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溜进鼻息,馥郁清芬的味道令祝祥挑了挑鼻尖。
睁开眼前他听到不甚清晰的喧杂声从周身传来,睁开眼时,插着粲百合琉璃瓶率先刺痛双眼,阳光的充裕让琉璃瓶晶莹剔透中绽露水晶似的光华,那一瞬祝祥被静态之美感染,怎样也移不开视线,哪怕眼被这种绚丽刺瞎。
“您醒了?”
吟唱似的声音传来,祝祥听到后先是一痴,当扭头看到那名白衣天使后又是一愣。目光离开那瓶百合周围更加耀眼夺目,上等漆木红地板,古董年纪雪白色镶金床头柜在电影里才能见到,绿色玻璃落地式窗甚至于水晶吊花灯,还有面前护士的美艳标准,祝祥想到的是,进这间医院没有百八十万你进不来,想走没有千十来万更出不去。
阳光透过绿色的窗照耀他们,在两人脸和床单上留下一圈又一圈宛若玲珑玉的光晕,最后祝祥声音平静的问:“这是医院?”
“这里是台中国际整形。”护士一看就受过特训,话终时会典雅的八字步俯首行礼。
怪不得空气中花香味刺鼻,原来是女性擅来改头换面的整形医院,不过等等!“我来这做什么!谁送我来的。”祝祥忽然问。
护士重新行礼:“您来这因由一场交通事故,您开着一辆没牌照的黑色轿车,撞车在……”
一边细细听,祝祥一边坐起来闭目回忆,于是一连串标有感叹号的词汇飘入脑海,好多钱!雇佣兵!职业杀手!目标萧家千金萧蕾茵!一阵心悸后祝祥等于进入深层浅睡眠,眼前更浮光掠影般飘过一个又一个画面。他是越狱犯,为了临时用钱逃往南非委曲求全去做杀手,接到第一个通报是杀萧家千金小姐萧蕾茵于是他来台中,最后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撞车了……
想到这时仿佛有耀眼且无法直视的车灯在那一晚迎面照来!
“不!”祝祥双掌猛护住头向后仰去,肘部无意中将那瓶百合花从床头柜打落摔得粉碎。
哗啦的一声美丽变作残花败柳,百合花躺在水晶坟墓中非常孤寂,它一边遥望痛不欲生的祝祥,一边在水中等待枯萎。那一刻它突然变得妖异仿佛给祝祥下了某种诅咒。
眼瞅护士收走碎玻璃与百合花的一幕,祝祥沉默同时平静下来。
特级消费同等于特级享受这句话没错,一分钱一分货就拿这间整形中心来讲,祝祥才醒来就打碎一瓶百合花,美艳护士会再拿来十瓶一百瓶求他砸只要他开心。
拒绝这种变态讨好后,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医生粉墨登场,清瘦的脸顶着金丝边眼镜,络腮胡就像一位传教士,然而,医生随手拿的一面银色花边镜而非听诊器则引起了祝祥狐疑。
医生笑容正似祝祥多年未见的麻吉般和蔼可亲,对方从门口走来,同时水银镜面也对向他。
鼻梁高挺若千年雪峰,钻石雕琢的瓜子脸弧度柔和毫无瑕疵,一双微微有些吊梢的大眼睛被碎刘海掩盖从而虚渺难见,宛若被云彩遮住的皓月需要祝祥去仔细辨认它,镜中人美丽不染凡尘反正漂亮极了。
于是祝祥微笑,镜中人也跟着翘起嘴角,他大板牙笑镜中人也露出八颗皓齿,于是祝祥炸毛!
“这他妈是谁!老子的脸哪草!”
料定祝祥会动怒医生早有心理准备,可不曾想对方会动手。
祝祥噌地从病床上弹起先是一锅贴重重扇偏过去医生的脸,后又一拳补上打爆星爷最恨的金丝边眼镜。什么高消费,高消费能换来客家无比高尚的素质,就像这位医生,他捂住鲜血潺流的口鼻支吾着反过来安慰对方:“先生请您冷静,动怒对身体不好请深呼吸。”
“冷静?冷静你大姨妈!老子以前很帅的!”
“不是的先生,您原来的脸接近于百分之七十损毁,我们联系不上您的家人或亲友,更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这么做也是无奈!”医生一边解释一边打开床头柜抽屉,快速拿出相片一张挡住那双在窜火的美人眼。
相片中一个女孩坐在圆石凳上,背景为动态模糊的绿色,能分辨出是公园。她雪白色连衣裙水晶款凉拖。雪峰般的鼻梁,唇瓣红润,大眼睛微微有些吊梢,细眉如水墨画。
一时情难自控,祝祥取到相片翻过来看,见背面有两个很好看的钢笔字,连起来读是蕾茵,萧家少千金萧蕾茵。
这时医生决定性补充:“请您听我说,当时您身上只有一把枪与这张照片,枪交给警方了,而您也没有证件,我院只能硬头皮把这位蕾茵小姐的脸给您弄上去,不过话说回来,我院的技术很好吧?你们是不是一摸一样?我们猜您和这位蕾茵一定是熟识吧?”
照片不受控制地落地,祝祥抓一把没捞到就烦躁起来:“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医生迟疑一下像要交代什么事,或许是某些资金问题,但从枕头被祝祥飞过去以后世界真的清净了。
一头无力地倒回病床祝祥看往窗外雷打不动的楼林,无形中陷入回忆。
2004年7月的一天上午,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内人声鼎沸,尤其是各大报社记者都在争先涌向第三审判庭。今天,被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历时了两个多月的校园杀人事件庭审即将结束。而被告人祝祥,也要对他醉酒杀害的一个同班学生负全责。
可祝祥是未成年人,不算钻空子法院也会酌情放宽轻判,而且经三次核对档案,相关部门还发现,祝祥在他的十六年人生当中,就曾有过醉酒昏迷入院,以及酗酒伤人记录,但近日来的庭审中,公诉人有向法官提供重要证据,证明祝祥是心存杀人动机,蓄谋杀人,这些对打小衣食无忧的他构成了威胁,所以事到如今法院作出的判决的,有期徒刑九年。
在闪光灯数不清的眨眼形式洗礼下,祝祥走出法院大门登上囚车。囚车专门为他预备,双排座双车门铁铮铮一辆豪华轿车。这年头炒作二字横行天下,不论各行各业凡是有商机的大事件统统要炒烂,哪怕囚车变豪华小跑庄重而又现代,陪行警员更金童玉女干活不累。
坐上车,祝祥举起戴手铐摸着铁丝网,铁丝触手冰凉,使一阵阵凉意沁入心脾。车外人山人海,他想看父母却找不到二老的踪迹。
泪忍不住落下,一颗接一颗拍湿了裤腿。从小即能呼风唤雨的他,怎么想也没敢预料能有今天,他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所以玩就成了天职,十六年玩了整整十年却也只限于各种电子游戏,感情恋爱还一次没有,因为他害怕电视剧里那种纠结到让人死的爱情,可这一次入狱富二代一词没起作用,这里和祝祥又一位长辈脱不开关系。
这条不归路的尽头不是管教所,而是他父亲怕儿子进去受欺负导致心理扭曲,特别花大钱托人送进的安乐窝,是长春近年来才初步完工的新监狱。
之所以叫新监狱,因为该监狱有部分设施还未竣工,而且,管理部门是由地方部队直接管辖还未与司法机关交接,所以狱中暴力事件极少,几乎杜绝了群殴案例。
专车驶离市区开往远郊,渐渐车两边楼宇变成农舍,慢慢农舍稀少起来换成土房,最后到看不着土房时天空便一线为界,市区那面阳光明媚,新监狱范围阴雨朦胧。
隔了很久,专车停在巨大的阴影下,男警员一副棺材脸下车过来开车门,在钥匙声足足响了一分钟后祝祥一只脚探到车外,胶底鞋瞬间被浇湿。
初见新监狱祝祥没有震惊,它只是酷似半个鸭蛋的轮廓还是雏形,无法不让他联想到蔬菜大棚。
吊挂在头顶运作焊接声接连溜进耳,新监狱果然没竣工。
“走吧。”警员拍拍祝祥的肩走在前面,两人在雨中靠近一面长度无边高度像山岳的白墙,墙上雨渍斑驳,顶部有一个个如同雕塑不动的武装战士,巨型探照灯没亮,这些人披着和表情一样死气沉沉地绿色雨衣。
一扇很新的铁门上方有遮雨棚,警员打开它领祝祥路过两名目视前方的守备战士进了门。
门后是一条隧道它长度惊人,走在和静的这里完全听不见工业噪音,但宽度却不够人平展双臂,其狭窄程度不言而喻,并且每隔二十米远,头顶才有一个黄灯泡,还有就是走在这能感受到脚步声也可以如此响亮,总之?人的不得了。
走了没多久就有一位头顶鸭舌帽的士兵迎面而来,他上边半张脸掩在帽檐下倍显阴暗晦涩,五官除了那张嘴是看不清的。
“您好少尉同志。”男警员对士兵标版溜直敬礼。
“你好。”战士礼姿简洁干练可动作并不标准。
滴沥的一声传入祝祥耳中,他发现头顶有漏雨的地方,本想去看岂料双眼即便对上一双包含睿智的利眼,他被士兵吓退最快地站直,头也低下去。
“这是执行通知书请签收。”他们做交接祝祥盯着士兵那双军靴不放,军靴被擦拭油亮看起来特别结实,或许踢到谁对方就会肋骨寸断。
“小伙子我叫邵楠?。”忽然的一句话还有一只大手递过来,士兵掌心结满了老茧。
倏然抬头去看对方祝祥才察觉警员已经走掉,而面前这位少壮派军官正对他善意的弯了弯眼睛。
双手匆匆过去握住后丢掉,祝祥急切地说:“长官我叫祝祥!”
这一刻他的拘谨和畏惧使对方包容地笑了笑,自然这一笑留给祝祥深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