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西侧有个儿童乐园,大中午的,刷着卡通图案的滑梯上没有一个孩子在玩耍。冬日中午的阳光暖融融的,泰迪熊和米老鼠被晒得眯起眼睛,一齐打着瞌睡。围绕乐园有一整片的常青灌木丛,灌木丛的边上竖着两个乳白色的秋千架,左面那个秋千上坐着个瘦瘦的男孩子,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看来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去吃。
男孩有张清秀的面孔,皮肤很白,嘴唇上沿浅浅的黑色绒毛表明他已进入青春期,不再像小时候会被人误认为女孩儿。厚厚的天蓝色羽绒服紧裹着还来不及培植出雄性气概的纤瘦身体,他纹丝不动地坐在冬日的暖阳之下,脸蛋上尽是少年人特有的孤独表情,似乎在观察和等待着什么,又似乎目空一切。当黑色的奔驰车从儿童乐园前面驶过时,男孩子的眼皮稍微眨了眨,便垂下了头。片刻之后他将头重新抬起,奔驰车的尾部恰好掠过青黄色的灌木丛外,看不见的轻烟飘过来,男孩揉了揉眼睛,纵身跳下秋千架。不远处的高楼之上,刚才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全部拉开了。
男孩飞快地跑过枯黄的草坪,一头冲进门厅。电梯直上16层,他走到1603的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是谁啊?”一个懒洋洋的女声从里间传出来,跟着是跻拉拖鞋的声音。男孩好像被这个声音惊吓到了,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只管死瞪着走过来的女人,她一边走,一边抬起双臂束着卷曲的头发,头顶堆着大蓬蓬的浓密鬈发,好像那里伏着一只小狮子狗。她还披着粉色的长睡衣,从领口到下摆全是茸茸的人造毛,这么一来整个人都像只狮子狗了。
看见男孩,女人也是一惊:“建新,你怎么回来了?”
男孩没有答话,却冷冷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母亲,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对她非比寻常,从他在她身体里孕育,到产下后第一次看见的肉团团,再长到今天这么大,在她的感觉里,这孩子一直是血肉相连的暖乎乎的。
宋银娣朝前移了两步,抬起手去探男孩的额头:“哎呦,我的乖儿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呀?啊?”
“别碰我!”
“你、你怎么……?”宋银娣看看自己被儿子打落的手,一脸茫然。
“他又来过了!”
“他?”母亲的嘴唇开始发白了。
男孩昂起头,咬紧牙关逼视她,很满足地看到母亲在一瞬间里已经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