府的贴子,就耽搁了一会儿,辛巴和幸儿心急,照旧带了自己丫鬟小厮,连同夏烈和顾老头儿一起先出了门。
所以,木艾安排完杂事之时,又只剩下了大儿子在身边,忍不住笑骂道,“这两个淘气的,整日就知道玩,怎么对铺子里的事,半点都不上心。”
大禹笑着不说话,知道妈妈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比谁都要疼两个弟弟妹妹。
木艾看了看身上的宝蓝棉布长衫和脚下的白底黑布鞋,头上的方巾,手里的折扇,一副普通文人书生打扮,没有什么大破绽,就带了大儿子出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