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晶屏前的男人已经很久不关注画面里的动静了,他瘫软在扶手椅中,右手耷拉在胯间,掌心里还挂着几滴浊液,他两眼空洞地望向黑暗的房间深处,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半死不活。刚才的一两个画面反复地闪过脑海,和以前的一样被记录下来,成为可以复播的记忆带。
“我要走了。”
女人打了个冷战,他用那么动听的声音讲出的话,每每都叫人心碎。
“再多呆一会儿吧……”她无望地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钟。完事后他总习惯躺一会儿再走,最近休息的时间比过去长了些,仅仅这个细微的变化,便使她对他的爱惜倍增。
他已经坐起身来,女人跳下床,从角落的衣架上取衣服给他。他接过去,却又随手搁到床上,展开胳膊把女人搂到怀中。
“你儿子对新学校习惯吗?”
“好像还行。”女人略作迟疑:“建新这个小人,就会闷皮,我也不晓得他成天在想什么。哎哟,他功课一塌糊涂的,能上那种学校已经很不错了,轮不到他再来挑三拣四。”
他点了点头,开始穿衣服。领带、袖扣、皮带,手表……女人把这些闪着光泽的精致物件一样一样递给他,看他把它们有条不紊地穿戴起来,人类想象力和审美的结晶犹如流星汇入银河,瞬时融入他自身的华彩。她喜忧参半地眼睁睁看他从亲近变到冷峻,终于成为一个陌生人,然后远离她而去。
她的才智有限,领略不了这奇异的变身过程中荒诞而又悲哀的意味,幸好如此――否则她该怎么忍受同样的变化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摄像机前的男人突然跳起身来,惊惶失措地向液晶屏中看了看,“咔嗒”一声,他关上了摄像机开关,又飞快地把摄像机和支架、电线等等一概收起,扔进脚边的矮柜,仔细地锁上柜门。紧接着,他扭亮了墙上的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小屋里杂物横陈,他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移动,鞋底拖出深深的脚印。靠近门边的墙上挂着面小镜子,他对着它匆匆整理好衣服,戴上帽子,开门出去。
大约十分钟以后,一辆黑色奔驰轿车缓缓开出“富丽新城”地下车库的VIP区,沿着车道驶向小区西部的大门,很快就消失在滚滚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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